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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夜黑风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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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护法派我去长安办点事,神女就交给你看护了,可切莫偷懒。”
“知道了。”
见红瞳女子回答的很是轻巧,少年有些不放心,撇向亮灯的屋子瞧了一眼,伸手在掌心中施法,“此法可以隐匿气息,不会被其他妖察觉,不过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红瞳少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他快些离去。
片刻功夫,房顶上的少年就消失不见,月光笼罩的房顶上,只剩一片白色的羽毛飘下。
盏灯的火光与窗户的月光夹杂,火光忽暗忽明。
“阿兄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喂完一碗汤药,榻上的人气血有了恢复,少了几分苍白但仍旧不能言语,看着刚服完药睡着的兄长,长卿上挑着着眉头,“那日阿兄究竟看到了什么?”
—磅!—磅磅!——“夜半至!”
成都的夜晚有宵禁,巷口传来更夫报时的铜锣声。
只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城中的万家灯火接连暗下,静寂无声,只剩下银色的月光,长卿听见铜锣声后替榻上的人撵好被子,起身将油灯吹灭,“兄长好生歇息,一切事宜我都已经张罗好了,只待你好起来。”
—哐!—“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春日将尽,气温逐渐回升,又逢东南风盛行,直吹城西。
至此时,为迎接明日昏礼,张罗事宜已经筹备妥当,屋子与院子也已焕然一新,月光洒进窗户,满堂银白交织着与夜空一样的玄色,亦是明日的新房。
长卿的指尖划过折叠齐整的玄端,心情沉重,“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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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宵禁之令,不过有些富人家的别院还是会亮着灯火。
“女君,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过路时打赏的赏钱也都备好了。”
“好,你们都下去吧。”
“诺。”
穿着富丽的妇人领着丫鬟走进铺满红色的闺房,旋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阿母。”苏文后起身行礼。
“快些坐下。”望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幼女,妇人洋溢着喜悦,忙的招呼她再次坐下。
“这么晚了,阿母怎的过来了?”
“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妇人拾起镜台前的红木梳子。
“明日昏时才离家,还有一日的时间。”
“要离别,多久的时间都是嫌短的。”苏母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替其梳理三千青丝,“我不曾想,今生会两度送你出嫁,你阿翁也没有睡,只是碍不下面子。”铜镜前女子有些动容,“前阵子他过来提亲时的语气让你阿翁很是不舒服,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是士人之身,比咱们高上一等,可这心也太傲了些,日后你嫁过去,他...”
“她不敢的。”苏文后笃定。
“你就这么肯定?”
“因为她是儿选中的人。”
苏母也不再去说她不爱听的话,“你阿翁也是犟脾气,此次虽说了不给你置办陪嫁,还不是,私底下又差人去办了。”
苏母拍手,侍女入内将漆盘呈上,“这是成都的房契与田契,以及数十家僮的身籍。”
苏文后推过,摇头道:“这些,阿母都拿回去还给阿翁吧。”
“你这是为何?”
“以她的性子,我想,她是不会接受的。”
这让苏母有些犯了难,“这是给你的嫁妆,并不是给他的,我听成都那边的人说他虽然在长安做了几年的官,但回家时是空着手回的,且他家中也不富裕,以一把琴作为聘礼,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那坊间还有人说她是看中了我苏家的钱财,故不弃我曾嫁过人,以士人之身三媒六聘。”苏文后笑着瞥向床头,“可阿母您知道吗?仅此一把琴,可值千金,她若是个爱财之人,又怎会将其作为聘礼。”
苏母看着那把绿色的琴,“聘礼如何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诚意与待你的心。”
翌日,天边一道白光划破黑暗,城中钟鼓楼击鼓,鼓声传遍城墙四周,接着四方城门开启。
苏家上下忙着准备今日下午的迎亲礼,苏母在后院仔细数着大大小小的红漆木匣子。
“除却一些首饰,这些都是新添置的,请女君过目。”苏母接过记账的竹简,吩咐道:“去前院叮嘱苏管事,今日赴宴宾客的名单一定要仔细记好。”
“诺。”
一个家僮慌慌张张的跑到苏母跟前,“女君,大事不好了。”
“有什么要明日再说,天大的事都比不过今日...”
“没有明日了,成都昨夜突遭大火,又逢东风,城西被焚毁了好大一块地方,成都那边的人传信说,姑爷家的宅子被烧的一干二净。”
——咔!——苏母听后双手一颤,惊慌的连竹简都未拿稳,直直垂落至青石板上。
“那姑爷呢?”
