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妖妃》伤霁

5、第五章 护国寺梵引

　　鹤鸣山上有两所寺庙，一所在西峰上，为护国寺正寺，香火鼎盛，因寺内长了一棵巨大的菩提树，被京城百姓视为祥瑞，口口相传，又叫做菩提寺。

　　另一所在顶峰上，仅有一条山路可通，路上专有一队金吾卫严密把守，寻常人等不得靠近，是皇家替僧修行和皇室中人祈福所用，先皇曾御笔提了“福”字匾额挂于后殿，故而也被护国寺的僧人唤作福寺，以作区分。

　　璟棠好奇地不停打量着山中的景色，比起她的家乡，景色上自是差了许多，但是这里人气旺盛，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感受着周遭游荡着的灵气，她心旷神怡，不由唱起山歌来：

　　“西山有云兮霞为舞，青丘有女兮灿如珠，愿朝阳兮日日出，愿归去兮不忘乡土！”

　　“璟棠姑娘，快着些，别让娘娘等咱们。”兰音见璟棠左顾右盼，忍不住出声提醒。

　　“是，兰音姑姑。”璟棠吐了吐舌头，赶紧追了上去。

　　“恭迎太后娘娘。”进了福寺后殿，一众僧侣已经列了几排，为首的和尚约莫四十余岁，一身砖红袈裟，眉目慈祥、宝相庄严，率先迎了上来。

　　元氏笑得温和：“悲恒大师快快免礼。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娘娘凤驾，还请先奉香菩萨金身。”

　　“正是。”元氏接过悲恒手里的三柱高香，恭恭敬敬拜在菩萨像前，身后众仆妇也皆跪倒叩拜。

　　璟棠一迈进福寺便觉得一股灵气悬浮在周身四处，像山谷中汩汩的温泉，暖得她四肢百骸为之一畅。等见到殿内供奉的一座丈余高观音菩萨金像，更是让她下意识地膝盖一软，拜了下去。

　　“菩萨，狐女璟棠，所求不过修炼出九条尾巴，绝无害人祸世之心，请菩萨明鉴。”璟棠心里虔诚想着，顿觉身上压力轻了几分，她急忙继续想到：“狐女立誓，一旦完成心愿，必还山里，督管狐子狐孙信奉菩萨，请菩萨保佑我早日成为妖妃。”

　　那边元氏已经起身，扶着身旁竹韵的手，以目光四下寻找着。悲恒知道太后所想，口里道：“梵引何在？”

　　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应道：“徒儿在。”

　　璟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立在那里，他穿着和其他僧人一样的土黄色僧袍，年纪虽小，头顶却已经受了六点戒疤。

　　这少年一副平淡神色，被元氏一把拉在怀里，身体扭捏地动了动。

　　“好孩子，又长高了。”元太后上下打量着梵引，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欢。

　　竹韵也眯着笑眼道：“是呢，娘娘不知，这么大的小子是长得最快的，咱们皇帝是天天在您跟前儿不理会，依奴婢看，比梵引小师傅还高上一些呢。”

　　璟棠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梵引小和尚明显身形修长几分，而且周身绕着一层淡淡金光，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个自小修行的胎里素，功德岂是手掌生杀大权的端頔能比的？

　　等等……璟棠抽抽鼻子闻了闻，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孔。

　　“梵引，你替皇帝在此修行，着实辛苦了。”

　　听到元太后的话，梵引双手合十，淡淡道：“阿弥陀佛，小僧修行，甘之如饴。”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梵引身世可怜，被护国寺的和尚拾到时，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孩，被悲恒大师抚养长大。他自会吃时，吃的是寺里的果蔬；自会听时，听的是寺里的佛语；自会说时，便说的是寺里的箴言，是个最纯净单纯的少年。在端頔登基后，梵引正式受了戒，作为端頔在佛家的替僧。

　　太后每年都要在护国寺祈福，对这里很是熟悉，车马劳顿也有些累了，便回了房间休息。

　　璟棠对这个小和尚产生了兴趣，她心里想：“这小和尚总不算是皇帝的人了吧？”

　　梵引虽然是皇帝的替僧，但是在佛门中本无富贵贫贱之分，和其他和尚一样，都需要做些劳动，这本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待太后回房，他便去水房提了两只水桶，向山腰处的溪涧走去。
　　待两只水桶装满了水，梵引的头上已经满是汗，他一手提着一只水桶，在回寺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唉哟~”不知为何，这条每日行走的路上突然多出了一颗滑溜溜的鹅卵石，正被梵引踩在脚底，害得他摔了一跤，两桶水也洒了一地。

　　“嘻嘻。”有女子笑声传来，梵引皱眉问道：“谁！”

　　一个穿着茜红色纱裙的小姑娘从树后转了出来，梵引看了一眼那艳若桃李的娇容，急忙低下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小和尚，我想请问……”

　　梵引料想她是菩提寺上香的姑娘，此刻怕是走迷了方向，用手一指：“菩提寺在这个方向，姑娘小心山路。”

