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假圣人》归途何在

22、第 22 章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身殉道化身万物，左眼化作太阳星，右眼化作太阴星，泽被苍生功德无量……

　　——这些早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老故事了。如今太阳星中孕育而出的三足金乌放话四海要自立妖族天庭，大家哪怕是看在大神的份儿上也得给他们兄弟几分面子，因此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收到了帖子都有所表示。

　　不但三清圣人并西方二圣各有贺礼送到，还有传闻说就连那位妖身成圣的功德圣人女娲也将与哥哥伏羲一同前往不庭山观礼。大荒之中但凡自认是妖族的，无论草木鸟兽都派了代表去给老大站街撑面子，一时之间不庭山从上到下挤满了半人半兽之类的妖兽精灵。

　　帝俊志得意满看向漫山遍野俯首下拜的妖族，责任之后更觉风光无限。倒是太一颇有几分郁色。这段时间诸事皆顺，但又有些顺得太过了。他曾因此数次想与兄长进言，都被对方给打发了，好像根本看不见繁华着锦烈火烹油背后的危机——妖族并不曾统一，不过是个松散的同盟。而且不少妖族和野兽之间的区别并不明显，天道真的会允许这种极其不稳定的力量代为御使四海吗？

　　然而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他只能默默站在兄长身旁担忧。

　　像这种典礼，最重要的客人往往出现得最晚。女娲相当难得的换上了鸿钧老师藉由玉牌赠送的法衣簪环，抱着伴生灵宝红绣球，仙风阵阵广袖飘飘的乘着由太行山十二山神拉动的华盖车出门，正好赶在仪式开始前到达现场。

　　最近这大几百年女娲一直窝在大荒世界北部植树造林开荒种地，虽然名声在外却从不露脸，就连帝俊太一兄弟两个也没想到她这次能亲自前来观礼。白羽落地宣告功德圣人莅临，两只金乌也不敢再继续坐着，忙起身走到玉阶前亲自迎接。

　　为她拉车的十二山神没一个全乎人形，要么马身人面，要么人身猪头，各个又高又壮，看上去就不像好惹的模样。相比之下就连胖乎乎的妖师鲲鹏都显得格外俊俏起来。不庭山下的众妖见女娲出行身边带得都是这番形象的妖神，自然把她“妖族圣人”的人设认得妥妥的，一见真正能给自己撑腰的大能来了，连脊梁骨都比往日挺直了几分。

　　既然圣人屈尊光临，自然要将上首座位腾出来。可今日又是妖族天庭开张的日子，总不能把天帝和东皇给赶下台坐在下头。原本就是加张椅子的事儿，却因着女娲身份太高而变得棘手起来。几个随侍的妖族跟上了烤架似的急得蹦跳，谁也不敢凑上去跟圣人说“没想着您会来所以就没给您预备坐的地方……”这样的话。最后还是只成了精的狐狸灵泛，匆忙喊了人手将大殿高台后设上帷幔遮挡，再将珊瑚珠玉制成的宝座放置其后，这才算是勉强布置了一番。

　　毕竟女娲是位圣人，坐在那里大喇喇任人围观不合适，加个帷幔不但能阻隔其他人过去好奇的视线，同时也不会让今天的主角被贵客抢去风采。

　　女娲耐着性子在大殿外与帝俊太一两兄弟寒暄一番做了个“相熟”的样子给人看，等一进大殿就坐进帷幕后闷不吭声。其他来贺喜观礼之人还道是圣人威严，哪里知晓她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掀桌走人——妖族是立了天庭没错，可绝大多数子民仍处于茹毛饮血的蒙昧时期，部分族群甚至过得比早先不周山的居民还惨。你们两只乌鸦崽子有功夫搞这些幺蛾子，还不如想想办法赶紧提高妖族的妖口素质以及教育质量，早点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但她与妖族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深的渊源，要不是碍着红云、鲲鹏让座的因果，女娲就连“妖族圣人”这个名号也不一定会忍下来，如今更不会对妖族首领如何行事指手画脚。前来观礼已经足够了，再多话将来怕是得被硬生生捆在这条大船上。

