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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鹤鸣山风雨 ...

  •   梵引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似乎还沉浸在梦里。

      梦里女人的脸……总是看不清楚,只记得穿了一身黑衣黑裙,那女人很温柔……很温暖,是他从没感受到的那种亲切。

      他甩了甩头,脸上湿漉漉的,莫不是露水?

      梵引口渴得厉害,偏偏房间里的茶壶空了,他胡乱擦擦脸就跑向了水房。

      水房里,两个花枝招展的小丫头正在玩笑,一个掬了一捧水泼向另一个,嘴里笑着:“小蹄子,看你还敢说嘴不敢?”

      另一个跑着道:“姐姐可别泼我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笑闹着,看见梵引进来,也不避讳,梵引急忙劝道:“二位姐姐快歇歇。”又道:“姐姐们,这水都是我们从山腰处挑来,实属不易,姐姐们珍惜些用。”

      被泼了水的小姑娘听了就有些羞怯,拉着另一个道:“巧儿姐姐,我们快些舀了水回去吧,姑姑还等着用呢。”

      那叫巧儿的有些不悦,甩甩手又瞪了一眼梵引,这才道:“罢了,今天便饶了你。”

      梵引走进水房,舀了些水喝了几口,刚要离开,被巧儿喊住:“喂!你这和尚,过来。”

      “姑娘何事?”

      巧儿指着装了半盆水的脸盆:“你端着这盆,跟我们走。”

      “这……”梵引嗫嚅道:“小僧,还要去诵读早经,不敢耽搁。”

      “呸!”巧儿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不知道我们是谁?太后娘娘身边的竹韵姑姑知道吗?我们是专门伺候姑姑的!你这秃子有福气给竹韵姑姑端水,还敢推三阻四!”

      梵引还是第一次被女人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分辨道:“梵引不知竹韵姑姑是哪位,只是佛祖有云,众生平等,并无贵贱高低之分。”

      “大胆!”巧儿还要骂,被伙伴拉住,劝道:“巧儿姐姐,梵引……似乎是皇上的替僧,咱们快走吧。”

      巧儿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两眼梵引,小声道:“不是说不分高低贵贱吗?替僧……替僧又怎么了?”

      梵引脱身出来,早膳也来不及用,急急赶去佛堂,众多弟子已经开始诵经,他只好跪在最后一排,虔心诵读起来。

      待到日上三竿,众僧起立,戒律院悲逝和尚出声道:“梵引!”

      梵引出列,跪拜在地:“弟子在。”

      悲逝问道:“寺规第三十六条,你可记得?”

      梵引朗声:“寺归第三十六条,凡我寺僧,不得懒怠,寅时起床,卯正诵经,凡有无故迟到未到者,由戒律院处置。”

      “你可有何话说?”

      “弟子无话可说。”

      悲逝手执拳头粗细的长棍,口念佛号:“梵引,你自幼长在寺内,从未有过晚到之事,今日可是有事耽搁了?”

      梵引本想解释说噩梦缠身头疼欲裂,话到嘴边又变成:“弟子甘愿领罚。”

      随着闷棍破空之声,有僧人在一旁报数,不多时三十戒棍已经打完,梵引双股流血,声音颤抖:“弟子知错,引以为戒。”

      “好,梵空梵真,送你师弟回房养伤。”

      “是。”

      梵空和梵真分别抬着梵引的头脚就要出去,却被一队金吾卫拦住。

      “陈将军这是何意?”

      “各位大师!”陈将军行了一礼,目光自寺中众僧脸上划过,神色凝重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暴毙,疑是有歹人作祟,还请各位大师留在此处,不要各处走动。”

      元太后忧心忡忡地听着金吾卫的禀告,吩咐兰音:“护国寺在金吾卫严密守护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还是本宫身边的人,让本宫如何安心?”

      兰音急忙劝着:“娘娘别急,陈将军已经在查了,况且咱们都守在您身边,万不会有事的。肯定是那小丫头偷跑着玩,才遇见这样的祸事。”

      “罢了罢了,回头好生葬了,本就是祈福来了,竟然出了人命!”

      太后说着,转过头看到璟棠正站在一旁,直楞楞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还有一件事。”金吾卫继续道:“梵引师傅今早诵经去得迟了,被戒律院打了棍子,现下腿股流血,不知是送回房间治疗,还是先留在殿内等待调查?”

