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月色向你跑来》左椿

12、012

　　孟鸫来刚想说话，被他忽然捂住嘴巴。

　　燕明追用食指凑住自己嘴唇，此时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孟鸫来浑身一僵，觉得这里要被发现了，少年用身板遮住她，刘小军靠近注意到他，嘿了声：“抓到燕二啦！”

　　本来被抓的只有燕明追，结果到最后孟鸫来自投罗网，自己站了起来，刘小军一下逮到两个，脸上顿时乐开花：“原来还有一个啊！”

　　燕明追瞅着她没说话。

　　和其他同学一样，他们被抓到篮球场的圈圈里不能随便动，只能站着，燕明追站她左边，第一个被捉到的张豫站她右边，张豫打算爬树的，结果树还没爬上去就被学习委员逮了个正着，她气呼呼拿脚踩地：“那个死刘小军！老娘跟他没完！”

　　孟鸫来哈哈干笑着，却被左边的人一掌呼了脑袋。

　　她摸了摸脑袋，眼睛慢慢撇上去瞪他：“你又打我？”

　　燕明追背脊靠着铁网，瞟着远处：“谁让你出来的。”

　　孟鸫来干巴巴地憋出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燕明追面无表情地哈哈两声。

　　“……”

　　“……”

　　放学前全校打扫，各科老师开始往黑板上布置家庭作业，孟鸫来负责擦窗户和倒垃圾，她个子矮，窗户最上边没办法擦到，平日里对她挺好的一位男同学说：“我来擦上边就好了，你去倒垃圾吧。”

　　孟鸫来说：“谢谢。”

　　男同学笑起来：“没事啦。”

　　姑娘准备从后门出去，迎面走进来一个人，她脑袋直接撞上对方宽实的胸膛，孟鸫来被整得直往后退两步，燕明追迅速拽住她手腕，孟鸫来视线恰好和他对上，她心脏咯噔一下，没规律跳动：“……谢谢。”

　　燕明追把她拉出教室：“以后别低头走路。”少年越过她的时候，掌心摸了下孟鸫来的脑袋。

　　孟鸫来摸了摸自己胸口，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奇怪。

　　学生开始成群结队地回家，孟鸫来拿出手机打给孟玉，说想吃什么她顺便带回去，此时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等待投喂的孟玉举举手说：“烤鸭，酱鸡腿，回锅肉，煎饼。 ”

　　孟鸫来：“你吃得下吗。”

　　孟玉说：“当然。”

　　“我知道了。”

　　学校对面街一排美食店，孟鸫来买好烤鸭和酱鸡腿，准备去买回锅肉，结果被角落里正在抽烟的李梅瞧见了，她嘿声，抬脚踢了旁边的男孩：“就那女的，欺负我们。”

　　咬着烟头的陈竹缓缓吹出阵白烟，眼睛冷冷地瞧向不远处正在措手的小姑娘：“她啊。”人把烟头丢地上踩踩，手揣兜往那边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两纹刺青的兄弟，李梅继续坐在水泥桶上冷笑。

　　孟鸫来刚买的全被人丢在地上乱踩，她盯着地上踩成烂泥的烤鸭，眼睛瞥上去盯住陈竹那张脸，好像在说你有什么毛病，陈竹咬紧烟头，嗓音还很沙哑：“听李梅说你欺负她了，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欺负别人。”

　　脏发男说：“李梅骗咱们呢，就这女孩能欺负她什么，就是看不顺眼让我们教训教训呗。”

　　陈竹当然知道，原本没那想法继续逗她，结果这姑娘还有胆子瞪他，陈竹扯扯嘴角，伸手捏住她下巴问：“书包给我。”

　　孟鸫来抬手拍开手：“陈竹，你越来越颓了。”

　　一旁的刺青男哟声：“老相识？”

　　脏发男立马指出毛病：“相好的！”

　　陈竹瞥他们眼：“说话注意点。”

　　孟鸫来向他伸出手。

　　陈竹拧眉：“干嘛。”

　　孟鸫来：“去买份新的。”

　　旁边俩兄弟觉得大哥肯定不会那么做，毕竟这么多年头来他还没听过别人的话，除了他妹妹。

　　陈竹瞥她眼，踹踹兜里一张红票票丢给旁边刺青男：“给她买两只。”

　　两兄弟：“？”

