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月色向你跑来》左椿

8、008

　　早晨燕明追起了大早，老妈还在奇怪问他怎么起那么早，燕明追说是上厕所，结果他跑进燕生曜卧室……偷溜溜地又把那件运动服拿了回来，他站在大哥卧室门外盯着手里那件黑外套，又爬上楼的老妈气恼地盯着儿子问：“为什么不穿鞋！你这傻孩子睡迷糊了吧！”

　　燕明追盯盯自己的脚，啊声，忘记穿鞋了。

　　孟鸫来最后抵达教室，家里水管漏水，孟玉又没在家，她打电话喊了维修店的张叔叔，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得空上学，好在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孟鸫来解释后班主任就让她坐回座位上。

　　班主任发布期中考试成绩。

　　成绩出来了啊。

　　这消息让她心里沉甸甸的，要是数学再像月考那样差劲，孟玉不得吞了她。

　　好在没那么差劲，68分居然及格了。孟鸫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试卷分数，嘴角露了几天来一直没有的笑容，那时候燕明追正巧盯见她那张侧脸，渐渐弯起的眼角，樱桃唇，以及金光渡下来时那轮温和的黑眸，仔细看的话，她左耳朵下边还有颗黑痣。

　　胸膛像是被什么抽光氧气，心底软软的，他看了瞬移开视线，盯着只有34分的英语试卷……先想想回去怎么和老妈交代吧。他烦躁不安地握住笔，过了会儿，视线又朝她挪过去，只见姑娘正在认真批改试卷，耳际碎发柔柔地散着。

　　孟鸫来觉得同桌在看自己，她侧头过去的同时，燕明追迅速摆正脸盯着试卷，姑娘脑袋上窜出一连串问号，有点纳闷，低下脑袋继续批改试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好像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话了。

　　燕明追冷不丁地拿纯牛奶给她喝，孟鸫来有点受宠若惊，一脸“你怎么给我喝这个”的表情，少年说：“我英语不太会。”

　　原来是请她改英语啊。

　　他嘴里吸溜牛奶，把英语试卷搁在她面前说：“麻烦了。”

　　“……”当然是你改啊你改。孟鸫来又把试卷还给他，“你写。”这人不会连abc都不会吧。

　　此时少年一脸坦然自若地瞅她：“我不会写abc。”

　　孟鸫来微妙地盯着他，“小学生吗。”

　　“小学垫底。”

　　“……”孟鸫被他逼得想爆粗了。

　　燕明追把外套还给她，嘴里还嘀咕声多谢，孟鸫来收好衣服后，少年还解释遍说已经洗干净了，但他没说这衣服是燕生曜洗的。直到孟鸫来发现衣服后边的鸟屎，她指着鸟屎一脸微妙地瞧着他。

　　燕明追眨了眨眼：“燕生曜洗的。”

　　实名甩锅能手。

　　燕明追把她数学试卷扯过来：“我教你数学。”

　　“不用。”她想着自己先动手试试解题，总不能一直靠着他吧。

　　他盯着她倔强脑门，好像忽然明白孟鸫来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了，燕明追微微揪起眉，拿笔尖敲打了两下桌面后，窜出脑袋的是女孩被阳光笼罩的模样，她怀里抱着白球，正要丢给他的场面。

　　结果这顽固性格没到七分钟就瞬间瓦解，燕明追的手臂被她戳了三下后，少年撇头见她一脸诚恳表情，女孩说：“你教我吧。”

　　刚才还不想别人教的倔强态度，转变倒挺快的。燕明追转了转黑笔，看到她草稿纸上被她写得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错误公式，忍住笑：“成，先整你数学，再我的英语。”

　　孟鸫来说成。

　　两人第一次达成共识，明明之前孟鸫来被气得死活不搭理他，谁让他说她丑的，但一码归一码，不能和烂到底子的数学过不去，她这样安慰自己。

　　—

　　纪哉下课后给燕明追打小报告，喊着追哥追哥，慷慨激昂，直接把本人从睡梦里弄醒了，纪哉坐在孟鸫来位置上，关键屁股还左摇右晃的，看得炸眼，他不着痕迹地凝眉，抬脚踢了板凳，嗓音还是初醒的沙哑：“起开。”

　　2班纪哉扭扭捏捏地爬起来：“又没人坐嘛。”

　　燕明追眼皮懒散吊着：“跑1班干什么。”

　　纪哉笑眯眯地说：“咱学校的夏日庆典你肯定没经历过，今年高二主场游街，追哥想不想穿古装啊，嘿嘿嘿，穿着古装坐花车上游街可好玩了，去年我就担任过提刀的将军角色，今年你也和我一起吧。”

　　燕明追当然拒绝了，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罪受，大晚上不睡觉穿古装站花车给游客看笑话吗，燕明追瞥他眼，刚想说话，走道外面就吵吵嚷嚷的，半个班级的人都昂出脑袋往厕所那边撇了。

　　“有女生在厕所找麻烦。”
　　“谁啊，找谁麻烦？”
　　“卧槽，没人敢进去啊，好像是孟鸫来。”

　　纪哉还没缓神，旁边少年已经没了影：“追哥，跑啥呢，话还没说完。”

　　孟鸫来被浇了身水，三个女学生把她堵在墙角里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这么脏还好意思来学校，说她怎么勾搭上了燕生曜燕生曜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居然栽倒你这里了。孟鸫来当然没耐性被人指着说，还浑身湿嗒嗒的，紧紧抓住一女学生的手腕：“能不能消停点。”

