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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旧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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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鼻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颊,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谢子婴的心神莫名其妙地荡漾了一下。
安静得不像话的马车里,只有旁边小方桌上蜡烛的烛光跟他作伴,他感受着那酥麻的感觉,忽然感觉气氛很怪,尤其此刻温昱还抱着他。
谢子婴稍微侧开头,盯着温昱左耳上的耳钉看了一会,一时手贱,就抬手碰了碰——冰凉的感觉,摸起来还挺舒服。
然而温昱却像是被碰到了逆鳞,睡梦中嗯哼一声,偏头躲开了谢子婴的爪子,同时环住谢子婴腰身的手臂又紧了些。
谢子婴:“……”
看温昱这些表现,真的不太像是小时候认识的,倒像他们长大以后认识的,不然谁会刻意去记住小时候的一个胆小鬼,长大后还跟他这么亲?
他会是谁呢?
他很确定从没见过温昱,除了觉得眼睛透着几分熟悉,还有那银色耳钉,其他的完全没印象。
谢子婴突然又想不明白了,这兔崽子保持这个姿势睡过去,难道不会觉得累或不舒服吗?
碍于温昱现在是个病人,谢子婴比较迁就他,就想着小心推开他,想将他扶躺下,或许两人都能舒服点。
他尝试着拉开温昱环在他腰上的爪子,怕惊醒小兔崽子,所以动作很小心,没想到温昱还是察觉了,眉头一锁,口中又极轻地“嗯哼”一声。
谢子婴:“……”
谢子婴只好低低地叫了他几声,可惜这小子可能有点故意为之,开始没反应,到后面他的手又紧了紧,眉头也跟着舒开了,唇畔还似有若无地噙着一丝笑意。
得,你是病人你说了算。
没多久谢子婴也靠在一侧睡了过去,他隐约还做了个梦——梦见他成亲了,却没什么人祝福他们,宴席上也没有谢文诚和陈幽若,只有他和新娘。
但他并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只是当他揭开新娘盖头的时候,却发现她有一张跟温昱一模一样的脸。
谢子婴被吓醒了,胸口还一阵起伏不定,冷汗打湿了额角的头发,他几乎要叫出温昱的名字,还好在出口前及时吞下了话音。
这会儿温昱还没醒,小方桌上的蜡烛也快燃尽了,灯芯绒上的火光在将尽的蜡油上方摇曳着,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蜡油浇熄。
等思绪缓过来,谢子婴又退开一点,重新打量起面前这张略显苍白的脸。这小子长得很好看,怎么看也不会烦,要是笑一笑,没准会很动人心弦吧。
谢子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发现很软,又轻轻抚上他的脸摸了两下,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温昱的脸摸起来很软。
他又忍不住腹诽:我真是闲得蛋疼。
这时,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他们身形跟着晃了晃,差点一起撞在木墙上,谢子婴惊慌地扶稳温昱,却在这时候,温昱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的一瞬,似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随着周遭晃动得愈发厉害,他反应灵敏地抱着谢子婴往一侧倒去,又顺便翻了个身。
谢子婴后背抵在了硬板上,特别疼,还没来得及反应,温昱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了。温昱迅速将膝盖抵住马车硬板,双手掌心抵在了他耳侧的硬板上,借此分担掉部分重力,才没有压着他。
谢子婴看着温昱的眼睛,多少受了点惊吓,眼里夹杂了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刚平复的心率又开始起伏不定,一时间整个人都僵硬了。
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谢子婴动了动唇,感受着温昱那温热的气息,脑海一下子又混乱起来,忽然间忘了方才发生过什么,只剩下一个念头——温昱这么趴在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很快马车又趋于平稳了,谢子婴忙迎上温昱的眉眼,异常温声道:“温昱,可以放开我了么?”
温昱似乎才回过神,猛然发现他俩这姿势不太对劲了。
谢子婴脸颊一烫,慌乱地道:“温昱?我……”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帘好死不死被徐伯给掀开了,“子婴,这里的路太难走了,颠得厉害,你们没事……吧!”