“昨夜救火的官兵说在屋内搜寻到了一具焦炭..似是尸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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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失窃,闹得成都满城风雨,身着甲胄的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更使得城中百姓人人自危,自郡守多年前上任后成都吏治一向安定。
次日,经过盘查,成都张贴布告,犯人已经被缉拿归案,已押往至成都官寺的地牢中,当日下午开审案件,由郡守亲自审理。
“两日前宫中失窃,犯人是城南一个屠户家中的屠夫,但是审讯了两日他都闭口不言,马足下还施了刑,最终在昨天夜里招供了!”家僮将成都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苏望,“那大火生的不偏不倚,可巧就在...”
两日前,成都官寺前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成都郡守仲温身着官服,盘坐于公堂上,“天子所赐信物,非同小可,若丢失,其罪责之大,即便是君侯也担待不起,你一个小小的屠夫又怎敢去偷盗,这背后是否有原因?”
见其不语,眼神中充满恐惧,仲温起身走至齐蓼萧身旁蹲下,“你不要怕,如实说来就行。”
齐蓼萧仍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可知道,弄丢天子所赐之物是要杀头的么,你可知道,若遭弹劾,天子无心庇护,是可以治不忠之罪而株连。”
郡守的话让齐蓼萧开始心慌,“株连...”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屠夫还是不肯言,仲温叹了一口气,“我以仁治理蜀地,不曾想今日还要动用酷刑。”
“来啊,打到他说为之!”
“喏。”
第一杖下去,未闻呻吟之声,反而是官寺中的捕快涨红着一张脸上前,俯身道:“马足下,庭杖经久未用,已朽了。”
“换新的来。”
“库房里的庭杖也被鼠蚁咬坏了,要不要...换刑?”
“换。”
“喏。”
仗刑改为拶刑,捕快换来新的刑具,坐在一旁的刘枟兮神色微变,还未开口,郡守便率先问道:“没有其他刑具了?”
“马足下您上任时曾下令废除酷刑,只留下仗刑与逼供妇人的拶指,而其他刑具皆已被销毁。”
仲温看着齐蓼萧,“堂下,十指痛归心,你是屠夫,握刀是你的生计,你应当明白,何故执着,受这皮肉之苦。”
齐蓼萧未吭声,他们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只是在想着如何熬过这两日,眸中所视女子,相信她不会坑害自己,“握不了刀又如何,没了命,一切都没了!”
“动刑。”
捕快握住屠夫的手腕,起茧的十指套入刑具之中,一盏茶的时间,动刑数次,十指已见血,满头的汗珠从脸颊划下,流至齐蓼萧惨白的唇角。
“马足下,人笑晕过去了,没有招供。”
仲温皱着眉,“笑?”立直身子看向齐蓼萧,见及躺在地上,刑具上血迹斑斑,心有不忍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此事疑点诸多,先将此人押入大牢。”
“诺。”
仲温又起身看了一眼从旁侯邸监审的刘枟兮一眼,刘枟兮则是十分从容的微侧身子行礼。
直到郡守离开,刘枟兮看着奄奄一息的齐蓼蓼,“他...还有气吗?”
“回翁主,还有气。”
“唤醒他。”
捕快们端来一盆清水,将齐蓼萧泼醒,“翁主若是想问话,可让小的们代劳,逼供这活儿哪儿是...”
“翁主,他醒了。”侍从打断捕快的话。
刘枟兮点头,“好生照看他。”
次日昏时审讯用刑力度更加,齐蓼萧几番晕厥,又被人用冷泉中的水泼醒,公堂上满是刺鼻的血腥。
至日落,院中日晷指针所映的倒影慢慢下移,今夜月明星稀,离官寺不远外的庭院中,女子静立在树旁,人影映在树干上,恰好重合。
——哐!——哐哐!——“子时至!”院外传来报时声。
“他会按照翁主您说的做么?”
“会吧。”
“翁主就这么确信吗?”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他不会背叛我。”
年轻的侍从刚张口,她便先补道:“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这样做,您也只能多挽留仲马足下几日,待案子审清后,又该如何。”
“多留几日是几日,届时,再想其他法子吧。”
忽然银光笼罩的城中冒出一股黑浓的烟雾,刘枟兮看着浓烟的方向,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去...”侍从本想亲自去查。
“用不着你去查。”刘枟兮的话音刚落,院口就飞奔进来一个士卒,“翁主,是城西着火了。”
“怎么会!”刘枟兮撇向身后。
侍从慌忙道:“不是属下。”
刘枟兮突然惊醒,忙又问道报信的人,“火从何来,火势如何?”
“火是从城西荀家巷口对面炭火铺中起的,周围十几户人家尽数烧毁,尤是荀家,被,尽数烧毁。”
“蠢货!”
“属下该死。”报信的侍从毫不知情,只是见主子怒了,吓得双膝跪地,俯首哆嗦。
“备车,回宫。”
还未等刘枟兮转身提步,院口又走进来一个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躬身道:“翁主,犯人已经招供了,仲马足下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