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8、退后一步

　　金在中皱着眉头看沈昌珉匆匆上车离开，扭脸问
　　“他怎么了？”
　　郑允浩对于沈昌珉的失礼也很意外
　　“不知道，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大吧。他平时不这样。”
　　“哦，听说新港的招标被有天拿到了。”
　　“是啊。他跟你显摆了吧”
　　金在中撇撇嘴
　　“即便是我这样交际场上的人，偶尔也会发神经的看看财经周刊的。虽然我除了奢侈品外，别的不关注，但我恰巧也知道郑允浩先生是信安的老板，风投新贵，亚洲屈指可数的钻石王老五。”
　　郑允浩刚要说话，金在中接着又说
　　“其实你的头衔又何止这些，我还有更多形容词，想听吗？”
　　郑允浩向前倾了倾身子，
　　“在中，我觉得我们有误会，我从来没说过你是交际场上的人呀。”
　　郑允浩心里悄悄嘀咕
　　“至少我从没在你面前说过吧”
　　金在中呵呵一笑，轻轻敲着咖啡杯的托盘，郑允浩看着他的手指，白净的就像骨瓷一样，淡淡泛着光泽。
　　“你的脸上长着个东西，叫眼睛；眼睛会散发一种气息，叫眼神！你的眼神每次看见我的时候，都会说‘嗨，交际场上的。’你自己没发觉吗？”
　　郑允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因为声音太响，引得周围客人都扭头看他俩。金在中绷着脸，瞪着郑允浩笑得又拍手又跺脚，鼻子里哼了一声
　　“出完洋相，看你说什么。”
　　郑允浩忽然停下来，扣住金在中的右手
　　“你生气的时候，眼睛好大。”
　　金在中被吓了一跳，睁着眼睛看郑允浩放大的五官，直到郑允浩使劲的眨眨眼，金在中才反应过来，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手也不知放在哪儿。郑允浩微笑着看他把自己的手藏来藏去，
　　“你原来这么容易害羞，还说什么交际场上的人呢。”

　　金在中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郑允浩不为所动，撑着下巴继续笑嘻嘻的看他。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笑容有多可憎！”
　　金在中隔着桌子捣了郑允浩一拳，却也被郑允浩趁机捉住了手。金在中拼命往回拽，郑允浩把他的手死死压在桌子上，非常享受的看金在中从额角一直红到脖子根。
　　“在中的脖子，也很白。”
　　“郑允浩，你放手，不然我真的会揍你！”

　　郑允浩见他真有些急了，刚一松劲儿，金在中提起包，起身就走，掏出一张纸币放在吧台口，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郑允浩连忙追了出去，街上的雨很大，霓虹灯都泡在雨水里变得模糊不清，郑允浩左右看了看，人行横道前的人群中，金在中瘦削高挑的深灰色的身影非常好认。
　　站在金在中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
　　“喂，别这么小气，只是开个玩笑。”
　　金在中不理他，兜起毛衣外套的帽子，郑允浩也没有伞，雨水溅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生气了？好嘛好嘛，我道歉，不该，嗯，不该调戏你。”
　　金在中听见“调戏”两个字，更是火大，正好交通灯变绿，金在中大踏步的向前走，多一眼都不想看郑允浩。
　　郑允浩紧追不舍的跟在身侧，弯下腰看看金在中的脸色，
　　“喂，男人这么大的脾气啊？”不理，不理，还是不理。郑允浩渐渐也有些上火，停住脚步，对着金在中的背景大声说
　　“到底要怎么样才不生气啊！”

　　金在中居然也停了下来，缓缓的转过身，一字一顿的说
　　“你现在被车撞死，我就不生气了。”
　　郑允浩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返身又往十字路口走去。金在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郑允浩高大的影子已经被车流挡住，金在中站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尖锐的刹车声。金在中浑身一抖，骂了一句
　　“妈的，遇见二百五了。”说着拔腿就往路口跑。

　　十字路口一切如常，又是红灯，金在中挤到人群的最前面，路中间是穿流的车辆，金在中四下张望，突然看见郑允浩站在对面人群的后面，正笑的一脸得意。
　　绿灯亮起，郑允浩随着人流走来，停在金在中身边，撑起一把柠檬色的双人伞，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金在中默默的转过身，两人沉默着走完半条街，郑允浩才开口
　　“刚才是回来找我吗？”
　　“是啊，我怕遇见一个二百五。”
　　“如果真的死了，在中会自责吧。”
　　“梦里会笑醒。”
　　“在中会梦到我啊？”
　　金在中用手肘狠狠的顶了一下郑允浩，郑允浩笑着用左手裹住他的手臂。
　　“你刚才是去买伞？”
　　“对啊，刚才看到有人在卖，但是你走的太快了，没来得及买。”
　　“都已经淋湿了，还买伞干嘛。”
　　“这里到你家还有一段路，真的淋着回去，要生病的。”
　　金在中扭过脸，看见郑允浩半个肩膀都在伞外，雨水顺着伞尖滴滴答答的落在他黑色的西装上。郑允浩察觉到金在中的目光，也转头，金在中急忙又低下头看路。

　　两人磨磨蹭蹭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金在中家楼下。郑允浩随着金在中往大厅走，金在中把他挡在了电梯外，
　　“哇，什么意思啊。”
　　“郑允浩，我一直也想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允浩看着金在中，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硬挤出一个笑容，刚想说点什么，金在中已经按下关闭键，轿门在关闭之前，金在中说
　　“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郑允浩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格一格的变动着，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他拖着伞，慢慢走出大厅，转过头，顶楼的灯已经亮了。郑允浩定定看着那面大窗户，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甚至对金在中一无所知，这样的时候，他能想清楚什么，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见到他，他哪里会明白为什么自己拨一个号码可以连续不断的拨三十几次，这些情形，之前从没有发生过，他也需要别人给他一个答案，而金在中只是轻巧的说
　　“好好想想吧。”

　　郑允浩低下头，拨拨发梢上的雨水，坐在花廊的石凳上，那把柠檬色的双人伞现在看起来特别刺眼，郑允浩拿在手里，撑开，又合上；合上，再撑开。
　　金在中站在顶楼的玻璃前，手里攥这一块毛巾，下面院子里，那把伞在路灯下，像一盏信号灯一样，一闪一灭的宣告着某人的心情。

　　郑允浩坐了很久，直到衬衣袜子全部都湿透，他抬起表想看看时间，手机却突然响起。
　　“喂？”
　　那边一声小小叹息，微不可闻
　　“干嘛还不走？”
　　“在想清楚啊，想清楚了，呵呵，就可以上去找你嘛。”
　　“那想清楚了吗？”
　　“坦白讲，还没有。”
　　“哦，那慢慢想吧。”
　　电话挂断。

　　郑允浩本来已经想走了，坐着淋一夜雨太傻，而且无助于思考，可是金在中这个电话却让他嘴角露出狡颉的笑容，于是柠檬黄的信号灯再次亮起，一明一灭。五分制后，郑允浩的手机再次响起
　　“喂，在中啊。”
　　“要么滚回家去，要么滚上来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