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59、第五十八章

　　回到田府，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正是最热的时候，安思远觉得口干舌燥，只想尽快喝一口冰凉的井水。
　　没想到，田府里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正叽叽喳喳小声谈论着什么，其中几个人似乎是小东的兄弟，伸手招呼小东过去。
　　小东提溜着东西也没有放下，匆匆忙忙跑了过去，几个人也不知道在低声耳语些什么，毫不避讳地瞥了安思远和莫梨两眼，又埋下头继续说着。
　　安思远迷茫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过了会儿，小东又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低着头看着二人的脚，问道：“你们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屋子里吗？”
　　安思远心里一惊，手指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是啊，怎么了？”莫梨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们说，南院封死的围墙根，突然多出了几个脚印，看起来像是女子的。”小东小心地说道。
　　安思远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她知道那是她昨天晚上不小心踩的。
　　令安思远没想到的是，莫梨突然张大了嘴巴，显得十分惊恐，把身子向后缩了缩，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确定吗？”
　　“是啊，说是咋们走了以后不久，小少爷和小姐去烧纸的时候发现的，田老爷也去看过了，鞋印根本不是田夫人的，田小姐才八岁，除了你们，田府也没有别的女的了。”小东的眉头紧促，眼睛成了一个三角形。
　　“肯定是那些女鬼出来了。”莫梨低下头，握紧了双拳。
　　安思远看着她这幅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莫梨卖的是什么关子。
　　“我看你们还是出去住吧，你们先等等，我去和老爷说一声。”小东说着就跑了出去，莫梨赶忙叫住了他。
　　“不行，女鬼已经出来了，如果不见血是不会回去的。”莫梨煞有其事地说道。
　　安思远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
　　小东听了这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吧，你叫上田老爷和我们一起先去看一看，我们是道士，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来。”莫梨提议。
　　小东点了点头，把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匆忙跑了出去。
　　莫梨趁着别人不注意，轻轻晃了一下身子，假装四处张望，侧头对着安思远小声说了一句：“我们必须想办法留在这里。”
　　安思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莫梨没有再多做解释，不住地叹着气，不停地摇头，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般。
　　“能过来一下吗？”安思远突然对着一个下人照顾道。
　　莫梨不解地看着她。
　　“帮我拿杯水来，要稍凉一些的，谢谢。”安思远是真的觉得口渴。
　　莫梨忍不住偷偷笑了，差点演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田老爷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儿一女，还有田夫人，全都赶来，脸上布满焦虑和不安。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到田夫人，说不上来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田夫人有些过于消瘦了，脸颊向里微微凹陷，长相一般，比较耐看，皮肤却很不好，略微有些发黄暗沉，眼窝深陷，显得疲惫不堪，走路都不稳当，摇摇晃晃的。
　　田老爷气还没有捋顺，刚一停下就慌忙问道：“两位道长，你们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女鬼出来了，不见血不回去呢？”
　　“唉，”莫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细算起来是我们的不对了，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贵府发生过这些怪事，不然绝不会住在这里。”
　　“这怎么会是你们的不对呢，这应该是田某的不对啊，让二位姑娘处在危险之中。”田老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冤魂之所以出来，并不是因为府中再次出现了女人，而是出现了我。”莫梨低着头，一脸愧疚。
　　安思远越来越跟不上莫梨的思路了，站的靠后了一些避免别人发现她的异常。
　　“因为你？”田老爷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和田夫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十分不解。
　　“你们有所不知，我出生在七月十五子时四刻，分毫不差，从小就能看到鬼，体质极阴，只要靠近我，就能加重鬼的阴气，甚至可以摆脱层层符咒的束缚，出来向人索命。”莫梨的声音低沉，缓缓地说道，“这也是我从小背井离乡，四处修行的缘故，就是想广积恩泽，寻求上天庇佑。”
　　安思远不由地撇了撇嘴，一个假道士说的这么真，让她这个真道士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只兔子精，被道士救了以后只学会了占卜才做的道士吧。
　　听到莫梨这番话，众人都愣住了，田老爷咽了咽口水，侧身看了一眼田夫人和一双儿女，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们索命是谁的命都会索还是……”田夫人怯懦地小声问道。
　　“怕的就是这个，有的屈死鬼因为怨气的累积，早就已经丧失理智，一心只想复仇，会把凶手和与凶手有关的所有人都杀掉，”莫梨顿了顿，打量着田老爷和田夫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当然了，田府稍微有些特殊，那些丫鬟是死于意外，心有不甘，才会一直阴魂不散，这种情况鬼魂往往会寻找新的饲主，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田老爷皱了皱眉。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健康的身体就很有可能被选中，所以田府上下，我看现在都十分危险。”莫梨严肃地说道。
　　安思远听到莫梨这样说，觉得有些耸人听闻了，她低头看了看那两个小孩子，担心他们会被吓到。当哥哥的低着头乖巧地站在父亲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紧紧握住了靠在他身上的妹妹的手，小女孩从一开始就把头埋在了哥哥的胳膊里，一手牵着哥哥的手，一手环着他的腰，十分害怕的样子。