　　璟棠忽闪着大眼睛，笑眯眯地凑近问：“小心山路？小和尚是心疼我吗？”

　　梵引满脸通红，磕磕巴巴：“不……不是……姑娘与我素不相识，只是……这山路崎岖，姑娘小心脚下，可不要像我……”他苦笑着看看自己身边两个只残余小半桶水的木桶：“竹篮打水一场空。”

　　璟棠蹦蹦跳跳着捡起水桶递给梵引：“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小僧再去就是了。”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姑娘不是想问菩提寺的路？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小僧知无不言。”

　　“好呀，我想问……”璟棠凑得更近了，确保自己身上的淡淡香气飘进了梵引的鼻孔：“你为何生得如此好看？”

　　梵引的面皮火烧一般，他迅速背起经文来，璟棠觉得好笑：“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父母亲长得俊俏，所以你才生得美貌。”

　　这话说得轻佻，是璟棠照着娘亲曾经给自己讲过的话本子里学来的，只是她记错了台词，把那纨绔恶霸调戏民女的话说了出来。咦？为什么没有听到小和尚的回应呢？她只好继续动作，要把手里的水桶塞进梵引的怀里。

　　“姑娘请自重!”梵引说着急忙躲开，同时轻轻推搡水桶，不敢接过。

　　“砰！”一阵淡淡金光，璟棠被梵引一把推开，她几步不稳，扭到了脚腕。

　　“小和尚，你佛光好盛！”璟棠龇牙咧嘴地哭道：“为什么要欺负我！”

　　梵引手足无措，既想去扶璟棠，又有点怕她：“姑娘没伤到哪里吧？”

　　“伤到了！我的脚站不起来了！你快来背我。”

　　梵引考虑了半晌，看到璟棠泪眼汪汪，咬咬牙：“好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馆。”

　　璟棠心满意足地趴在梵引的后背上。这少年的后背好坚实温暖啊！她在他耳后小声道：“梵引师傅，我是跟太后来的，你送我回她那里就行，她身边有大夫。”

　　梵引“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梵引师傅，我刚刚是和你开玩笑，不是故意害你打翻了水。”

　　“嗯。”

　　“梵引师傅，你怎么不理我啊，能不能和我说说话呀？”

　　梵引想了一下道：“姑娘小憩一会。还有两盏茶的路程。”

　　“等等，放我下来，我饿了。”璟棠又吵着要休息，梵引劝道：“姑娘忍忍，就快到了。”

　　“不行，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定要吃东西。”她眼睛转了转，又娇嗔道：“是不是你舍不得放下我？”

　　梵引只好将璟棠放在一旁，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里面装了精致的四样糕点，香味扑鼻。

　　璟棠自己吃了一个，又递给梵引：“梵引哥哥，你也吃一个吧。我们现在赶回去，估计错过了晚膳时辰。”

　　梵引摇摇头：“小僧不饿，姑娘快些吃，吃好了我们赶路。”

　　“不嘛，梵引哥哥，你尝尝，你尝尝。”璟棠像黏人的皮糖，伸着手要喂梵引。梵引被缠得无法，接了过来，送到嘴里小小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梵引点点头，他在护国寺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甜的果子。

　　眼见着梵引身上的金光淡淡消退，璟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然好吃了，这是牛奶蜂蜜葡萄糕。”

　　“什么？”

　　“嘻嘻。这糕点用了上好的西域葡萄干，还有蜂蜜、牛奶、对了，还有鸡蛋。”

　　梵引面如土色：“小僧……小僧自幼茹素，这可怎么是好？”

　　“怕什么，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好吃就行了。”

　　梵引眼睛里满是懊悔，看到璟棠还在笑，他道：“姑娘的脚应是好了，小僧这就要去菩萨面前赎罪，阿弥陀佛。”

　　“喂喂喂！梵引……哥哥，等等我呀！”任璟棠如何喊叫，梵引充耳不闻，不一会就消失在山路上。

　　璟棠从路边摘下一朵野花，用手捻着笑道：“嘻嘻，我可只能帮你到这了。”

　　梵引疾步奔回到寺里，如泥塑木雕一样，直直跪在菩萨面前不肯起来，连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菩萨，弟子今天无意中犯了戒，不知如何赎罪，还请观音大士提点。”

　　不知怎么，梵引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着璟棠的笑靥，仿佛有什么力量将她的眼睛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甩甩头，又替璟棠辩解：“菩萨明鉴，那姑娘也是无意，看她年纪尚幼，请菩萨不要怪罪。”

　　观音金像慈眉善目地立在那里，梵引心里烦躁，一直回想着白天的事情，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似乎那里还有着温热的软香……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磕了几个头，冲回房间泡在冷水桶里。

　　此时星光漫天，屋内烛光如豆，梵引闭着眼将头狠狠埋在冰冷的水里，没有看到，门窗紧闭的房内，一股妖风顿起，将蜡烛刮灭了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