      “去得迟了?”兰音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思地重复。

      “你想说什么?”太后不满道:“那孩子的品性你我还不知道?既然受伤,赶紧送去休息,另外把上好的药膏送去,别留了伤疤。对了……派两个金吾卫去保护他,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为非作歹,别让他再出了什么事。”

      梵引被送回房间,涂了缓解伤痛的药膏,昏昏沉沉,只敢趴着休息,听得外面吵吵嚷嚷都在说着那婢女死状凄惨,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黑衣女子又出现在梦里,梵引睁大眼睛,想把这人的相貌记住,却总觉得似轻纱薄雾一般,让人捉不住,抓不到。

      “你是谁?”

      女子听到梵引问,笑了笑,声音有些缥缈:“我终于找到你了。”

      梵引疑惑:“你?找我?你是谁?”

      女人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滚落在梵引身上,冰得他发寒,女人哽咽:“你受苦了,我也受苦了,现在好了,该别人受苦了。”

      “受苦?”梵引问道,他看着眼中含泪的女人,小心翼翼地问:“你……究竟是谁?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

      一夜很快过去,梵引好像做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梦里像过了一生那么长,他只记得一个不辨面目的黑衣女人在他耳边呢喃了许久,他很依赖那女人带来的亲切感,却又莫名的心慌。

      “梵引,梵引!”有人大声喊着梵引,梵引急忙挪着身子穿上鞋。

      “梵空师兄,怎么了?”

      梵空满脸泪痕,抓着梵引的手臂:“梵引,师傅……师傅他圆寂了!”

      “什么?”梵引大惊:“昨日悲逝师叔还安然无恙,这,是何时的事?”

      梵空强忍着心中悲痛:“昨日师傅和我们一起留在大殿上,金吾卫挨个盘查问话,没有发现杀害那宫女的疑凶,等到掌灯的时候,就让我们回房了。陈将军要求我们不可单独行动,我便和梵真一起在师傅门口守着,互相也有个伴儿。今儿一早,我在门外喊师傅两声都没有应答,推门一看,就看……就看到师傅他……他……”

      梵空哽咽着说不出话,梵引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叔去往极乐世界了。还请师兄扶我过去,为师叔念上百遍往生经文。”

      梵空道:“若是师傅坐化,我也不必如此惊慌,只是他死状凄惨,浑身伤痕,和之前金吾卫所说的那个宫女死状一致,悲恒师伯唤我们过去,一同协助金吾卫,定要将贼人找出来。”

      梵引心中一跳,由师兄扶着,向前殿走去。

      兰音将佛前供奉的一串沉香佛珠恭敬取来,柔声道:“娘娘,休息片刻吧。”

      太后将抄经的朱砂笔放下,忧心万分:“这短短一日,就折了两条人命,也不知佛祖是不是怪罪了我?”

      兰音帮太后把佛珠戴上,挤出笑容道:“娘娘可说什么呢?佛祖无事不知,自然了解您的孝敬之心,怎么会怪罪?”

      太后拉着兰音的手:“兰音,莫不是秦家那小子作祟?”

      “太后娘娘可别多想!”兰音急忙打断了元氏的话:“那秦家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以为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了摄政王的儿子,自己也是皇亲国戚了?还想把儿子尚了我们的长公主!

      谁不知到福柏大长公主就是您的命,是先皇与您嫡亲的女儿,他们做这痴念,可不是痴妄想?娘娘您是心善,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让秦家小子去军中磨砺……要怪只怪他自己命不好,死在黑巴部战乱中……谁又能想到呢?”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因为本宫,他才成了短命的鬼。”

      “娘娘一直为他超度,常常为他祝祷,他便是有怨有恨,也该去找那些害死他的黑巴部人去!”
      “可是本宫这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心里头也慌得很。听说巧儿死的时候浑身都是伤痕,像被厉鬼抓挠,悲逝大师是得道的高僧,也是一样死状,叫我如何不多想?”

      兰音跪在佛前:“大慈大悲的菩萨,我们娘娘一辈子念佛向善,不曾害过一人,求菩萨保佑,若有无意种下了什么因果,还请菩萨都记在我的头上,信女愿吃斋念佛重塑金身,洗刷身上罪孽。”

      璟棠听得兰音嘟嘟囔囔,忍不住道:“兰音姑姑说的好笑,那菩萨就看得上你这十几斤金子了?再说了,一人功德一人修,天底下竟有记账的道理?”

      太后也听得好笑,兰音道:“小姑娘懂什么?观音菩萨定是能懂我这片苦心的。”

      璟棠也跪在菩萨面前:“菩萨菩萨,您定然也是懂我的心的,我本是想帮她,怎么知道会弄出这么多的事情?”

      “璟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目光如炬,直直看向璟棠。

      “娘娘放心吧,我这就去把这事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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