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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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黑暗中归还的修兵接下来还是落入无边黑暗，他用力睁大眼睛周边却依旧不见五指，慌乱中想起有些东西赶紧要确认，伸手往身边一撑，手上便触了一掌黏腻冰凉。
那冷冰冰的触感直冻得他指尖一片麻木。
他一愣，然后挣扎着起身张嘴想喊，声音却被一口血沫堵了个严实，又是实打实地一阵剧烈咳嗽。
像是相应他这边的响动一样，边上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声音飘忽气若游丝，却在一片黑暗静谧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西……西……西……”修兵“西”了半天都没顺利西出啥东西来，一声咳嗽过后干脆图简短省了称呼，“有……有没有事？”
没人回答。
月光终于穿破厚重云层的阻隔洒了下来，透过窗棂淡淡映照着屋内。抬眼看上去满地都是色彩不明的液体斑驳，整片地板墙壁竟然找不出一块原本模样。
修兵不知道这些该有多少分量，只知道就算把一个人榨干也流不出这么多鲜血来。
月光打在玄关处的一坨黑影上也只是大概照亮了轮廓，看起来那团黑影散发出的阴郁之气单凭区区月光完全无法驱散。
修兵傻乎乎地靠着墙，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靠过去，他真不敢去确认地上墙上这些惨烈血迹里有没有她的贡献，想想都不敢。
不过最后他还是艰难挪过去，在缩成一团的西园寺面前蹲下，伸手压上那双还紧紧抓着刀的手。
“西园寺小姐，西园寺小姐。”他斟酌着语句，却是在不知说什么好，嗫嚅了半天才有下文。
“您又救了我一次。”
声音响起的时候西园寺却丝毫不领情，触电一样双手一挥，手里刚才还紧握着的刀当啷一声被她甩出去老远，那力气大的导致原本握着她手的修兵都差点被抽飞。
“我我我我我我没杀人！！！”
随着撕心裂肺“嗷”地一声惨叫，西园寺前一刻还在黑暗气息里无声冰封下一刻就打摆子一样死命哆嗦还时不时地小声尖叫，月光映出的那张惨白面孔上表情肌也抽筋般一派变幻莫测，修兵咬咬牙扑过去抱着她的脖子死命摁住，西园寺不安分的胳膊肘拐到他刚受伤的胸口，又是几声闷哼。
好半天对方才渐渐平静下来，修兵试着慢慢松开手臂，复又在她面前坐好，静静望着她。
“……我后悔了。”
“对不起。”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想养你。”
“对不起。”
“我早该把你打包丢出门外自生自灭的。”
“对不起。”
“逃跑都跑不顺溜，小黑你这个笨蛋。”
“对不起。”
“很多血，流了很多血啊小黑。”
“对不起。”
“可是我没有杀人。”西园寺停下埋怨，一双亮晶晶没任何杂质的黑眼睛，在月光下一眨不眨也看着修兵。
“我没杀人，我一个人都没杀。真的真的，一个人都没。”
望着他的黑眼睛闪了闪，能清楚看见里面渐渐有水气凝结。
“可是，可是，他们要是再来该怎么办？”声音里终于带上哭腔，西园寺扁起嘴一副可怜兮兮。
“对不起。”修兵梗了一梗，才哑着嗓子回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低着头紧紧抓着西园寺略显冰凉的手，再无话可说。这不是第一次，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他对于那种失去无能为力，可如今还没来得及拥有的东西，为什么连想维护也会如此无能为力。
他一点都不明白，可是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无比深刻地痛恨着。
西园寺小声抽泣着，一副可怜兮兮地看着沉默的他，又可怜兮兮发话。
“我说小黑小黑我能抱抱你么。”
修兵抬头，略微错愕，看见她抽抽鼻子，眼泪汪汪却回答的理直气壮：“你母亲说过别人若是想哭抱一抱安慰一下就好啊。”
——小黑你看上去一副想哭的不得了不得了的样子。
手臂围上来的时候修兵动都不动，他觉得陷入的那个怀抱虽然不是特别可靠但温暖柔软，虽然带着血腥气味但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于是他毫无顾忌，闭起眼睛只管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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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过了几日风间久才来拜访，看见一个小鬼满头满脸的打着绷带还卖力地擦着明显是血污遍地的地板，一时愣住，脸上惯常挂着的微笑渐渐淡了下来。
“……修兵君，发生什么事了。”
修兵抬头还没回答就被一只手拎着后领子从地上提起，手中抹布也被抽走。
“伤还没好就给我老实呆着啊等你好了活可多着呢不是这点就能算了的，哭包小黑!”
