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月色向你跑来》左椿

9、009

　　燕明追一下午都没搭理她，当孟鸫来盯着空白试卷的时候，心想着完了，风水轮流转，这回到燕明追生气不搭理人。但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他怎么着生气了，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儿这句话不对吗。

　　放学后她急急忙忙拉着书包走了，结果刚好赶上高三放学的时间点，燕生曜从人流堆里看见她，大声呼喊着孟鸫来等等我们。

　　可丢死脸了。
　　当时孟鸫来双颊发烫，就特别想找地洞钻进去，那傻狗瞎喊什么呢。

　　天空已经慢慢堆积乌云，远处雷声阵阵地滚过来，大风渐起，放学路上学生们激动地跑着闹着说下雨啦下雷阵雨啦，还要女学生说讨厌怎么打雷了。

　　孟鸫来是喜欢打雷的，特别是那种自己待在卧室或者阳台上，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场面，孟鸫来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平常女生最讨厌打雷，到她这里却成了最喜欢的，可能真有问题吧。

　　她拿出雨伞备用，却被燕生曜拉进咖啡店里头。
　　刘硕点了四杯奶茶，嚷嚷那小子怎么还没出来。
　　孟鸫来随口问出是谁的时候，脑袋里已经猜到是谁了。

　　刘硕吸溜口奶茶，回：“燕二呗。”

　　燕明追进店后坐她旁边，刘硕在对面叽叽哇哇地讲着今天作业真是魔鬼的时候，他撕开吸管包装后轻摇了摇奶茶，眼睛瞥都不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刚睡醒的状态。

　　外面下了倾盆大雨。

　　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所以都没带伞。

　　燕生曜在对面写作业，刘硕暗骂他学痴了，好好的咖啡店居然被他用来学习。刘硕边拿出试卷，一脸献媚：“燕哥，这张试卷写完了吗。”

　　“……”

　　燕生曜瞥她：“试卷。”

　　孟鸫来噢声，从包里拿出数学试卷丢给他。

　　燕生曜满脸不可置信：“及格了？”

　　刘硕卧槽声，想想前几次都是二十几三十几的分数。

　　孟鸫来应了声：“燕明追教了点。”

　　燕明追再把视线挪到弟弟身上，弟弟一脸平静解释：“同桌。”

　　刘硕还说他挺有当老师的料。

　　又安静阵子，孟鸫来想喝点东西，伸过去拿，不小心碰倒奶茶，杯子顺势快要掉下桌子的时候，燕明追迅速握住了奶茶，以及孟鸫来的左手。
　　两人都愣住了。
　　孟鸫来撒开手后，他握住奶茶，一言不发地放在桌子上。

　　少年再抬头，只见燕生曜一脸高深莫测地盯住他不放，那表情，挺像要出嫁女儿的父亲。

　　燕明追吸溜吸溜两口奶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而孟鸫来，她让自己冷静做题，别想其他没用的。

　　—

　　会安城举办为期三日的嘉年华夏日庆典，最后一晚还有大队伍的彩车游.行，满天彩纸肆意飘扬，孟鸫来最喜欢的嘉年华，小时候父母经常带他们去买苹果糖，还有表演飞刀送气球的小丑俱乐部，每年嘉年华越办越热闹，也扎着不少闻名前来观望的旅客，街道上挤满人流，放学路上都堵得很，孟鸫来看着被堵在立交桥上停滞不前的公交车，把耳机塞进了兜里，想着自己还是走回去吧，刘硕就从学校门口冲出来把她拽住了：“妹妹救我！”

　　孟鸫来僵硬地盯着他：“有话好好说，谁是你妹妹。”

　　“燕生曜那家伙要杀了我。”

　　“你又惹他什么了。”

　　刘硕额声：“因为我昨天把他笔记本弄死机了。”

　　孟鸫来干哈两声：“自求多福。”背包准备走，被后面燕生曜拖住后衣领：“你跑哪儿去。”

　　“回家做作业。”

　　“别写了，出去玩。”

　　孟鸫来哈声：“三好学生居然不让人回去写作业。”拍掉燕生曜的手继续走，莫约过了三秒，她驻在原地，偏头朝他说声，“我换完衣服就过去，老地方？”