　　“卧槽，这家伙还来胆子了。”
　　“把她摁住！”
　　一学生看了看时间，把嘴里烟丢地上踩踩后吹出阵白烟，烦躁起来：“赶紧回去了，是那个物理傻逼的课，最烦她。”

　　几个女生从洗手间大门骂骂咧咧溜出去的时候，正巧撞上燕明追，为首的女同学夸张呀声：“男生进来女厕所干什么！”燕明追冷冷瞥着她们几个，女生被盯得浑身起疙瘩，你推我我推你说快走快走。

　　他跨步走进去，除了烟，还看见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的孟鸫来，姑娘低着脑袋，好像还没缓神，两只手无力地垂着。

　　燕明追凝眉，意识到她情况不对劲，喊她一声，结果对方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伸手去碰她，孟鸫来条件反射地抬手勒住他脖子，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她隐隐怒意、又极其混乱的双眸。

　　燕明追不挣扎也不推她，冷静地任她怎么勒，反正也不会把他勒死，就这点力气。

　　他开口喊她名字，很平静的嗓音，孟鸫来明显怔住，力道渐渐松开，声线沙哑：“为什么不挣。”姑娘拿手掐住自己颤抖的左臂，她知道自己又犯病了，往常都是晚上犯病，现在白天也这样，双脚像踩在无底洞上一样不踏实。

　　他摸摸自己脖子，没想到这姑娘的力气挺大的，希望别被指甲弄肿了。这样想着，燕明追伸手去够她的左手，指腹检查了她的五指尖，还好不尖。

　　她脑袋向后抵住墙壁：“你抓我手干什么。”

　　“看看指甲长不长，要不然我脖子。”他继续磨蹭磨蹭脖子，不就肿了吗，回家怎么交代，解释是被猫抓的吗。

　　莫名觉得燕明追很憨，她忽然笑出声音：“昨天刚剪的。”明明挺严肃的场面怎么这么快就变味儿了，她继续笑，燕明追平静地盯她一秒，拿手捏住她鼻子：“别笑了。”

　　孟鸫来果然不笑了，她拍他手背，嘴里嘀嘀咕咕说知道了：“快松开。”

　　燕明追把校服外套脱给她穿：“哪里伤着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她摇头：“不用。”

　　他摸摸自己脖子：“需要去趟医务室。”

　　她应了声：“我就这么短指甲能伤您哪。”

　　孟鸫来其实不想再麻烦他，这事儿不能让燕明追也掺和进来，她被人欺负的事情，希望别告诉燕生曜吧。

　　孟鸫来在太阳底下晒晒后衣服也差不多干了，燕明追站她旁边逗那只胖猫，她瞧眼，把校服甩到他脑袋上：“别告诉燕生曜。”

　　燕明追站起来拍拍校服，没说话，转身进了教学楼。

　　孟鸫来觉得要坏事儿，追上去拉住他：“行不行。”

　　他侧头冷冷瞥住她，声音都是凉的：“你以为自己能解决？”

　　第一次被他真吓到，孟鸫来又握紧他的手腕：“我能解决。”这句话刚说完，手冷不丁被他甩开，声音砸在她脑袋上：“放屁。”人掉头就走。

　　孟鸫来傻愣在原地，觉得有点纳闷，还委屈，明明受难的是她自己，怎么到头来又换成是燕明追在发火啊。

　　回教室后张豫和几个女同学过来问她情况。
　　孟鸫来说没事，张豫还不信，非要到老师那里告状，被人拉住了，说怎么告状，人家都是一个样，告状了没退学，到头来遭罪的还是孟鸫来。

　　张豫看了看她：“以后放学和我们走吧。”

　　孟鸫来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坐公交的。”

　　张豫又问：“哪站？”

　　“17底站。”

　　女同学惊呼：“反方向啊。”

　　张豫想想：“我记得燕生曜一直送你回去的吧，现在呢。”

　　女同学哈哈两声：“孟鸫来艳福不浅，那可是校草啊，二少爷又是你同桌。”

　　他是我亲哥。
　　孟鸫来真的很想这样说，这么看着女孩们一张张热情的脸，她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朋友，她们也是这样问她考得怎么样周末过得怎么样。事实上她很高兴，原本以为会一成不变的高中生活，好像变了很多，轻松了很多，她很高兴。

　　后来有几位女同学向她诚恳道歉，说当初听了流言蜚语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但后来相处下来发现其实你并不是那样的女孩，任着别人欺负她。张豫嘚瑟说：“这可都是我的功劳，要不然你们都得蒙在鼓里，孟鸫来多好的一女孩啊就被那群傻逼乱讲。”

　　女同学笑起来：“是是是，都您的功劳。”

　　张栩看着她：“其实是你同桌告诉我的。”

　　孟鸫来脑袋懵了下，燕明追告诉她什么了。

　　“当初我也误会你了，但燕二告诉我。”张栩两指头相互搅动起来，“他说光听别人说有什么用，自己去看看不就成了，说了这样的话，我当初还说你坏话。”

　　张豫圈住张栩臂膀，结果把张栩眼镜差点弄掉地板上，张豫还大大咧咧地说：“都过去啦二傻子，孟鸫来都没介意你还再说呢你。说真的孟鸫来，上次聚会怎么没去，是不是嫌弃我啊。”

　　孟鸫来摇头：“我兼职。”

　　张豫有些惊讶：“缺钱？欠债？高利贷？”

　　张栩戴好眼镜后，打她脑袋：“什么小说剧情都往里面套。”

　　孟鸫来笑起来：“倒不是缺钱，就是喜欢攒。”

　　张豫点头：“我也喜欢攒。”

　　张栩瞥她：“攒脂肪吧，看最近把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