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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冰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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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婴发了良久的呆,丝毫没注意断掉的笛子贪婪地吮吸了一会儿他的血后,逐渐融化聚合成一块圆形的、小小的玉盘,诡异的符纹也随之爬满了盘身。
他是被陈幽若叫醒的,陈幽若让人给他包扎了手,将他带去别的房间休息,又找人收拾了那些狼藉。
陈幽若发现他手里多了个幽蓝色玉盘时,一瞬间就觉得很眼熟,尤其是玉质的裂纹透着熟悉感。上面还雕刻着许多诡异复杂的纹路,看起来非凡物,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得来的,便顺手塞在了他枕头底下。
中间来过一些人,被她打发走了。洛子规也来过,陈幽若知道谢文诚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猜测着谢子婴可能还无法接受,便编了个理由打发走了。
洛子规原本心有不甘,但知道谢子婴不会想看到他,也心知自己还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朋友,便没纠缠。
再后来陆致宇也来了,直言说有急事找谢子婴,陈幽若便没拦着。
谢子婴当时正发着呆,看到来人冲他笑,感到很意外,半晌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跟着起身,请人坐下。
陆致宇看到他的手,蹙眉问道:“手怎么了?”
谢子婴将手缩回广袖下,犹豫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退开几步,冲着陆致宇作了个揖,然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多谢陆兄一直以来的帮助。”
陆致宇也很意外,慌忙起身虚扶他起来。
谢子婴没说什么,闷不做声地坐到他对面倒茶,“陆兄来这里有事么?”
来这里的人多半是为了吊唁或者来看他的,但来看他的人大多都被打发走了,他并不知道。
“来看看你,”陆致宇微微蹙眉道:“顺便有个事想问你。”
但他又忍不住看向了谢子婴的手,礼貌起见,没提谢文诚的事来堵后者的心,只是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谢子婴淡漠地摇摇头,问道:“陆兄有事不妨直说。”
陆致宇想了想,问道:“我相信你之前并不知道阴符令的事,现在呢?”
谢子婴愣了愣,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的茶壶,“知道。”
陆致宇不明就里,就问:“在你身上?”
谢子婴依旧看着茶壶,“被我气走了。”
“什么?”
谢子婴的目光重新聚在一起,抬眼看着对方,将茶推给他,“怎么了?”
陆致宇没再多问,认真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野史对阴符令的记载不完全,我总觉得当中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陆致宇正襟危坐地看着他,斟酌了片刻,只是问道:“你还记得书上记载说,同时同地死去很多人,那些人就会形成阴兵吗?”
“记得。但好像没什么问题。”
陆致宇却道:“真如野史记载,为何死在乱葬岗的人没有形成阴兵?为何战场尸横遍野也没有形成阴兵?就拿郸越的行事作风来说,若野史记载是对的,那他们完全可以屠杀一定数量的齐方或己方将士,人为制造出一批阴兵,让其为自己逐鹿天下。”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谢子婴之前倒是没想到过这其中关节,便也认真起来,附和道:“记载不会空穴来风,这是不是说明同时同地死很多人只是条件之一,形成阴兵还需要满足别的条件?”
陆致宇会心一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问题来了,别的条件会是什么呢?
陆致宇又道:“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阴兵为何会自发形成,又怎么会有令符这种东西?阴兵最初来到人世的目的是什么?”
谢子婴兀自猜测道:“阴符令的记载最初源自于巫人的传说,阴兵的形成也许跟巫人有关?”
陆致宇摇头道:“这些事说不准,毕竟阴符令乃当世逆天之物,我不敢妄言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想提醒你,既然你手里有阴符令,定要千万斟酌行事,以免行错路。”
谢子婴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他想着就对陆致宇说了出来,“很大可能是复仇,也许阴符令就是为复仇而生的。”
“若真是这样,那就可怕了。”
谢子婴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自己的考量,便只冲他拱手道:“多谢,我记住了。”
陆致宇犹豫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谢伯父的事……你别太难过。”
谢子婴眼眸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陆致宇叹口气,“我来主要是担心你,你千万小心阴符令这种东西就好了。”
“好。”
……
送走了陆致宇,谢子婴又在房间里闷了一阵子,一直在想阴符令的事,要是天禄阁就在身边,他肯定会去翻书求证的。
后来想不透彻,便靠着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周遭被浓墨笼罩,才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推门很没礼貌,动静很大。
谢子婴脑中还有些昏沉,一时感到很迷茫,直到房间里的烛火被点亮,玄衣青年的模样清晰入眼,他才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揉揉眼睛,茫然地盯着来人。
殷逸瞥他一眼,将手里的酒坛往桌上一搁,“才醒?”
