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真心假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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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离临邛城门下放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家主！”
一个家奴气喘吁吁的跑来报信，“今日宴上弹琴的荀相如，将少主拐跑了！”
“哈哈哈，老朽方才说什么了，谁让苏兄你不愿，这下女儿就被拐跑了！”正与苏望拜别的另一商贾大笑道。
光天化日下，在苏家庄园，苏家主人的眼皮子低下将其女儿带走，且往来宾客这么多，苏望脸上自然挂不住，当即阴沉下脸色。
扭头对着家仆们怒吼道：“你们还不快去找，找不到人，别回来了！”
日晡过后，酒宴也将尽，荀相如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宾客止步的凉亭内，轻薄的绸缎飘荡。
不紧不慢的脚步站定，荀相如捏着无处安放的手，不敢抬头，却又想窥探，“苏少主，相如可以进来否？”
出来的仍旧是个丫鬟，掀起幔帐道：“我家少主有请。”
他转身将带来的琴抱上，蹑手蹑脚的入了亭。
一眼倾心，哪怕眼前人与画像上的人只有三分相似，只因那画工无法画出，亦或，她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即使画工技艺再高超，也无从下笔描绘。
但让他疑惑的是，苏文后的才貌流传整个蜀地，理应也会传到长安，怎么就在此地掩埋着。
又虚惊窃喜，若是被长公主看见，定然要被送往未央宫，此后无缘相见。
“说句不怕少主笑话的话，相如在长安多年，长伴君侧，桂宫女子无数，却没有像少主这般...绝世的。”
荀相如轻浮的话，却让一向冷漠的人捂嘴笑了起来，“足下与女子说话，都是这般直言好不遮掩的么？”
“我说的是实话，遮掩做什么，除君子外，还有伪君子，相如不是君子，但也不做伪君子，只想做个实在的人。”
苏文后从座上起身，走至他身旁打量，很快就将视线锁定在他怀中的绿玉上，意会的人连忙将琴奉出。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上留有熟悉的气息，“求凰，方才我听了，确实能入人心。”
“说来惭愧，此曲不是相如写的，相如有个孪生的女弟，因出生晚了一刻，撞上凶时，阿父阿母便没有告知旁人，虽多年来一直随我身旁，但知晓的人并不多。”
人间信鬼神，祭祀天地，连婚前都要先察验生辰八字，“曲写的好，琴弹得也妙，文后多年不曾为何人动容过了。”
“苏少主的文章也写的极好，今日见你，一见如故，才解心中的思念之苦。”
苏文后捂着嘴，似是在掩笑，“下人们的唤词，荀君就莫要喊了，叫我文后便好。”
荀相如抬头凝视，“文...文后。”先前宴上了喝了些酒，如今酒劲上头，他便大着胆子，“若你愿意，我即刻回去三媒六聘...”想了想，他走上前一步，“我定不会止步于此，他日刻苦研习，再入长安，定配的上你。”
话闭时，他又觉得自己操之过急失言了，低头涨红着脸，“我是不是...”
“这话，我听的很多，才子风流，又怎知荀君你，是否真心。”
“真心！”荀相如肯定道，复抬头，“比真心还真，自我见你画像，读你诗赋，再到如今见你，便已认定，今生定要娶你做妻子。”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不知，最后又能否做到。”
“文后若是不信，我可以立誓，此生绝不负你。”
苏文后绕至他身后，“我不需要你发誓，只问你一句。”她回头，眸中是一张略为生怯的面孔，“可敢带我离开苏家？”
生怯的面孔显然被惊吓到了，荀相如后退半步，试探的问道：“背着苏公逃走么？”
“对。”
他本想上前问个究竟，苏家家仆众多，苏望在蜀地的声望极高，若他就这样将人家的女儿带走...
方才宴会上，他虽展露才华引得众人叫好，但是此次宴会的主人对他仍旧是淡漠，若是正大光明求娶，不见得会同意，索性心中一横，“好！”
“我荀相如平庸，也无万贯家财，唯有一颗决心。”
荀相如的回答倒是让她十分意外，她没有想到他肯定的竟然这般快，不图家财，便只有这张脸了。
荀相如出亭，看了看西边的落日，“快要关城门了，得赶在日落西山之前出去，我家就在成都，离临邛不远，文后你...”
“好，只要能离开这，去哪儿都行。”
离开苏家，去成都一个刚刚认识不到片刻的陌生男人家中，苏文后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胆大也让荀相如小小的震惊了一番，他曾经背着阿父阿母带着妹妹离家去往长安时，也是这般大胆，“苏公此刻应该在前厅送客，此处我不熟。”
“随我来。”
苏家的宅子是一座极大的庄园，庭院众多，此刻家仆们都忙于前厅散宴后的收拾，后门处相对的人就没那么多了。
“阿姊！”
前往后院的廊道，苏文后被一个尚未束冠的少年叫住。
“是灵哲啊。”
“阿姊这是要去哪儿？”春风拂面的少年加快了脚步，朝苏文后作了揖手礼后将视线挪至荀相如身上，“今日宴上那位奏琴的人？”
“你是？”看着很是面熟的少年，荀相如微微皱起眉。
“灵哲是我叔父的嫡子。”
天边的云如火烧一般，红云的缝隙中透着金光，时间又往下推移了三分。
“灵哲，今日阿姊有事要出门，若是有家仆问...”