　　贵宾已到，订立天庭盟约的仪式也就开始了。妖族心思大多粗犷，也没那么多讲究，无非祭天祭地，再将几大妖族之间的誓言禀告上天请天道爸爸做主背书，然后再敬告天地今日妖族天庭开张，礼仪性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帝俊先是站在上首随着赞者引导行走跪拜，祭品献上后未见不祥，九个族群规模最大的妖族首领上前数步行至天帝下首，把一只铜质酒器围在中央。帝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划破手指，淡金色的血液滴入酒器，随着酒中金光越发厚重，他将盟约之誓郑重说了一遍，天边有雷声滚过，这就是天道爸爸表示“知道了”的意思。其他几位妖族首领分别代表兽类、虫类、鱼类等等诸多大族跟着同样行事，一个个对天道发誓后从酒器中舀出血酒饮下，整场仪式最重要的部分才算齐备。

　　既然前两步上天都没什么反对的表示，第三步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帝俊拈香面向正东跪拜，絮絮叨叨说了妖族求生发展的艰难，又说今日成果是大家集体努力，最后表态一定会在天道爸爸领导下继续奋斗。

　　女娲坐在帷幕后面听得直撇嘴，这份“就职报告”内容空泛，除了诉说苦楚与许些妖族根本做不来的诺言外毫无意义。妖族求生发展艰难是事实，可这又该怪谁呢？见天只见他们想着法子去寻圈外人的晦气，从来不考虑合作可能带来的双赢，空把实力都用在好狠斗勇而不是生产建设上，当然日子艰难。再者今日妖族又有什么成果？除了帝俊拉来几大族群的首领发誓结盟，妖族内部不会出现明显不和谐的声音以外，并没有什么有利于洪荒世界整体利益的成绩。只需从这两点就能看出帝俊对成为天帝的兴趣远远大于实践诺言的兴趣，连女娲都糊弄不住，想忽悠天道爸爸就更不可能，想都别想！

　　伏羲坐在妹妹身边，全程除了祭祀天地时肃穆端坐外就一直兴致缺缺的翻着洛书走神，可见也是将帝俊这一通表演当做了一出蹩脚的闹剧。他倒是保持了可贵的沉默没有开口吐槽，但不以为意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

　　等帝俊向上天禀告立妖族天庭之事，天道做出了反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种大胆的创新与尝试，总算约束了众妖内部和谐，还是值得褒奖的。于是空中金花绽放仙乐渺渺，功德之光自空中降下，六分归帝俊，一分归太一，一分归鲲鹏，剩下两分在场众妖都跟着得了甜头。来观礼的众妖真没想到不过是当回吃瓜观众就得了这么大一桩好处，忍不住摇头摆尾陶醉其中。一些化形功夫不过关的少不得露了耳朵尾巴或是爪子出来，真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

　　女娲坐在帷幕后一言不发，静静观看这场量劫发动的引线就这样被点燃，末了把一声叹息咽回肚子里，只淡淡留了一句：“恭喜。”

　　就这么简单一句，也足以令帝俊欣喜若狂，他亲自执盏上前谢过圣人，女娲把面子给到极致举杯沾了沾便放下，帝俊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寻其他人说话。

　　天庭既然开了张，帝俊索性趁此机会将羲和请了出来对众人道：“好叫诸位知晓，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今日我欲与羲和国之主合籍，借此机会告知诸亲友做个见证，还望大家莫笑我拿这件小事出来说。”

　　羲和是个面貌温和圆润的女子，嘴角梨涡里酿着满满笑意，跟在帝俊身后由着他向旁人炫耀。她来此地与帝俊合籍不过为族人求一联盟，顺带着想走走妖族路子从大路上弄些好东西回去，至于帝俊本人，生得好，实力强，这样也就够了。