　　燕生曜笑起来：“老地方。”

　　她换了身休闲衣服，孟玉正巧回来，手里拎着两袋水果还说得回去继续工作，让孟鸫来记得吃饭，孟鸫来说知道了，门咣当一声重重合上后，她把攥紧在手心里的照片拿出来后慢慢叠整齐，这张被孟玉撕了一遍已经破烂不堪的照片，被她黏好后一直被她藏着，十年前的这个时候，父母抱着兄妹俩在会安老照相馆里拍下了这张照片，这好像是最后一张了。

　　她把照片放进包里后开门出去，燕生曜和刘硕在钟塔下面坐着等了几分钟，加上被燕生曜强拽出房间的燕明追，刘硕买了面具，丢给燕明追一张狐狸面具还说过会儿一起去山神庙那里拜拜神仙。

　　燕明追有点兴趣，转了转手头面具：“有约。”

　　刘硕可稀罕了：“哪个小姑娘？有约？”

　　“纪哉。”

　　刘硕以为纪哉是哪个可爱的小姑娘，立马拖住燕生曜说你家弟弟都有伴儿了我没有，燕生曜拿视线刮了弟弟眼，解释：“纪哉是他同学，男的。”

　　刘硕有种被骗了的吃屎表情。

　　孟鸫来：“我也有约。”

　　这回轮到燕生曜：“哪个男的？约会？”

　　“张豫。”

　　燕生曜冷哼声。

　　燕明追刮了大哥眼解释：“女的，同学。”

　　“……”

　　山神庙建在山顶，光是石阶就好像一眼望不到顶端的感觉，这难倒了张豫，她本身就不擅长运动，到头来还是孟鸫来拉着她往上走的，张豫实在惭愧，已经在山神庙等候的张栩她们看到张豫这等惨状，笑她什么体质。

　　张豫实在没力气和她们折腾，撑住膝盖大喘气，脸颊通红，的确没运动多少，她问孟鸫来怎么这么厉害，气都不喘的。

　　这遭又上来了打波拜客，有些小孩手里还打着橘红橘红的纸灯笼在前面跑着，燕生曜他们已经追了上来，还买了盏纸灯笼给她玩，孟鸫来闷闷地接过纸灯笼，嘴里嘀咕：“多大人了还买这个。”

　　燕生曜咧嘴笑起来：“小时候不是挺喜欢这个的吗。”

　　刘硕瞥瞥两人：“我想要，他还不给我买呢。”

　　张豫当然熟悉刘硕他们两个，之前一起在学生会共事的，一伙人相处下来根本不尴尬，倒不如说是特熟络的关系，边走边聊，燕生曜给她买糖葫芦的时候还被张栩她们羡慕得很，都说虐狗啊撒狗粮啊……其实这不是虐狗撒狗粮，只是亲哥照顾小妹的义务。

　　孟鸫来还和他提要不然就算了，假扮情侣这事儿。

　　燕生曜瞪眼：“不成，要是那男的又找你告白呢！”

　　她额声：“告白重要还是你妹妹的性命重要。”这家伙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受女生欢迎吧，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她自己，前两天不就被人堵厕所了。

　　燕生曜沉思几秒，回答：“告白重要。”

　　“……”

　　亲哥系列。

　　今天月亮明亮地嵌在深蓝色幕布上，燕生曜买了两轮射靶子，想着套中一等奖，一直没套中，刘硕说他射击不行，燕生曜笑着回确实不行，快近视眼了。

　　张栩有些好奇地问：“近视眼怎么还不戴眼镜。”

　　燕生曜盯着眼前这位戴眼镜的高二女孩：“还没到那时候。”

　　张豫瞥他眼：“行啦，你就是懒不想去眼镜城。”

　　孟鸫来听着听着，磨蹭手头橘红色的纸灯笼手柄，迎面有一阵阵清凉的风，耳边夹杂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喧闹声音，夏蝉声，吆喝声，嬉笑声，风声，树叶声，呼吸声，她撇头，看见站在树下的燕明追，他正拿耳机搭在肩膀上的时候，纪哉拿手臂怼他，还一脸贼兮兮的表情。

