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天乏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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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君请上车吧。”
长卿走到马车前才发现车夫是一个面白的少年，车上还有一个作侍女打扮的少女。
就在长卿疑惑的时候，少女撑着头瞥向她，“荀少主不必疑虑，知君不喜铺张，家主故派我与翼长兄送你回成都。”
长卿拱手道：“多谢。”
“此去成都数里，怕是要赶个一天一夜的路，车上备有干粮与酒水，君只管在车内好好歇息。”
长卿点头，刚抬脚上车，发现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明明是个普通人的扮相，却让她有些害怕，遂与之对视了一眼就匆匆入了内。
车内如常，四周设下帘帐挡风，长卿刚一坐下就觉得身体似不听使唤了，睡意渐浓，于是警觉的想要站起离开，还未等起身，四肢突然瘫软倒下，眼前越发朦胧，最后昏睡了过去。
见着长卿伸向前的手垂下后，少女放下帘帐，依靠坐下。
少年问道：“她睡了吧？”
少女十分肯定的点头道：“纵使是神女转世，今生也不过一凡人之躯，我与她施了法，安能不睡？”
于是少年扬起鞭子，驱使马车向前，“护法说她的前世是一个暴虐之君，使得天下群起而攻之最后亡国，可我却觉得她身上并无戾气，难道说，轮回转世的人，已不再是那个人了么？”
“阿父说，如果没有记忆，那她就不再是她。”
“记忆？”少年翻阅着脑中的书海，“长生经中有言，地府掌管六道轮回，记忆只存在一世，若非功高修道者，如同凡人只有一世，可她不同，她不是凡人，她是神皇的女儿。”
“阿父曾经说过，她或许会想起从前，不是因为她是神女。”少女转过头望向车内，闪烁着红色的瞳孔，“而是因为她是陛下最在意的。”
“阿父还说，陛下散尽一切，换来她的魂魄，这永生永世的轮回其实最苦的是另一个什么都还记得的痴子，想来她前世死时，陛下保留了她的记忆封存在地府吧。”
少年低头，皱眉道：“书中言，人者均寿四，过五已是长寿，六者寥寥，轮回即反复，失而得，这样下去，不累吗？”
“谁知道呢，谁知道陛下她是怎么想的呢，谁知道...”少女的声音渐小，不解中含有埋怨，隐约的怨。
“总之今日我们只管保护神女的周全，适才收到消息，一只树妖误将荀相如当成了神女，差点吃了，护法去得晚了，说人伤的不轻，又怕那些妖们不死心，便让你我亲自护送。”
少女怀揣着不屑，“一只小小的树妖而已，你我可都是这一代妖中的翘首，这些昆仑山下的小妖还用的着我们？”
“昆仑山下的妖虽为散妖，可也不乏刻苦修炼灵力强大者，可莫要小瞧了。”
“九重天下，适合妖修炼的地方，莫非昆仑，周天的灵力岂是这人界可比的，就算再刻苦，修炼上千年也难比昆仑山一百年！”
万妖会上，少年亲见她夺魁，三界皆看重秩序，尊卑，少女的出身加上自身实力，便有了些傲气在身。
少年看着逐渐升高的太阳，侧头道：“是时候该到了，陛下交代了，人界的事，还当由她们自己处理，把她唤醒吧！”
红瞳渐成琥珀色，轻轻挥了挥手，车内香炉应清风而灭。
长卿从昏睡中醒来，似做了一个沉长的梦，梦中锋利的青铜剑刺入胸膛，逼近心中，寸寸致命。
痛感让她惊醒，枕上淌着汗水亦或是泪痕，长卿颤抖着身躯抚上胸口，一寸下，还隐隐痛着，“我这是...怎么了。”
马车突然急停，受到冲击的人向后瘫倒，她才记起自己是睡倒在马车上，且是上车时突然来的困意，遂觉得诡异，心声警惕，蹙着眉头探出。
“荀少主不好了！”
少女故作慌张的进入车厢，一脸惶恐的看着满头大汗的长卿，先是楞了一下。
此催眠应不会让人入梦...这汗...顾不得多想，急急忙忙开口道：“前面有一辆马车挡路，车上还有血迹，看着像王明庭的车架！”
昨夜兄长乘坐王继的车架回了成都，听闻此话，长卿惊的爬起，匆匆跳下车，娘娘腔腔的奔向一辆破损了的马车。
果不其然，车内的人正是，“阿兄！”
长卿颤颤巍巍的爬进车内，看着血淋淋的人，原本该慌乱的人突然镇定下，她知道急亦无用，明白眼下该做的是什么，“我替你止血，一定要撑住。”
“妖怪...妖怪...有...”只听得兄长迷迷糊糊的喊着，虚弱带着惊恐。
“苏望已经答应了你与苏文后的婚事，下月即可成婚，兄长不是一直仰慕她吗？究竟是何人将你伤成这般？”长卿带着哭腔，一边替他止血，望着车窗外的光照，已是晌午时分，不能再停留此处，可外面还站着苏家的下人。
“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能对不起苏少主了！”大婚前夕，若传出新郎重伤，只怕这婚事又要无果，长卿的私心，仍旧偏向同胞兄长，“我会想办法瞒下，阿兄定要坚持住。”
长卿将外衣脱下，覆住。
“这是...”马车外两个人看着衣衫遍布血迹，被蒙住了头的人，女子装作毫不知情，十分惊恐道：“天啊，不会是王明庭遭人暗算了吧？”
长卿并没有理会女子的话。
少年上前道：“荀少主，我来吧！”
“他受了极重的伤，人命关天，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回成都。”