　　帝俊在外面转了一圈还觉得没有达到荣耀的巅峰，于是又把功德圣人给想了起来，专门带着羲和走进帷幕向女娲行了一礼：“今日帝俊与羲和合籍，还请圣人见证一番。”

　　女娲轻笑一声难得多话道：“若叫见证也可，但今后却不得轻易翻脸散伙，便是散伙也必须论个里外对错来，不然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有些重，但由她说出来却又无比合适——不过合籍小事也要专门请圣人出来，你是那人做噱头做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了是吧？帝俊此时满身冷汗，方才意识到贸然与女娲提要求有多不明智。

　　他正骑虎难下的尴尬着，上首坐着的少女却起身从帷幕后游了出来，双手抱着她那颗玩具般的伴生灵宝来到高台前。伏羲侧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向外看，仿佛在等着要看什么好戏。

　　妖族天帝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恐怕得被坑。

　　台下众妖可不知道他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一见女娲出现在台前立刻沸腾起来，就像是谁往热油里泼了一勺水。少女向下扫视了一圈儿，整座不庭山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连沙石滚落的动静都变得清晰起来。

　　女娲游到帝俊与羲和之间，举起手中红绣球再轻轻松手，这颗装饰品般的丝线球悬浮在两人中间，游丝般的红线漾出一波一波的红光以帝俊、羲和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她立在红绣球下，伸手虔诚向上苍祷告：“今有女娲，欲，与帝俊为媒，与羲和为聘，成婚姻之事。合籍之事，实非血亲，例比骨肉，相扶相持，不得辜负。夫者扶也，妻者齐也，一体同心，勿忘月下之盟，勿违今日之誓。如有不诚者，自由天地公断。”差不多就这样吧，这年头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闲的没事去管别人合籍还是散伙，最后只得推给万能的天道做主，总比眼下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要强上许多。

　　这还是女娲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伴生灵宝。早先伏羲便说过这绣球隐隐含有因果之力，她也是许久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能把两个原本无甚关联的人牵到一处，总有巧合能让他们聚头相遇，真是结结实实的躲也躲不开。

　　既然帝俊都张嘴求自己给他作见证了，不妨就如他所愿于众人面前将他与羲和捆在一处，至于其他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抱歉我这还是头一回用呢，一时手生，出了问题也是在所难免嘛！

　　红绣球中抽出的红线将帝俊羲和连在一处后就隐没不见，帝俊急忙内视检查了一番自己，果然发现神魂上被一根坚韧的丝线缠得紧紧地，另一头毫无疑问延伸到了羲和身上。冥冥中他与她的气运被这根线紧密联结，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您这也太实诚了吧！我只是想让您站出来说句场面话就行，要不要祭出伴生灵宝这种杀器？！而且鸟类，还真的不是甚么忠贞不二的种族，除了少数几种外大多对合籍这种事抱持“短期合作”的心态。就连未开灵智的也大多隔上几年就会换个配偶，如果繁殖季节没能顺利孵出崽子直接就地散伙的也大有鸟在。

　　要求帝俊从此以后只能围着羲和一个人转，还真的是有些为难他的意思在里面。

　　可惜吃瓜观众完全不懂帝俊心中的苦，兀自为这亲眼见到圣人施术而欢呼雀跃，好似被绑定了个配偶是他们……是的，不少妖族还打着光棍呢，除了穷这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因素外还有丑和蠢……

　　“多谢功德圣人成全。”关键时刻羲和堪称神反应，一句话将快掉在地上的场子挽救回去，女娲看她的眼光都温和了三分。虽说神女羲和在合籍一事里面存在利益考量，大概也有确实看中帝俊这个人的缘故，这也就是为什么女娲二话不说把这两人捆在一处的原因。