　　“那怎么办？”田夫人低下头，浑身颤抖，泫然欲泣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听小东说起了有关田夫人的猜想，安思远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被田夫人吸引过去，越看越觉得田夫人可疑，她的害怕表现得太过明显，完全无法抑制。
　　“先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现在说别的都还为时过早。”莫梨轻声说道，这时候她还不忘记要装作从未去过那里一样，补充道，“烦劳田老爷带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即便是白天，安思远也觉得那条小路有些阴森，他们一到墙根，莫梨就开始四处打量查看着，端起了那个烧纸的铁盆仔细观察。安思远自然也不能表现出不同，蹲在脚印边假装冥思苦想，实则奇怪脚印怎么看起来这么大，明明自己的脚长得还挺小巧的。
　　经过这一番折腾，莫梨终于检查完毕，拍了拍手后退了几步，看着围墙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这样，冤魂已经出来了，今晚肯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田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差点摔倒在地。
　　“拆了吧。”莫梨轻声说道。
　　“什么？”田老爷迷茫地看着她。
　　“把这堵墙拆了吧。”莫梨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气。
　　“这堵墙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我猜墙里面一定贴了许多符咒吧，”莫梨面无表情地说道。
　　田老爷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也不必拆了吧，有总比没有强啊。”
　　莫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面做法。这墙必须拆。”
　　田老爷和田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仍然有些犹豫。
　　“必须在这里面吗？”田老爷再次确认道。
　　“必须。”莫梨不容置疑地回答。
　　田老爷看了看自己的儿女，无奈地叹了口气，默认了。
　　“要做法必须在怨气聚集的地方才有效果，你们放心，这件事既然是由我引起，我们就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安全。今晚大家都待在房间里，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出门。”莫梨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我们需要先去外面躲一躲吗？”田夫人小声问道。
　　安思远眯了眯眼睛，不等莫梨说话直接拒绝道：“当然不行，你们不能距离我们太远，否则出了事情我们也赶不过去。”
　　田夫人低下了头，本来就疲惫的脸显得苍老了许多。
　　“你们今晚可以在一间屋子里休息，包括所有的下人，最好都不要独处，人多一些，阳气也就盛一些。”安思远叮嘱道。
　　田老爷和田夫人赶忙点头，看到他们脸色发白，惊慌失措的样子，安思远也有些于心不忍。
　　“那就劳烦田老爷帮我们设好法坛了。”莫梨继续说道。
　　“当然，当然，就是不知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呢？”田老爷问道。
　　莫梨愣了愣，看向安思远。安思远反应过来，接过话说：“准备一张桃木桌，一盆清水，一碗生米，一杯米酒，香台和步罡毯，其余的我们自行准备就好。”
　　“好，好。”田老爷不住地点着头。
　　“那现在就拆了吧。”莫梨催促道，生怕再晚一会儿田老爷会反悔。
　　田老爷露出痛苦的表情，眉头紧蹙，显然是难以下定决心。
　　“田老爷，时间不等人，到时候真的出了人命可就来不及了。”莫离进一步劝道。
　　田老爷想了想，终于闭上了眼睛，冲着下人摆了摆手，身子却转向一边，不去看那堵墙。
　　墙拆得比想象中快，下人们一刻也不敢久留，使劲全部力气砸墙，只盼着赶紧砸完可以离开。墙很快就倒了，尘封了多年的院子重新展露在众人面前。
　　和莫梨预测的一样，墙上贴着满满的符咒，不止这一面，四周围全都贴着。安思远伸手撕下了几张，发现这符咒并不是一家所写，估计田老爷求了很多道士，以防万一都贴了上去。房屋都烧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漆黑的木板和石砖凌乱地摆放着，四周杂草丛生，围墙上也烧得发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啊！”突然，田夫人惊恐地大叫起来，右手颤抖地指着前面。
　　安思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她昨日里丢的那只鞋，她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偷偷看了一眼莫梨，莫梨也有些惊讶，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莫梨也忘记了这只鞋子。
　　不过莫梨立马就想到了对策，她立马冲到前面，伸手护住众人，义正言辞地说着：“你们别碰，那一定是冤魂的载体。”
　　莫梨说的话起了作用，没有人敢去检查那只鞋，它成为了压垮田家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田夫人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田老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鞋子，眼神呆滞，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动。
　　“娘，娘！”田少爷赶忙去扶自己的母亲，语气里满是焦急。
　　安思远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偷偷念了个口诀，伸出手指轻轻一指，将鞋里面的手绢变成了一滩血。
　　“它在流血……”血渐渐渗了出来，小女儿发现了，声音颤抖地说道。
　　听到小女儿的话，众人的眼神又一次聚集在鞋上，刚刚还是素白普通的鞋子，现在正流出鲜红的血液，越流越多，汇成了一股小流向几个人这里延伸。
　　莫梨也愣住了，好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血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思远随即冲了出去，拿出随身装着的招魂铃，取下拨片，招魂铃立刻铃声大作，她故弄玄虚的走了一个踏罡步斗，伸手一指，那血流便停了下来。
　　莫梨仍旧一脸茫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安思远侧身背对众人，偷偷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莫梨很快反应过来，假装思考道，“看来，这冤魂力量很强啊，我们至少需要做法三天才可以啊。”
　　安思远附和地点了点头，内心不由地佩服起莫梨的机智。
　　“田老爷，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毕竟阴气重，有我们在就行了。”莫梨贴心的说道。
　　田老爷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神情恍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