《老古董的现代日常》墨落成雪

3、第三章

　　03.
　　特管处因其特殊的工作性质，虽然名义上是隶属安全部，但实际上办公地点并不在安全部总部，而是在老城区一处幽静的古四合院里。
　　夜幕降临时，大多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只留下值守的夜班人员。
　　特管处员工有人类也有非人类，夜班大多非人类，对他们而言，相对白天，夜晚更加精力充沛。比如吸血鬼。
　　但今晚值夜的两个血族都有些不在状态，在几分钟前的有一瞬间，一股强大到恐惧的威压袭来，尽管只有一瞬间又很快消失，却依旧让人寒毛倒竖。他们很清楚，那是血脉等级压制，对方强过他们太多。
　　巫珩坐在特管处办事大厅的椅子上，看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血族，敛了身上的气息。
　　不再感觉到那让人几乎崩溃的压制，沐青阳松了口气，他只是出来拿外卖路过办事处而已，没想到遇到一尊大神，这么强大的威压，至少也是位纯血公爵，甚至……该不会是哪位沉睡的亲王公爵入世了吧？没听说过华国地界哪位贵族在啊？
　　吸血鬼不是东方血统的非人类种族，在华国的血族并不算多，据沐青阳所知，除了像他们这样的杂牌游离者，排得上名号的，也就科尔乌斯家的一部分族人常年呆在这边，因他们惯常自称巫姓，华国灵异界便直接以巫氏称之。
　　瞄了眼恭敬地垂首立在那个陌生血族身后的少年，巫氏或者说科尔乌斯家作为国内唯一的血族家族，又同在帝都，特管处偶尔会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他是认识这个混血的血族贵族的。
　　难道，是科尔乌斯家传说中的那位公爵？反正不会是西菲尔斯亲王——那是个明显的东方面孔。
　　特管处的办公室本就是前朝王府，这对外的办事大厅是王府的银安殿，出于古建保护的缘故，并未进行改建重装，依旧保持着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的模样。小画妖坐在巫珩对面，她不是血族，感受不到那存在于血脉中的压制，只觉的这个男人很好看，也很冷淡，有一种尊贵端方的气势，那人随意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仿佛就是此间的主人，数百年前在此接受属臣朝拜的王侯。
　　新来的小画妖不认识巫璃，也看不出巫珩的种族，只红着脸拿着填好的表格确认。
　　“您的名字？”
　　“巫珩。”
　　“年龄两千？”
　　“就算两千吧。”
　　小画妖愣了愣，这是活太久已经不在意年龄了吗
　　“出生地渭城……”是哪里啊？
　　许是看出小画妖的疑惑，巫珩略想了想，说了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呼：“咸阳。”
　　写好备注，往下看到种族一栏，小画妖有些惊讶：“啊，您是血族呀，那请问您可有家族？”
　　“科尔乌斯家族。”
　　资料很快录好，科尔乌斯家族是素食者，即不吸食人血的血族，巫氏又声誉斐然，与特管处关系也不错，所以巫珩的身份办理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了非人类身份证和一张人类的临时身份证。
　　“正式的证件一周后就可以做好，届时是送到东街19号这个地址吗？”小画妖重复了一遍刚刚登记的地址。
　　巫珩略颔首，“有劳了。”
　　因巫珩就坐在那里，沐青阳也没离开，一是不敢，也好奇他的身份，于是就听到了东街19号的地址。
　　东街古宅门的牌号——东街19号。
　　昨晚白隼回来才说东街古宅的主人醒了，没想到今晚就见到本尊了，沐青阳不知道该不该道一声运气。
　　看到巫珩准备离开，沐青阳连忙上前：“Corvus阁下，请您留步。”
　　见是一个小血族，巫珩停下脚步：“有事？”
　　“晚辈沐青阳，特管处行动队员。”沐青阳行了个血族的古礼，“我们处长希望能见您一面。”
　　守护者？
　　“何时？”
　　想了想，头儿说的是随时沐青阳便道：“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我们处长现在楼上。”
　　“可。”巫珩颔首，又示意巫璃先回去。“那我让司机留下等您？”巫璃依言应是，又提出建议。
　　“不必。”
　　“那您……”
　　巫珩以一个手背向外的动作略摆了摆手，巫璃无法，只得行了个礼，先行离开。
　　“科尔乌斯阁下……”
　　巫珩略微抬手，“巫珩，字玄璜。”按照血族的礼仪，能直接以家族姓氏为称呼的只有族长和继承人，他并非此二者，便不必称以科尔乌斯。
　　沐青阳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略带歉意地欠了欠身，他是没有家族的游离者，对这些礼仪一时未曾注意到。
　　“玄璜阁下，请这边来。”他换了敬称，做出请的手势，然后在前引路。
　　到了后殿的院子，巫珩便听到男子压抑着的咳嗽声，领路的沐青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走到东厢一间门半阖的办公室前，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沐青阳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似乎在喝水平复呼吸，然后才听到一声沙哑的“进来”。
　　书案后身着白衬衣的男人起身，尽管素白的脸上还带着因咳嗽产生的红晕，却也不难看出他矜雅的气度。
　　“头儿，这位就是东街19号的主人，科尔乌斯家族的玄璜先生。”沐青阳为两人介绍，“玄璜阁下，这是我们姬处长。”
　　姬临渊看到巫珩穿了一袭玄色云纹汉服，抬手做了个揖礼，“在下姬氏临渊。”虽然穿的是衬衣西装，举手投足间却是温文尔雅的古典。
　　巫珩抬手回礼：“巫姓名珩。听说你要见我。”
　　请人入座后，姬临渊亲手泡茶待客。