　　“婚姻”这种契约不但是种约束，同样是种保护。很多人只看到了其中不平衡甚至是不公平的地方，却没有注意到其对配偶关系的强化与巩固，并使其成为了一种一一对应的关联。一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段能且只能与另一个人缔结这种关系，并且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这才是“妻者，齐也”的由来。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羲和。就算将来盟约被撕毁，婚姻的制约仍旧存在，帝俊就不能把她抛诸脑后用过就丢。

　　帝俊这才反应过来躬身也向女娲道谢，功德圣人伸手召唤伴生灵宝回到手中，轻声赞道：“礼成，自今日起，帝俊、羲和一体同心皆为夫妻，天地同证。”

　　“婚姻之契，媒妁之约，立！”

　　这一次天空中再次金莲涌现，祥瑞尽出，比方才厚重得多的功德光芒从天而降，八分归了女娲，一分归帝俊、羲和平分，还有一分仍旧便宜吃瓜群众。

　　台下观礼的众妖几乎快乐疯了，看个热闹还得了双份来自于天道爸爸的大礼包，可见宅在家里是没有前途的，关键时刻必须多出门走走。一时间再次群魔乱舞，吱吱哇哇闹得人脑仁子疼。

　　伏羲见再继续下去也没他们兄妹什么事儿了，这才也从帷幕中游出看了女娲一眼，少女冲他点点头，转身返回帷幕之后，没一会儿白羽从里面出来对帝俊道：“圣人还有要事在身，如果没有旁的事儿就先告辞了，免得等下子叫你们放不开玩闹。”

　　帝俊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心下道这位祖宗可算走了，不然等会儿他非得哭出来不可。平白无故背了一身不得不背的责任不说，还得硬生生笑着跟人家道谢，换谁谁心里不堵得慌。可是这也不能说是女娲的问题，明明是他自己脑子一热凑上门去让人不爽，怪不得旁人。当然，他更怕的是等会儿女娲又想起什么事儿来向上天祷告，万一天道爸爸又答应了可该怎么办？还有谁记得今天是妖族天庭开张的日子，并不是关于天地八卦消息的发布会啊！

　　不用问了，功德圣人女娲是天道爸爸亲闺女这件事石锤无疑，不然不过只是件合籍的小事儿而已，天道根本没必要专门放在眼里去管，更不必为了这个降下功德。

　　——说白了就是想法子把功德塞给女娲嘛，就好比考场上老师点点考生卷子说：“这里不该填BCD”一样，基本上属于想方设法透露答案的操作。

　　女娲要走，帝俊不想留，其他人不敢留，因此道童白羽出来代为告辞就算是交代过，没一会儿太行山的十二山神再次扛起车架飞入空中迅速消失。露了一回面的功德圣人再次隐藏行迹，只留下了许多传言而已。

　　等自家人都登上车架坐好，伏羲才笑着说了妹妹一句“顽皮”，半点没觉得她把帝俊给坑惨了。

　　女娲伸手戳戳自己的红绣球，突然发现这件伴生灵宝的重要性——一旦婚姻契约确立，能够将配偶双方捆在一起的只有这绣球中抽出的红线。虽说两人合籍有些是为修炼便易，有些是为情感纠葛，可人心异变，过上几年想法说不得就和早先了，唯有这种因果的力量能在利益与感情都消失后还让这两人有得以继续相处的可能，从这个方面来看还是挺重要的。

　　要知道眼下大家散伙的原因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就连吃东西的口味也能成为反目成仇的理由。但如果有这种因果之力的约束就不一样了，就算一个甜党一个咸党也不是不可以坐下来一块儿吃甜咸味嘛！想到这里女娲把自己的伴生灵宝上下扔着玩儿了一会，就像是小姑娘玩儿绣球一样扔起来再接住，看上去非常开心。

　　今天又为洪荒世界的和谐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感觉自己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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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不算新内容，我今天把全文都修改完了，前后风格终于统一，然后就发现竟然多了五千字出来......
修文这几天更新不稳定，我连评论都不敢看......那个，明天准备一下存稿，后天入V。顶着锅盖逃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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