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58、第六十章

　　第二天一早，安思远就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等一下，”安思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田老爷，端着点心和饭菜，看到安思远立马笑着解释道：“昨天我多有冒犯，所以今天想着来给两位姑娘道个歉，这是我专门吩咐下人去买的，我们这个小地方也没什么山珍海味，这个桃酥云糕味道还不错，我想你们可能会喜欢的。”
　　安思远有些茫然，她都已经忘记了昨天田老爷说的关于女道士的事情了，没想到田老爷会一大早前来赔罪，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赶忙接了过来。
　　“那莫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田某就先告退了，有什么不适千万要尽早告诉田某。”田老爷笑着嘱咐。
　　“莫姑娘？”安思远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想到了莫梨，恍然大悟道：“我姓安，我叫安思远。”
　　田老爷愣了愣，指了指莫梨的房间，说：“可我刚刚给那位姑娘送点心，她说她姓莫啊。”
　　“是，她叫莫梨，我们虽然长得很像，但只是朋友而已，没有血缘关系。”安思远解释道。
　　田老爷显得有些不敢相信，张着嘴巴好大一会才笑着点了点头，感叹道：“那你们长得如此相似，还真是天赐的缘分。”
　　“是啊。”安思远笑着应和道。
　　田老爷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还有什么事情吗？”
　　田老爷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看安思远，轻声地说：“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同一个道观的吗？彼此认识很久了吗？”
　　安思远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怎么了？”
　　田老爷指了指寂无意师徒俩的房间，说：“那两位道长说他们有事要先离开一阵子，托我照顾你们，他们走得匆忙，我不确定你们是否提前知道。”
　　安思远心里顿时燃起了一团怒火，气的牙根都痒痒，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笑着说道：“我知道啊，他们在这附近有认识的人，要去拜访。”
　　田老爷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安姑娘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安思远点了点头。看着田老爷远去，她立刻起身去敲了敲寂无意和寂清让的房门，没有回应，直接推开门进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这俩人……”安思远恨不得将师徒俩狠狠地打一顿。
　　安思远端着早餐来到了莫梨的房间，她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还好莫梨也没吃，正在洗漱。
　　“你说他们两个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呢？”安思远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之前有干过类似的事情吗？”莫梨轻声问道。
　　“没有啊，之前对我很好的，我想做什么都顺着我。”安思远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
　　“那可能他们真的有事情吧。”莫梨淡淡地说道，她倒是丝毫不介意师徒俩的失踪。
　　“可为什么不陪我调查呢？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有怨气啊，怎么不会想着化解呢？”安思远仍然觉得很奇怪。
　　“别想了，吃饭吧，他们不陪你我陪你啊。”莫梨柔声劝道。
　　安思远仍然耿耿于怀，心怀不满。
　　“既然这样，我们就在他们回来之前弄清真相吧。”莫梨提议道。
　　安思远精神一振，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待会找机会问问这里的下人，打探一下情况。”
　　莫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假装要去街上买日用品，挑了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小厮，叫小东，一路上谈天道地，把他的情况都问了个遍，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小东啊，你们田府一直都是这样乐善好施的吗？开销会很大吧。”安思远旁敲侧击地问道。
　　“以前就只是过年过节施个粥拜个佛，花销大不到哪去。不像现在这样，整日里不是求神拜佛就是占卜问道，花的是越来越多了。”小东坦白地说道。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呢？”安思远问道。
　　小东笑了笑，反问道：“两位道长来到我们田府，没有发觉少了些什么吗？或者说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少了什么？”安思远皱了皱眉，看向莫梨，若是说多了什么她还能回答得出来，昨晚的哭声可不像是一般人家会有的。
　　“我们府里，没有丫鬟，”小东叹了口气，“我这平日里也就出来跑些差事才能见到几个女子。”
　　安思远和莫梨回想了一下，除了田老爷的小女儿，还有素未谋面的田夫人，她们还的确没有见过其他的女子。
　　“这是为什么？”莫梨问道。
　　小东四处看了看，凑近她们低声问道：“两位道长昨天睡得可好？”
　　安思远吃了一惊，和莫梨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东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了，低声说道：“我们田府，闹鬼。”
　　安思远和莫梨愣住了，她们本来以为这种事情是很隐晦的，要打探出来需要花费好大一番力气，没想到小东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
　　小东拉着两个人走到了一处墙根，避开了行人，继续小声说道：
　　“这件事我们这里的时候人都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来田府呢，住在南院的丫鬟，不知怎的失了火，十多个人全都烧死了，田老爷赔了不少钱呢。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南院就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砌了墙封死了都不管用，还专门请法师排道场折腾了三天三夜。之后田府又陆续招了两三个丫鬟，住的就是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天她们就在南院被烧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女的敢来田府。”