谢子婴皱眉盯着他,闷不做声。
殷逸道:“我来道歉。”
谢子婴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酒还是毒,于是依旧不吭声。
殷逸见此,也没多意外,一边倒腾了茶杯来倒酒,一边开始温声背书:“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一口气背完《道德经》里的这几句话,又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谢子婴。
谢子婴话音里却带了敌意,“你想说什么?”
殷逸道:“提醒你。”
谢子婴脸色很青,显然不太高兴。
殷逸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算,若非青云派英灵的执念,我哪有资格来到人世间,我本来就不是人,所以该听你的。”
谢子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
“……”
谢子婴没再说话,坐到了他的对面。殷逸苦笑道:“世间并非所有人的清醒都要靠骂,我不该那么说你,所以来跟你道歉。”
殷逸将一杯酒推给他,然后道:“你不是小气之人,喝了,咱俩涣然冰释。”
可惜谢子婴目光如刀,“谁说我不是小气之人?”
这些话可不就是李子由说的吗,骂他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即便是他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李子由。
殷逸哼声道:“我说你不是就不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谢子婴没好气地扔下这一句,又冷哼一声,还是喝了。
“对不起。”殷逸忽然轻轻吐了这三个字。
谢子婴一怔,懵了片刻,觉得气氛很奇怪,下意识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殷逸“嘁”了一声,“能别这么恶意揣测别人吗?”
“不能。”
谢子婴终究没再打浑话,他沉默了片刻,又抢过酒坛纵情地喝了几口,然后瞄他一眼,看起来极其不情愿示软,说道:“对不起。”
三个字是齿缝里挤出来的,不算多清晰,但勉强也还能听见。
殷逸得意一笑,“没听见。”
谢子婴果断将杯子一摔,翻白眼问:“你聋了?”
殷逸似笑非笑,“是啊。”
那您可真行还能回答这句。
殷逸道:“废话少说,我拿小螃蟹的下落换你留下我,行吧?”
谢子婴欣喜道:“你知道小昱在哪?”
“称呼变得真快。”殷逸嘲讽了一句。
谢子婴懒得搭理他,只问道:“他在哪里,还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受伤没有,不过委屈倒是天大的。”殷逸道。
谢子婴皱眉看着他,追问道:“巫觋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不说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殷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子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忽地想起,他俩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好像因为害怕推开了他,还让他滚开,再然后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看殷逸一眼,心沉了下来。
殷逸适时地问道:“想起来了?”
谢子婴动了动唇,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殷逸道:“若你真的无法接受,那从最初就该推开他,你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利用他对你的好做绝了一切,待他有了危险,你还将他推开了,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绝情?你若当时肯站出来护住他,就算他还是会被巫觋带走,也不至于会心死。”
谢子婴发现他确实找不到借口为自己辩驳了,每找一个借口,心里的负罪便会加重一分,难受到了极致。
殷逸道:“可以确定的是,小螃蟹看上你了,可以为你豁出性命,那你呢,真的无法接受?”
谢子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见对方依旧装死,殷逸也没好气道:“与其让你一再绝情,还不如别问我,更别管他的死活,以免他一再自作多情。”
谢子婴:“是我错了,他到底在哪里?”
“您的认错态度真是廉价,”殷逸嘲讽了这句,也还是心软了,“你先答应我,我再告诉你。”
谢子婴几乎没犹豫,就道:“我答应你!”
殷逸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摇头晃脑地叹口气,说了个地名:“幽州,祭灵台。”
谢子婴蹙眉道:“怎么回事?”
殷逸没回答,只是反问:“一句话,幽州,去不去?”
“去!”
殷逸颇为满意,又问:“想好怎么哄人了没?”
谢子婴眸光一沉,又不吱声了。
殷逸哼笑道:“我告诉你,小螃蟹这回是真的对你死心了,你要是没想好就别去了,免得我跟你去受辱,被人家乱棍打出来。”
谢子婴盯着殷逸,有点怒目圆睁的意思。
谢子婴憋了半晌,只是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殷逸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还没死。”
谢子婴倏地站起身,目光如炬。
倒是吓了殷逸一跳,急忙道:“他没事,你竟也会关心人家了?”
悬着心还是没法落下,谢子婴动了动唇,只道:“我去哄他。”
“再哄骗那傻小子为你豁出命?”殷逸嘴欠地问。
谢子婴还是没法反驳,只好道:“与你无关,你闭嘴。”
殷逸无奈地笑出一声,“你要是没想好,我可以给你支一招,傻小子豆腐心肠,保准会原谅你。”
谢子婴差点就问出口了,又猛然刹住了想法,因为他总觉得这家伙开口必没有好话,支出来的必定也不是什么好招。
“不用你管,我自己去哄。”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作者有话要说: 裸更,还得存新文稿,难免慢和烂,还请谅解。前面忘了提,本卷名并非取自“人非草木”,而是“草木有本心”,跟“不慕”意思有点近,也有点不迎合之意。还有,⊙▽⊙祝大家开学快乐~作业都写了没啊?【满满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