这戏还得演足，“又不知道这是谁，万一他们说是咱们害的，又该怎么解释，别忘了，荀少主，您现在与我家少主定了婚约，我家少主可不能嫁给一个杀人犯！”
长卿怒瞪了女子一眼，眼神冷的可怕，“若因一纸婚约，而弃人命于不顾，那么这婚，不结也罢！”
“你！”
少年将人扶上马车后，走向女子，按奈住她的手，“好了，荀君心善，断不会见死不救的，有君如此品德，是少主寻得了一位良人之福。”
于是女子才闭嘴，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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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伤心了？”
“是，虽然没有泪，但眼中仍旧有悲伤。”
“这是你们所谓的，人之常情么？”
“昨夜地府的命薄线止在下月...初九，刚好是...”几番欲言又止，叹道：“就算您想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依她今日之举，她所考虑的皆是她的兄长，显然她已知道此伤动极根骨，不死也要残，为此不惜替荀相如瞒过，不惜...让您嫁一重伤将死之人，仅是为了兄长的夙愿，如此私心…”
“还是人之常情，我于她今生而言，不过只是匆匆见了几面的陌路人，又怎比得上二十余年的血肉亲情呢！”
“可...”他撇过头，很是无奈，“您总是为她说话。”
马车在日落前赶回成都，时隔多年，家乡的面貌早已改变，临了城内，长卿却不知该往何处寻医工。
还是少年眼尖，“荀少主，前面有一家长幡上写了药字！”
长卿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故宅位置，“还请足下替我去寻医工带往城西巷中的荀家。”
少年要驾车，这自然只能让少女去请，小翼轻轻的推了她一把，“快去吧，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寻了大夫，岂不是穿帮了。”少女冷着脸与他对视。
少年回道：“有咱们在，如何会穿帮。”
“就不怕这荀长卿看出端倪，怀疑吗？”
二人并未开口说话，凭的皆是互通的眼神，“请来医工咱们就请辞，只在暗中保护就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去寻问苏家咱们的底细。”
依苏望之意，是派些家仆与重礼送到成都荀家，但因长卿的拒绝，改成了这驾车的二人，本是要长留于荀家，直至大婚，长卿的傲骨与苏家倒是给了两个人提前离去的机会。
一直到深夜，荀家布满灰尘的房中重新亮起了微弱的灯火，成都的医工们接二连三到来，却都纷纷摇头出去。
“他这伤，伤及心脉，药石无医，又受到了惊吓过度，再此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即便得治，怕也是会留下阴影。”
“那要如何解？”长卿心急的问道。
“除非有什么喜事，冲冲身上的晦气，或许能延寿。”
“这...”长卿只觉得很是荒唐，怎么这里的医工也学起了江湖术士的言语。
年长的医工见长卿有疑惑，于是又道：“人之将死，是心里的畏惧，就像一个心结，积郁在心中，时时处于担忧与恐惧之中，则会加重病情，反之，心结打开，遇到开心之事，或许就能不治而愈。”
“古往今来冲喜之事不少，见效的少之又少，只是因为，她们都并未按照病患的心思来选择。”
兄妹二人去长安多年，再回到故土时，街坊邻里变故太多，荀家家贫，因此医工里也有不认识的。
老医工一席话，长卿似乎明白了什么，“惭愧，是余学多疑了，多谢医工。”
老医工只是轻轻拍了拍长卿的肩头，“人生百态，唯心病最难愈，最难医。”
长卿轻呼一口气，浅笑道：“回过头来，莫都是一个，何为！”
几个医者背上药箱，从荀家落败的院子出来，不禁好奇着。
“我记得这里多年不曾有人来了。”
“荀氏夫妻不是多年前就患病去世了么？”
“这莫不是犬子回来了？”
“你别说，那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少年时，可那被野兽所伤的人，是何人...”
“犬子双十好几又不曾娶妻，莫不是龙阳之好？”
“榻上之人年纪轻轻，长相俊秀，只是可惜了，即便扁鹊在世，怕也是无力回天。”
医工们还是给开了药方，一直守候到次日清晨，院中传来汤药的苦味，屋子四周收拾的很干净。
“与苏家的婚事，我明日去给兄长退了吧。”她毕竟不是男子，深知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我不能因为兄长，就让苏文后...”
“有...有鬼，鬼...”
长卿将汤药放下，看着眼神涣散，毫无精气神的男人，“阿兄...”
“不要靠近我...”榻上的人用着仅有的力气挣扎。
“阿兄，你冷静点！”
“长卿，文后...有鬼！”
长卿将兄长紧紧握住的手扒开，旋即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有不忍，“或许，我不该让你回来，那样的话便不至于...”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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