　　他到现在还没理过她。
　　孟鸫来磨蹭磨蹭着灯笼手柄，拿脚踢了踢鹅软石。

　　燕明追漫不经心地应，他再转头过来时，看见那姑娘正站在不远处的鹅软石道上，手里握着灯笼，一方橘红向上罩住她温和的半边脸，燕生曜恶作剧地拿手打她额头，姑娘回打他一下，对他说了几句，燕生曜立马笑起来。

　　他又将视线挪到纪哉这边：“回去了。”

　　“这么早回去干嘛。”

　　“睡觉。”

　　“操，这么多好吃的睡个屁觉，给老子回来！”

　　两边都是小吃摊，黑压压的，人流渐渐拥堵起来，男人撞到她背脊，孟鸫来一时间失去平衡直直往前倒，后边的人伸臂迅速揽住她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燕明追只觉得很软。

　　孟鸫来双手紧紧揪住他手腕，撇头向他道谢，才发现是燕明追。

　　“谢谢。”

　　“燕生曜呢。”

　　她闷闷地说：“走散了。”

　　“和我走吧。”燕明追很自然地把手里烤串塞到她手里，“给你吃。”

　　她盯了眼手里五串烧烤：“你吃不下了吗。”
　　燕生曜刚才还说他大胃王能塞很多东西，之前是硬塞了多少吃的进肚子。

　　少年应声：“吃不下。”

　　孟鸫来半信半疑地跟他屁股后头走着，人在前面挡了大部分人流，所以她走得极其顺畅，虽然还有些磕磕碰碰。燕明追已经握住她的手：“晚饭吃了吗。”

　　孟鸫来反应愣愣地盯着他摇头，手感传来的热度清晰地告诉孟鸫来，她和燕明追是牵了手的。她面部有相当的灼烧感，视线在挪到他的背影上，这位少年正牵着她往外走。

　　八点整，大马路中央开始举行花车游街，人堆得两旁边到处都是，烟花把天空照得绚烂，轰轰的，拍照声和嬉笑玩闹的声音充斥耳朵，途中碰到纪哉，纪哉还怪怨他居然抛下好朋友，燕明追没搭理，又买了烤冷面，一份给孟鸫来，一份给他自己。

　　纪哉叫嚣为什么没我的。

　　燕明追夹住整块的烤冷面塞进嘴里，鼓囊囊地咀嚼，看都没看他：“把钱掏出来自己买。”

　　“哼，我还缺那点钱吗。”纪哉心虚地昂昂下巴颏儿，“下次就算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不会请客。”

　　燕明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眼。

　　纪哉被盯得贼心虚。

　　孟鸫来盯着手里冒热气的烤冷面，想不通自己今天出来要做什么，再从烤冷面联想到“两人这算是和好了吗”的问题，又听到纪哉他们的对话，她听得耳根子发烫，只能蒙头啃东西。

　　燕明追拿手弹她额头：“别吃太快。”

　　“好疼。”她捂住额头，嘴里嘀咕，“下手这么狠。”

　　他不知道力道轻重，看着姑娘嘀嘀咕咕的沉闷表情，忍住没笑，轻啊声：“不好意思，我力气就这样。”接着把餐盒抛进垃圾桶里后，漫不经心。

　　所以孟鸫来没从他表情上看出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姑娘直直瞥着他问：“你是不是耍我了。”

　　燕明追慢慢淡笑起来，磨蹭着手里的佛珠手链，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一番后，应声：“差不多。”

　　差不多几个意思。

　　远处天际的烟花炸裂，在会安湖面映出一道道绚丽花朵，转瞬即逝，人群堆里感慨万千，少年撇头盯着会安湖上的烟火，眼里璀璨灭了又亮，那时间，不同烟火的颜色笼罩在他身上，姑娘看了七秒，自然地挪开视线。

　　直到天空变得寂静无声，观客一堆一堆地开始往小摊街那边赶，燕明追没动，手肘撑在铁栏杆上，佛珠已经被他放回腕上，他好像有话和她讲，她也有话和他讲，可怎么开口呢，怎么开口。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傻站在原地，任凭凉风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