修兵浑身一僵苦着脸申辩：“都说了我不……不是……唉算了……”认命地垂下脑袋。
西园寺满意地将失去斗志的小鬼头丢到地板上，这才转脸看向风间久。
“好久不见，风间君。”她微叹口气，嘴角带点戏谑的笑意，“还是说，死神大人？”
口气里的疏离太过明显，捎带着对于风间手里提着的丰富食材也没表现出往日的狂热爱好，风间久马上便明白西园寺姑娘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凛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园寺从鼻子里喷出一个音节以示不屑：“别人说的一点都不错，所谓死神关键时刻真的一点都靠不住。”
见她不愿回答风间苦笑一声转向修兵。
“……遭了盗匪，凛……凛姐将其击退了。”修兵果然不负“好孩子”的称号，一五一十认真告知，只是说话间变扭地改了称呼，听见这个的西园寺有点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
“击退了？”风间久抓到关键字句，眼睛微微眯起，“不是剿灭了？”
“灭灭灭，灭你个头啊！”西园寺火大，蹬蹬蹬几步走到风间面前叉着腰气势汹汹咬牙切齿，“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草菅人命啊呸呸呸，我心地善良普度慈航哪里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风间脸上笑意全无，丝毫不搭理她的怒气，蹙起眉头继续问修兵：“哪里来的人，知道么？”
“鬼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西园寺没好气地顶回去。
修兵看看她，又看看风间，小心道：“……若猜得不错，应该是自三十三区流窜过来的。”
“认识？”
修兵沉默了一下，才垂下眼慢慢回答：
“他们曾经烧了我在三十三区的家。”
西园寺脸色一变正准备阻止，风间伸手压压表示他不会继续，反而转向她：“……你这样手软会留后患的。”
西园寺不说话，风间耸耸肩膀又挂上一脸和煦笑意。
“不过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为那些人脏了手实在是有些委屈。”阿久转身。
“你保护好那小鬼就好，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所在。”
风间正待出门却听见身后一声叫板：“站住！”
他转过头去一脸纳闷却看见西园寺姑娘昂着头气焰万丈伸出一只指头戳着他的脊梁骨。
“那只鸡留下，你才能滚！”
风间久看看手里提着的食材，笑出声来。
几日后再见风间的时候两人刚从外边回来，远远看见他坐在门口眼睛不知望着哪里出神，等到了身前才恍然抬起头来冲着他们笑笑。
“以后那些人不会再来打搅你了，嗯，我来只是想说这个。”说罢拍拍屁股上的灰就准备走，却被西园寺一把抄住死霸装的袖子。
“……鸡我不会烧。”理直气壮的无耻理由。
风间失笑，却没有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他只是淡淡叹口气，把衣袖从西园寺手里慢慢抽出来，“抱歉呢，这次没办法帮你们料理食物。”
他随手掸下袖子，笑得云淡风轻。
“手有点脏。”
西园寺一下子呆住，眼睁睁看着风间久慢悠悠从身边离去，直至走远。
觉得衣襟被人扯住她才回过神，低头看见修兵的眼睛也瞅着她。
“你看，这就是所谓死神。”她平复下心情，伸手揉揉修兵的脑袋。
“他们救人，可是也杀人。”
她叹叹气往屋里走，却听见身后的少年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能杀人呢？”
她回头，看见修兵一脸坚毅认真，怔住。
“他们行恶，他们罪有应得，为什么，死神大人们不能杀他们呢。”
黑发的小少年握紧了拳头，仰着脑袋说得一字一顿。
“至少，他们有能力保护你，他们保护了你。”
西园寺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样反驳才好，一个理由都找不出，连用来搪塞的那种混账话都找不出来。
许久之后她神色终于黯淡下去。
“……对不起。”
修兵抬头，看见阳光炫目洒在周遭，看见面前女子表情平淡不辨情绪，看见她只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都捏的咯吱作响。
“对不起，修兵。”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