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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清醒 ...

  •   谢子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去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盘,然而一边摩挲着上面的符纹,一边朝殷逸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殷逸却是一怔,幽幽地答了一句,“司阴。”

      谢子婴感到很惊讶,指头又摩挲了两下,手指被玉质的温润抚得很舒服 ,又好奇道:“怎么跟巫觋那个不一样?”

      殷逸目光始终幽幽地落在玉盘上,漫不经心答道:“承载物本身就不同,形成的令符自然不同。”

      语气听着稍微有点不对劲,谢子婴见他蹙着眉心,目光依旧没挪开,眸中还有道异光,就问:“你怎么了?”

      殷逸终于抬眼来看他,遂又歪开头,不冷不热地扔下一句,“没什么。”

      谢子婴可能是猜到了他所想,垂眸道:“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个东西威胁你,还给你吧。”

      他这么做,一是没使唤人的癖好,二是不想也懒得干涉别人,三则是因为温昱。

      殷逸面上有些错愕,没伸手接,只是背过身去,道:“没事,你本就该拿着。”

      谢子婴眉头一皱,上前将东西塞到他手里,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没拿你当随意送人的物品,之前对不起,没跟你商量。”

      殷逸又一怔,遂将司阴塞还给他,然后走开了,“少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

      正说着,屋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恰好打断了他们的话头,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不知道敲门, 就那么冲进来。

      来者是谢府管事,他形色匆匆,连礼都忘了行,看到谢子婴就是一把老泪纵横,“长公子,不好了啊!”

      殷逸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就很欠揍,他从容不迫地扫一眼管事,很适时地接了一句冷嘲热讽,“你们长公子哪里就不好了?”

      谢子婴冲他翻个白眼,管事则摸了两把汗,又是一阵老泪纵横,拉着他就往外走,还不忘解释道:“是二公子出事了!谢夫人怀有身孕,老朽不想她再被这些糟心事惊动,只好来找长公子了!”

      谢子婴皱眉问道:“他又怎么了?”

      ……

      谢子婴怎么也没想到,有天“想不开”仨字会落在谢余真这个浑身傲气的小畜生身上。

      他们到的时候,谢余真的房间里一团糟,像是刚被掀砸过,而他正跌坐在床前泣不成声。他的左手腕被白布包扎了好几道,正往外透着血,想也知道他干了什么。

      不得不说,在脾气不好和没出息这两方面,他俩很像。

      谢子婴脸色一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又发什么疯?”

      谢余真泪眼模糊地仰起头,弱弱地叫了一声“哥”,忽然哭着问道:“哥,你之前说我不是谢家人是什么意思?”

      谢子婴眼睫一动,又抿了下唇,沉默了一会,问旁边的谢府管事,“哪个王八蛋跟他说了什么疯话?”

      他丝毫没把王八蛋联想到他自己。

      谢府管事诚恐诚惶地回答道:“今日也就几个朝中大人来过,还有陆公子,没什么人啊!”

      说话间,谢余真袖间又抖出了一把匕首,像是非要当着他的面似的,不由分说抓起匕首又要往手腕割,“谢禅,你凭什么说我不是谢家人? ”

      管事眼疾手快地劈手夺了,“二公子你别闹了……”

      谢子婴看着他这副德性,也是怒上心头, 抢过管事手里的匕首,随手扔在了谢余真面前,没好气道:“你要自戕给谁看?要死也别死在这里!”

      不是他非要脾气这么烂,主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谢余真这罪魁祸首还在闹,惹得他又一阵心烦气躁。

      谢余真怔怔地看着他,又抓过了匕首,谢子婴看准时机提醒道:“割腕算什么本事,又死不了人。”

      他说着朝自己心口一指,冷笑道:“真想死就往这里捅,一刀扎进去,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割腕等人来救算什么本事?”

      谢余真怔怔地没动,谢子婴便嘲讽道:“怎么,不敢了?”

      一时间自尊心作祟,谢余真又觉得他这个哥哥瞧不上他,心里更难受了,心一横,抓着刀便要往心口扎。

      谢子婴看殷逸一眼,殷逸会意后一眨眼,他又冷冷地看着谢余真的举动,似乎没打算阻拦。

      果然,谢余真可能想到了什么,最终没下去手,刀悬在心口迟迟无法扎下去,脑海里涌出的强烈不甘与害怕,仅在一瞬间,就让他那点勇气溃不成军。

      他觉得很丢人,匕首一脱手,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谢子婴再体会不过了,这世间的人大多如此,遇到稍微大点的挫折就要寻死觅活,最终没死成,不是被人拦住的,主要还是因为怕死。他便是这样的人,谢余真也不例外。

      “怎么,怕死?”谢子婴没打算放过他,又刻薄道:“记住了,你这条命是爹换来的,你还没那个资格随便结束掉。想死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给我好好活着,拿你的后半生去悔改,只要肯回头,岸边还有人在等你,也不枉爹给你这条命!”