　　孟鸫来离开后，两兄弟搭住陈竹肩膀寻思着问究竟什么情况，陈竹不耐烦地往前走，嘴里嘀咕：“什么什么情况。”能是什么情况，他把柄还在她手里，怎么着还能真把她欺负了？

　　两日后孟玉脑袋终于可以拆线了，她欢喜了好几日，只是头发长得慢些，为此孟玉买了针织帽套在脑袋上准备继续回去工作，孟鸫来问真的可以回去工作了吗。

　　孟玉回没关系。这一个月可把她憋坏了，只是脑袋破了洞，其他也没什么的，休养足够，该下下手脚了。

　　孟鸫来点点头，着手继续拉毛线编织红帽子，孟玉笑起来：“是给谁家小伙子做帽子呢，也不给我这个老妈看看眼。”

　　孟鸫来：“才没有，原本是做给你戴的，结果你又买了一只。”

　　孟玉笑哈哈地站起来去拿药片吃，结果膝盖撞上茶几，可把她撞疼死了，孟玉还嘀咕眼瞎了眼瞎了，路都看不清。

　　孟鸫来说：“走路小心点啊，要不然明天还是别上班了。”她还是有点担心孟玉会平路摔跤。

　　“没事啦。”孟玉摆摆手，接着把手上七八颗药片一起吞进肚子里，喝水一口吞，还问她，“最近生曜过得怎么样了。”

　　孟鸫来垂着头继续织帽子：“高三备考生，挺忙的。”

　　孟玉噢声，嘴里嘟嘟囔囔句话，孟鸫来立马笑出声音，她昂头瞧着孟玉说：“要是想哥哥就见见他吧。”

　　“还是不了。”孟玉想起小时候的燕生曜，整日胖墩墩地追在她后面，睁着亮亮的眼睛，跑着喊着妈妈妈妈，以前的那个小胖墩确实是她儿子，但现在的不算是了。

　　此时潘阿姨来找孟玉打牌，孟玉立马站起来开门，嘴里哎呦呦地应着：“我穿好衣服就去啊，你在客厅里等会儿啊。”

　　“好嘞，鸫来的妈。”

　　—

　　张栩上次对孟鸫来发脾气之后就没和她说过话，张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脾气，可能是嫉妒，也可能是羡慕她，羡慕她什么，孟鸫来以前的成绩老好了，名列前十，张栩却总是排十几二十几名。但自从被贩子绑架，心态就一直没调整过来，成绩也是落得垫底，别的同学都说她不好，张栩就开始同情她，觉得自己应该和她做朋友，张豫也跑去和她做朋友，那她也可以的，和孟鸫来牵牵手约定周末三人一起去某家奶茶店吃东西，这样的事情，她也做得来。

　　但燕生曜成了她男朋友后，她还去牵燕二的手，张栩想不明白，她把这事儿偷偷告诉燕生曜的时候，燕生曜整个表情都是僵硬的。

　　他们会分手的吧。张栩趴在阳台的时候这样想，但她只是实话实说，孟鸫来那种做法根本不对，真的不对啊，有男朋友还去牵别人的手。

　　就在张栩告诉燕生曜后那天上午，他喊燕明追到阳台上想问清楚怎么回事，那时两两对立面站着，燕生曜严肃着一张脸，燕明追预感不好，就问他有什么事儿，燕生曜问他怎么牵他妹妹的手。

　　燕明追问：“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

　　燕生曜想想是这个道理：“真没别的想法？”

　　要是真对孟鸫来有别的什么想法，他燕明追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吗，不得被燕生曜打得满地找牙。燕明追摇摇头：“没有。”

　　燕生曜噢声：“要是有那种想法。”

　　燕明追接话：“你会把我打得满地找牙。”

　　燕生曜点点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燕明追眼睛瞥瞥别处：“你威胁别人也就这句话。”

　　最近孟鸫来数学成绩已经开始稳步上升，这都是燕明追的功劳，孟鸫来为了表达谢意，她每天都给同桌带酸奶，刚被燕生曜威胁的燕明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杯酸奶的时候：“你哥说我对你有意思。”

　　燕明追的第一句话差点把她吓得把水喷出来，孟鸫来咳两声：“……他有毛病。”

　　燕明追吸酸奶：“……我也觉得。”

　　两人开始这样自觉回避，他们并不明白也并没有触及到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当时教室里闹哄哄的，乱飞的纸飞机、踩脏的校服、折断的粉笔、充满辣条味薯片味的教室，没有任何角落是沉寂的，除了燕明追这里，孟鸫来开始复习数学错题，拿橡皮擦试卷，却觉得手异常得抖，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但好像也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好像知道。