　　安思远和莫梨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微张着嘴巴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除了田夫人和田小姐，只要在田府居住的女的，都会被烧死？”安思远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啊，所以昨日里田老爷并不是对二位的道士身份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会有女生，怕你们也会有危险。”小东解释道，看来昨天他也是站在门口迎接中的一员。
　　“烧死的全都是女的，男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吗？”莫梨皱着眉问道。
　　“还真有一个，和你们还是同行，之前有一位特别出名的得道高僧，收服过许多妖魔鬼怪，特意来田府，说是看到这里有怨气，结果住了没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那些鬼魂，成为唯一一个被杀的男性。所以之后田老爷也再没有请过别人来收服恶鬼，近些年来已经太平了，除了会有哭声，也没别的怪事。小少爷和小姐每天都会去那里烧纸，年纪虽然不大，但都很懂事。”
　　安思远和莫梨这才知道墙角烧纸的铁盆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得道高僧也是烧死的吗？”莫梨轻声问道。
　　“可不是嘛，而且也是在南院死的，听说都烧成炭了。”说到这里，小东抖了抖身体，显然是心有余悸。
　　“他的法号是什么？”安思远问道。
　　小东挠着头，想了好大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叫弘一。”
　　“弘一？”安思远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似乎曾经主持过万佛大典的颂经游会。
　　“那田老爷为什么不搬家呢？”莫梨心中满是不解。
　　听到这个问题，小东咽了口口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离两人更近了一些，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田老爷每日都在房间里为这些冤魂超度，他说冤魂不散，他就不能离开。可是要我说这件事情很蹊跷，你想啊，那些丫鬟自己不小心烧死的，怎么会有怨气呢？而且明明和田老爷无关，怎么田老爷反而要和赎罪一样整日祷告超度，这也太奇怪了吧。”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莫梨轻声问道。
　　小东挠了挠头，又一次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小声说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这个镇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么认为的，就是吧，我们怀疑死去的丫鬟里一定有人和老爷有不正当的关系，夫人气不过，就趁着晚上睡觉放火烧死她，没想到失了手，将所有的丫鬟都烧死了，老爷知道以后觉得心里有愧，这才不愿离开。”
　　安思远和莫梨点了点头，小东的猜想也有几分道理。
　　“而且夫人从那以后身体就很少出房门了，整日里都在房间里休息，偶尔才能看到一次，我想，可能也是心里有鬼吧。”小东猜测道。
　　说到这里，安思远和莫梨也记起昨天田夫人也没有出来迎接他们。
　　“所以现在府中上下事情都是田老爷一人打点？”安思远问道。
　　“老爷其实也不怎么出门，他白天都在佛堂，就吃饭的时候出来，和少爷小姐一起吃饭，顺便处理一下大小事情，我们平日里也不怎么能看到他，我基本上十几天才能看见他一面吧。”小东揉了揉鼻子。
　　安思远听小东这么一说，想到自己今天一早就看到了田老爷，便觉得田老爷的这份歉意更显份量。
　　小东看着莫梨和安思远，仿佛知道什么一样，突然得意地笑了。
　　“你笑什么？”莫梨轻轻皱了皱眉。
　　“你们也想收服女鬼吧。”小东猜测道。
　　安思远看了看莫梨，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东轻声叹了口气，说：“你们也是道士，有这样的心理很正常，之前暂住的道士每个都很感兴趣，不过听说弘一法师也遇难了，就做罢了。”
　　安思远和莫梨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东看着二人，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认真地说道：“我劝你们今天晚上就搬出去住，别再插手田府的事情，和你们同行的那两个道长也不在，真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小东关切地说道，他本以为田老爷不会冒风险收留两个女生，结果事与愿违，他也没什么办法，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也是担心两个姑娘真的遇到危险，不明不白地死去。
　　安思远心里大为感动，她没想到小东会这么热心善良，让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虽然师徒俩莫名消失了，但安思远知道自己的死活师徒俩是一定可以保证的，有这层底气她也就显得无所畏惧了。
　　“没关系，我们不会有事情的，我肯定要帮你们化解这股怨气。”安思远坚定地说道。
　　小东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反正我该说的可都说了，两位姑娘千万小心，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要立马叫我们，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和我几个弟兄们早都说好了，会密切注意着你们的安危，我们还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去你们门口轮班守着，直到你们安全离开，又觉得有些失礼，看你们需要，反正我们是随叫随到。”
　　“太感谢了。”安思远不禁说道，她还不知道小东偷偷为了她俩的安危做了这么多事情，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感谢到不用，最好的就是你们能平安离开，田府也能恢复之前的安宁，那就皆大欢喜啦。”小东笑着咧开了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显得稚气可爱，安思远又想到寂清让来，笑起来和孩子一样，安静的时候又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