　　“您是东街巫府的主人，当年第一任特管处长与先生有约。昨夜见巫府燃灯，临渊就本该亲上门拜访，不过您今日到特管处，便托大请您一叙。”
　　“昨夜稚子无知，搅扰先生安眠，先生大量不怪罪，还出手相救。”姬临渊执盏为礼，“临渊在此谢过先生。”
　　嗓音略微沙哑，神态平和而诚恳。
　　这人是真的在表示歉意和感谢，巫珩不由多看了一眼。茶盏就唇：“举手之劳。”对面的人有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
　　巫珩恍然记起曾有一位故人，也是十二氏的族人，几百载的时光湮没了故人的音容，记忆中只留下一双同样清澈的眼眸。
　　姬临渊摇头：“但不管怎么说，是先生救了他们的性命。”中元夜这样的日子遇上百鬼夜行，是连大多灵异师都要退避三舍的，还是近百年毫无人气的宅子，那几个孩子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实属幸运。
　　确实是他出手护的那几个孩子，巫珩接了这盏茶。普通人撞上昨夜那样的百鬼夜行，基本是回不去的，即便是回去了，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更何况敢在中枢附近闹事的死灵，总不是什么善茬。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姬临渊朝巫珩歉意地笑了笑，让人进来。
　　“处长。”穿立领长袄马面裙的青年女子脚步匆匆，见办公室有其他人，于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看向姬临渊。
　　“既然姬族长有事，某就不叨扰了。”放下茶盏，巫珩起身告辞。
　　姬临渊跟着站起来送到门外，这才回身与自家助理说话。惹得助理不由多看了巫珩几眼，毕竟他家处长大人知礼归知礼，却从未见过他在办公室接待了某个人后还送到门外的——千年守护者的骄傲即便到了现代也不能折其半分尊贵——玄裳威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助理小姐不知为何想起一个人来，不由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脑海里冒出来的思绪压下去，开始说正事。
　　巫珩听见姬临渊沙哑的声音问了句“何事”，然后是那个年青的异族的声音，依稀说了“西郊”“大火”“怪鸟”的词汇。那间厢房约莫是有结界的，关了门，便是巫珩也听不见什么了。
　　出了特管处大门，外面天色已尽暗，却被各种灯光照得通明。巫珩在街边辨别了一下方向，招手拦下一辆巫乔司所说的出租车。
　　大晚上看到个穿黑色广袖汉服的长发男人站在路灯下招手拦车，又是中元节刚过，好几个司机连停都不敢停飞驰而过，巫珩站了一会儿，一辆司机把刹车当油门的出租车停了下来。
　　“先生去哪儿？”从后视镜看着对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司机咽了口唾沫，若不是不能拒载，又确确实实看到了路灯下的影子，他真的不敢停车。
　　“西郊。”
　　“先生......西郊范围很大......”帝都城外西边那一块统称西郊。
　　巫珩微微皱眉，“你只管开。”
　　看到巫珩皱眉，司机不敢再说话，发动车子往城外开去，只时不时从后视镜往后看，见后座那个神秘乘客一直端坐看着窗外，神色平静没别的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
　　才出了城，司机正要问往那边走，就见前面路口拉起了警戒线，交警打着手势让绕行，抬头一看，前方火光冲天。正准备打方向盘转弯，就听见后座一直沉默的人开口了。
　　“可以了。”巫珩透过车窗看着前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司机松了口气，“一共一百三十七元，先生。”不知为何，在称呼这位神秘乘客时总是不自觉用上了敬称，仿佛不如此，便是天大的冒犯与失礼一般。
　　从那双苍白的手里接过两张红钞票，无意间触碰到冰凉的触感让司机一个愣神，回过神正准备找零，却见那人已经下车走远了。司机赶忙扒着车窗喊了一声，那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穿过警戒线往火场走去，警戒线前的警察们似乎没看到这个墨衣长发的奇怪男子一般，任由他在橘红的火光映照下，拖着长长的影子从自己面前走过。
　　司机顿时寒毛倒竖，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开了。
　　给自己加了个让旁人忽略自己的小术法，巫珩站在着火的小楼前，旁边是穿橘红衣服的消防员来来往往，一眼看去并无异样，然而那火场里是有结界的，巫珩甚至能看到那结界似乎已经不太稳了。
　　看着结界中那只横冲直撞的青色怪鸟不由微眯了眼，《山海经》有载：“……有鸟焉，状似鹤而色青，一足两翼，其名毕方。见之大火。”
　　眼看结界在毕方鸟在毕方造成的大火烧灼下摇摇欲坠，巫珩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捏决将结界加固，同时自己化作银灰色蝙蝠飞进结界中。
　　一只青羽独脚的毕方摔在侥幸尚未烧着的地板上，独脚抽搐了几下，不知是死是活。
　　宁安还保持着双手结印的姿态，突然感觉到结界的压力一轻，原本岌岌可危的结界似乎被加固了，抬头就见银色的蝙蝠化作气势尊贵非常的男子落在面前。
　　甫一落地，巫珩便知道为何有那位灵力不俗的姬处长在，结界却难以支撑的缘故——毕方鸟群。
　　作为上古异族，其火浇水不灭，更能灼烧灵魂，但因为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巫珩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见到这样多的毕方。
　　“玄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