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陈顾青蓝

7、堪南道的风景

　　这个城市到了秋天就会多雨，淅淅沥沥，拖拖沓沓,像是会一直湿漉漉的一样。金在中坐在堪南道19号的大窗户边，托着下巴，呆呆的看雨滴在玻璃上拖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现在的时间，人们正匆匆穿行，街角的交通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人群在金在中眼前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这世上的人和事，不就是如此，交替往返，没有止境，自己究竟是看客，还是世上悲喜的一角。
　　叹了一口气，金在中紧了紧深灰色的毛线领子，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

　　郑允浩很讨厌下雨天，做什么都不方便，关键路上还堵车。下午坐在办公室里，那一串电话号码拨了三十几遍，一直被告知用户关机，郑允浩有些坐不住，想自己杀到堪南道，又觉得尴尬，于是逼着沈昌珉同去。
　　金俊秀似乎在家睡觉，只说了一句
　　“在中哥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两人压根连门也没进去。

　　车子沿着道沿缓慢的向前滑行，郑允浩默数着挡风玻璃上雨刷摇晃的次数。沈昌脸色也阴沉的可怕，扭脸看了他一眼
　　“至于吗？”
　　“不至于。”
　　“不至于还这样？”
　　“就是因为不至于，所以才这样。”
　　沈昌珉懒得和他瞎掰，松了离合，车子继续向前滑行。

　　车子从堪南道19号的门前驶过，金在中深灰色的侧身也在同一时间在郑允浩的眼前缓缓滑动，如果不是那双捧着咖啡杯的白净的手，也许就这样错开身去。
　　当金在中后知后觉的看见郑允浩时，郑允浩已经在那傻笑很久了。
　　金在中第一眼看到郑允浩时，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眼睛呆呆的望过去，完全没有认出笑的一塌糊涂的对方。大概过了三秒，金在中的眼睛才开始聚焦，
　　“郑允浩！”
　　金在中叫了他的名字，突然笑了起来，郑允浩隔着一层玻璃窗和一条不算宽的人行道，看着金在中弯弯的眼睛，一只手背掩在嘴上，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反而有些笑不出来了。

　　沈昌珉也看见了金在中，他原以为郑允浩会第一时间拉开车门冲出去，奇怪的很，郑允浩安安静静在车里坐着，不知为什么，仅仅是看着郑允浩的背，沈昌珉也猜得到他现在目光有多么火热。

　　金在中笑了好久，才勉强停下来，冲着郑允浩举举咖啡杯。对郑允浩来说，一下午的晦气就这样扫除了，这个小小的邀请动作，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温情脉脉。

　　本来沈昌珉是不打算进去的，但是郑允浩下了车，又返回头来拉他，金在中很有兴趣的看着他俩在雨地里揪扯，状极扭捏，沈昌珉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郑允浩身后进去了。

　　“这么巧？”郑允浩一屁股坐在金在中对面，沈昌珉匆匆的向金在中点了点头，便窝在郑允浩身边，几乎是侧面对着金在中。
　　金在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两眼沈昌珉，郑允浩抬高半个声调说
　　“我说，这么巧，又遇到你。”

　　金在中点手叫过侍应生，替他们点了咖啡，郑允浩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金在中笑着撇了他一眼
　　“我没觉得巧。堪南道就这么大，你要总转来转去的，十次有八次半都能遇见我。”
　　郑允浩楞了一下，急着解释说
　　“转来转去？我和昌珉有事路过这里，恰巧就……”话说到一半，自己都觉得没底气。金在中抿着嘴只乐，也不接他的下茬儿。
　　郑允浩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在嘴巴上无论如何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偷眼看了看，正巧看到在中身旁一只黑色的大包，很不起眼。
　　“上次那个，嗯，爱马仕的包，不喜欢吗？”
　　金在中点点头
　　“拿回去又觉得不是很合适我，那么扎眼的颜色，很奇怪。”
　　“所以……”
　　“俊秀很喜欢，就送他了。”
　　“哦。”郑允浩长长的拖了一个尾音，侍应生端上咖啡，金在中剥了一颗砂糖扔进去，郑允浩拿着小勺轻轻的搅动。
　　“果然，看一个男人的喝咖啡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是绅士。”金在中心里暗暗的想。

　　“我听有天说，你一直和那男孩子住在一起。”
　　“你说俊秀吗？是，他一直住在我这里。”
　　郑允浩立时想起穿着宽边四角裤的金俊秀，怎么想怎么觉得烦。
　　“他看起来还很小。”
　　金在中端起凉咖啡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郑允浩，承认道
　　“的确就像个大孩子一样。虽然懒了点，但是很可爱。”

　　郑允浩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别开脸盯着窗外，雨一点也没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有些人已经靠在咖啡店的屋檐下躲雨，郑允浩伸手想放下百叶窗，手伸到半途中，却碰到了金在中那冰凉的手背，立时手指蜷缩的收了回来。
　　三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古怪。

　　郑允浩平时的机灵劲儿，此时完全展现不出来，调试了好久，郑允浩也没找到话题。眼看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这样下去，挨不了多久，依着几次打交道的经验，金在中也是个没耐心的人，随时都可能抬屁股走人。
　　想到这里,更加急迫的想找到话题，突然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忙捅捅沈昌珉，示意他说点什么。沈昌珉却蜷着身体，一言不发。
　　“这是昌珉，我的特别助理，上次在你店里有见过。”

　　金在中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尽，抬起头，昌珉被逼无奈的转过正脸向金在中再次点头，金在中看着他的脸，偏头想了一会儿
　　“我和沈先生以前有见过吗？”
　　沈昌珉摇头
　　“应该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沈先生看起来很面熟，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金在中偏着头，皱着眉认真的想，似乎就要想到了，可名字就是叫不出来，再次确认沈昌珉的长相，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右边太阳穴开始跳着疼，连忙拳头轻轻的砸着。郑允浩有些在状况之外，看见金在中脸上有痛苦的神色，忙问
　　“你没事吧？”

　　沈昌珉一直低着头，突然间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猛，自己那杯一口未喝的咖啡全部倾倒，溅了他一裤子，金在中拽了一张纸，抬起身想帮沈昌珉擦擦，沈昌珉却瘟疫一般避开老远，
　　“哥，我想起来有个事情要处理，我先回公司了。”
　　沈昌珉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急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