　　燕明追好像也知道。

　　正巧是那天下午，少年看见地上躺着一本被水沾湿的文学书，少年蹲下去捡，却愣住了，书上是这样写的——如同韦陀花娇小的那个姑娘，轻呼呼地砸进我心里，像是海上的月亮，又像是城市里的月亮，所到之处都是她的模样，我想，不管是哪边的月亮，她都是我追逐的月亮，她是我的初恋。

　　阿蛮在学校门口等她，对着孟鸫来腼腆地招招手，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了，她问阿蛮过得怎么样的时候，阿蛮咧嘴笑起来：“我哥哥回来啦，所以我高兴。”

　　孟鸫来嗯声：“我看见了。”

　　“你俩遇见啦？”

　　孟鸫来点头，不仅遇见了，他还带人踩了她烤鸭。

　　阿蛮拉着她走：“哥哥就在校门口，我带你去见他啦。”

　　陈竹坐在摩托车上和别人闲聊，看妹妹拉着孟鸫来出来了，抬手打了招呼：“都五点四十了。”

　　阿蛮拉住陈竹的手：“哥哥，我们去哪吃啊。”

　　陈竹摸摸妹妹的脑袋：“烤肉店怎么样。”

　　孟鸫来：“我就不去了。”

　　阿蛮撇头：“别嘛，新开的烤肉店很好吃的。”

　　孟鸫来摇头：“我得回去做饭。”

　　陈竹瞅着她：“我回来请客，面子都不给？”

　　孟鸫来回答：“以前不给过吗。”

　　“以前是以前。”陈竹拿烟头咬嘴里，“而且你只给了一次面子。”

　　“……”也算给过啊。

　　放学的学生越来越多，陈竹先让妹妹坐上摩托车，旁边兄弟问他还拉不拉这妹子了，陈竹没回，撇头继续看她：“来不来？”

　　孟鸫来摇头：“不了。”

　　陈竹嗤笑一声，手臂伸过去把她硬扯过来，孟鸫来身形往后退，紧紧拽住他手腕：“我不去。”

　　他才不管这些，继续把她往怀里拉：“去不去我决定。”

　　“你丫有毛病。”

　　“有毛病也是你传染的。”

　　“……”

　　“你他妈在干嘛！”人堆里一阵怒吼，孟鸫来被吓得浑身一震，燕生曜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拽住妹妹手腕把她往自己这边拉扯，满脸咬牙切齿，“这姑娘是你能动的？”

　　陈竹笑着问：“你谁啊。”

　　燕生曜瞪眼：“我是她哥，你谁啊！”

　　陈竹噢声，啪叽松开孟鸫来：“就想请她吃顿饭。”

　　“请吃饭用得着这样请吗？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陈竹额声：“她太倔了。”所以只能拉。

　　“这我同意。”燕生曜顿两秒，“……以后不许碰她也不许请她吃饭！谁啊你请她吃饭。”

　　孟鸫来双臂环胸，在旁边干笑两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位哥哥，感慨遇见这幅场面是真的少见。

　　阿蛮从陈竹身后冒出脑袋解释：“他是我哥。”

　　燕生曜：“那怎么还像劫匪似的。”

　　陈竹：“你特么说谁劫匪？”

　　吵架了吵架了，周围学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孟鸫来觉得没法，拽拽他说赶紧撤吧，燕生曜扭头瞪她：“撤什么撤 ，学校门口还敢抢人？”燕生曜是怕她又被谁拐走了，现在浑身冒火，估计现在谁都拦不住，燕生曜脾气谁能拦得住。

　　孟鸫来没试过。

　　同样选择站在旁边看戏的燕明追吸溜吸溜奶茶说：“好久没看见他发脾气了。”

　　刘硕冒出脑袋：“少见呐。”

　　燕明追点脑袋：“少见。”

　　孟鸫来撇头，盯着不知何时站她旁边悠闲喝奶茶的两位少年，问：“怎么不去拽他。”刘硕立马摆摆手称没那能耐：“拽燕生曜我可没那胆子。”

　　然后孟鸫来继续盯着燕明追。

　　燕明追瞥她眼，噢声。

　　少年把奶茶放她手心里，过去拉了拉燕生曜衣袖，对方转头一眼怒视，燕明追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老妈收拾你卧室来着，她说你今天回去挨板子吧。”

　　“……她老人家真那么说？”燕生曜气泄了大半。

　　燕明追点点头，一脸“这还能有假？”的表情，走回原地后孟鸫来主动把手里奶茶还给燕明追，就这样，三个人以同一种站姿同一种表情盯着燕生曜，异口同声：“还撤不撤？”

　　燕生曜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