谢子婴莫名其妙地看向徐伯,还没等他解释点什么,车帘就匆匆落了下去。温昱即刻松开了他,飞速从他身上起开,“对不住。”
也就这时候,烛火忽然被蜡油浇灭了,两人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好在蜡油也顺便浇熄了方才的尴尬。
温昱在黑暗中摸索着扶他坐起来,不经意间碰到他手腕,又慌乱地避开了。
谢子婴想起温昱身上还有伤,便没事找话题问道:“……你没事吧?”
温昱坐到他旁边,低声地应着,“没事。”
趁温昱看不清,谢子婴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点,只想离他远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谢子婴又想起方才有些发烫的脸颊,下意识碰了碰,谁知手指就被烫了一下,“唔……”
温昱道:“怎么?”
谢子婴做贼心虚道:“没,没有,没事。”
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说话声,待他们越靠越近,谢子婴也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当即有些震惊道:“郸越语?”
彼时,徐伯开口道:“子婴,前面有人,还有马车……好像是车轮陷进泥坑里了,要帮忙吗?”
温昱凑过来,问道:“这是郸越语,他们在说什么?”
谢子婴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点,“你不是懂很多么,怎么不会郸越语?”
温昱:“你才是文魁。”
谢子婴哼道:“……他们在讨论车轮陷在泥坑里要怎么弄出来。”
郸越和齐方素来不合,屡次进犯齐方不说,十多年前连同羌族犯境害死了不少将士百姓,世人不瞎的都睁大眼看着,没谁会容得了他们。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今郸越人出现在齐方又算怎么回事?
那是个颇有些豪奢的马车,车轮确实卡在了泥坑里,身着郸越珠翠服饰的青年正围着马车急得团团转,不断跟那车轮大眼瞪小眼,却半晌也没拿出个主意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靠近了,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青年立马警惕地盯着来的马车,开口用非常不熟练的汉语小声说:“先生……有……有人。”
马车里也不知坐了何方神圣,竟没想着出来帮那青年人,只是低声用郸越语说话了,“不要伤人,静观其变。”
那是个清脆的少年音,还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谢子婴到底没想出来那是谁,便跟着温昱下了马车,徐伯则静候在马车旁边。
他俩并肩来到那辆马车前,青年人眼瞳微缩,戒备地盯着他们,“你……你们……什么,人?”
谢子婴道:“你们车轮陷在了泥里,想来多有不便,请问需要帮忙吗?”
青年人似乎没听懂,看着谢子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子婴便皱眉看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端倪来。
也在这时,马车里的少年人又开口说话了,这一回用的却是极其流利的汉语:“多谢。”
少年似乎起身了,还想要出来,那青年急忙转过身,再次用生涩的汉语开口,每个字都憋红了他的脸,“先生,不要,出出来。”
那少年也不知什么情绪,极其平淡地说:“没事,也不会怎样。”而后又对谢子婴他们道:“阿崇小时候伤了嗓子,说话容易结巴,还请两位公子勿怪。”
这明显就是为阿崇不会说汉语找的借口,温昱懒得搭理他,谢子婴则道:“当然不会。不过,还请足下屈身从马车上下来,等将这车轮推出来后再上去也不迟。”
那少年人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出两步后,那唤作阿崇的青年忙退开来,恭敬地掀开车帘。
谢子婴下意识地抓住了温昱的衣袖,右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温昱低声问道:“认识?”
谢子婴道:“我不确定。”
温昱垂眸一想,抬手扶住谢子婴的肩膀,安慰道:“没事。”
那少年一身华贵的大红郸越服饰,长发也用许多彩绳和珠玉辫成了数条细辫,那张脸稚气未脱,白皙透红中透出几分可爱来,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仍保留着九分当年的模样。
温昱似笑非笑道:“洛子规。”
“子规?”谢子婴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难怪他们说洛子规常年不在上郡,原来是因为他是郸越人?
洛子规见了谢子婴,也感到很惊讶,道:“子婴?”他踌躇了一下,又避开了目光,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