“阿姊放心，若有人问起，哲就当没有见过阿姊，只是...”少年皱起齐整的眉，似不放心的看着荀相如，阿姊身旁也没有旁的人，“阿姊与这个人很熟么，身边不带个人怕是不妥，就让安华跟着阿姊吧。”安华是苏灵哲的伴读，也是他的侍从。
“不必了，我相信荀君是个正人君子。”
有些犹豫的少年只好作罢，“我先去后门替阿姊支开些人，若天黑之前你们能出城，世父是找不到的。”
少年如此相帮，便也看的出来姊弟二人的关系，苏文后还未开口，荀相如便拱手道：“多谢灵哲少主相帮，他日相如必当答谢。”
少年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道：“谢就不必了，帮你，只因你是我阿姊看上的人，往后善待我阿姊便是最大的谢礼。”
少年的声音渐行渐远，他肯声回应道：“自然！”
临邛令与苏望拜别后却不见了荀相如的踪影，着急的派人四处寻找。
“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焦头烂额的王继看着从荒无人烟的巷中匆匆跑出来的人。
“兄长，借你马车一用，我要出城。”
“出城？”王继看着天色，“此时已经要关城门了，你就算骑马去怕是也赶不及。”
“正是如此，我才来寻兄长你。”
荀相如身后有个头戴斗笠，轻纱垂下遮住了脸庞的女子，等王继反应过来时大惊，“这是？”
不戴荀相如解释，女子将斗笠摘下，“是我！”
王继初到临邛为官时已是数年前，那时的苏文后还是一个小女孩，才华崭露头角，已是容貌出众，直至如今惊为天人，那画像又怎么能相比。
“承蒙明庭照顾。”
王继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荀相如退到了一边，“今日在苏家她不肯见，怕是因为有我的缘故，我与苏公也算是故交了，初到临邛时也曾见过她，如今像是换了一人。”
“人总是会变的，况且兄长你到临邛也已有七八年了，少年长大，难道心性还会如前么？”
“话是如此，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王继回头看了一眼苏文后，只觉得气息有些怪异，“况且苏望为人极好颜面，你这样带走他的女儿，日后怕是在蜀地寸步难行。”
“今日我已得罪于他，若不如此，他又怎会把女儿嫁我。”
“你这是...何苦逼迫自己，你不了解苏公的为人，如此做只会激怒他。”
“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兄长肯不肯帮相如这个忙？”
荀相如的态度更让王继起疑，这女子是有什么本事，能将一个人迷惑至此，连自己最看重的名声都不要了。
“马车在这，只要与守门人说是我的意思，他们见马车会放行的，苏家不知道你有个妹妹，所以长卿暂留在我那里是安全的。”
“可你要想清楚，苏家势力遍及整个蜀川，即便你逃离临邛回了成都。”
“我荀相如一无所有，文后却不因此弃反而随我离开苏家，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退缩！”
“你从小就性子倔强，我拗不过你。”王继朝身后的车夫招了招手。
“长卿就拜托兄长照顾了，待事情定下来，风波过去，我再来临邛接她回去。”说罢，他扶着苏文后上了临邛令的马车。
王继摇摇头，“长卿不用你来接，以她的性子，得知你回了家，怕也是不愿久留临邛的。”
“驾！”马车缓缓驶离，背朝夕阳。
许久，马车上的寂静被苏文后的柔声打破，“听你们谈论，你与长卿，感情很好？”
“是，我曾带着妹妹离家求学，阿父阿母偏爱我，我又志不在蜀川，遂归家后就又带着她去了长安，我喜好练剑，她则爱上了诗赋，阿父阿母相继离世后，又回了蜀地，变卖了家产前往长安，在长安时也安稳自在，不过长卿她不喜外出与人结交，不喜张扬，便也不被人所知道。”
通过张典的打探，苏文后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荀相如说的不假，但是却不全，不管二人感情如何，但如今家中只剩她们二人相依为命，斩不断的是血肉亲情。
“今日所听之曲，加你口中之言，想来也是一位才女。”
“是一位倔性子的才女。”
“哦？”谈及妹妹，苏文后似乎饶有兴趣，连话都多了，“如何说？”
“我本已是倔强之人，她比我更甚，所认定之事，无人能劝回，可又因如此...”从梁地赴丧回到长安再至蜀地已过去半年之久，即便隐藏之深，但他作为兄长仍旧能察觉出长卿的悲伤，荀相如长叹一口气，“虽不愿她踏上这有背人伦之事的路，但若能让她重新振作，何人都已不重要了，可是...还会人么！”
苏文后静坐在马车内，浅笑道：“会有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真心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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