      “肉腐出虫,鱼枯生蠹。你若自甘堕落,谁也救不了你!”他扔下这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谢余真说的,还是他自己。

      谢余真这么听着,又捂着脸哭得一塌糊涂。

      看到他这副模样,谢子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在原地待了一会,还是试着挪过去,然后蹲下身,试着轻轻地抱住他,勉强温声道:“哪个王八蛋说你不是谢家人?我当时那些话是气话,你从前什么都不信,现在又信什么?”

      谢余真的傲气和情绪被他这句话一激,彻底击溃了,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哥,死命地抓住他的肩膀,又哭又喊道:“是我错了!我以为他肯救爹娘才去求他的!我没想到他会出尔反尔,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最终还是骗我了……”

      “傻子,”谢子婴毫无责备之意地骂了一句,目光盯着地面某处,放缓了口气道:“你记住了,你的命是爹给的,你要好好活着才算对得起他,爹也不会怪你……”

      他顿了顿,又温声补充道:“我也不怪你了。”

      但其实这话是假话,只是为了安慰谢余真而已。

      如他所言,谢余真的命是谢文诚一命相抵来的,他若死了,谢文诚就白搭了一条命。但怎么说他并非谢文诚之子,谢文诚却为他搭了条命,作为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不怨呢?

      可谢余真跟他相处了十几年,就算不是亲弟弟,哪怕浑身都欠揍,也跟亲弟弟没什么区别了。

      再者谢文诚的死不该全怪在谢余真头上,自己有过错,谢余真本身也不愿谢文诚挡在他面前,一切要怪就怪陶晋那王八蛋。

      他最终把谢余真哄去睡了,又嘱咐管事盯着人,以免他又发疯,顺便等他醒后问问除了自己,还有哪个王八蛋跟他说过疯话。然后犹豫良久,去了灵堂。

      他倒没想到这么晚了,灵堂里除了陈幽若外,还有别的熟人在。

      陈幽若坐在棺材前的蒲团上,目光略有点涣散,似乎没看到面前上香的两人。

      任清冉看了看她,温声问候道:“谢夫人,还好吧?”

      陈幽若没听清,抬头看他,眼中格外迷茫,“怎么?”

      任清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保重。”

      陈幽若顿了一下,道:“多谢。”

      任清冉没再说什么,跟她道别后就转身带着少年人离开了,只是没走出几步,又跟谢子婴撞上了。

      灵堂的光线有点暗,谢子婴恍惚了一瞬,几乎把任思齐看成了温昱,心里又难免堵得慌。

      那个答复还没来得及说,温昱就走了。

      谢子婴眼底的光暗淡了下去,勉强冲任清冉笑了笑,然后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又郑重地向他行了个齐整的晚辈礼。

      任清冉冲他笑了笑,轻笑着问道:“来了?”

      “嗯,没事了。”

      谢子婴看了一眼任思齐,又看向任清冉道:“叔父,我想跟思齐说几句话。”

      任清冉眼睫一抬,点了点头,“好。”

      谢子婴将任思齐拉到了一边,估摸着相隔了一定距离,才问道:“思齐,你还好吧?”

      任思齐却一脸凝重地看着他,蹙眉陈述道:“我来找过你,你一直不在,我害怕。”

      谢子婴本想调侃他两句的,却发现笑不出来,便轻声问:“怕什么?”

      任思齐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怕你出事。”

      这回谢子婴气笑了,反问:“我能出什么事?”

      任思齐闷闷地不吭声,人却依旧盯着他。

      谢子婴忽而有些心虚,只好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看你蹙什么眉,温……”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见任思齐一脸茫然,便叹口气,认真道:“我要去幽州了。”

      任思齐震惊道:“你又要去幽州,非去不可么?”

      “去找一个朋……”谢子婴稍微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任思齐不明就里,问道:“怎么了?找谁呀?”

      谢子婴沉默了一会儿,遂像是想清楚了,没抬头,声音也格外低沉,像是喃喃自语,“非去不可。”

      “啊?”

      谢子婴按了他额头一下,“好了,我让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任思齐只好“哦”一声,道:“什么啊?”

      “还记得夏轻么?”谢子婴轻声问道。

      任思齐点点头,又听他道:“护城河外有一家叶姓医馆,夏轻在那里,你去把他接回来,跟他说,他的一个朋友请你接他回来的。”

      “好。”任思齐郑重地点了个头,遂又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子婴答道:“很快就回来了。”

      任思齐又傻乎乎地“哦”了一声,“过段时日,我和我爹也要去幽州了。”

      这回换谢子婴满眼疑惑了,“你们去幽州做什么?”

      任思齐看到他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清明节是百家祭神,我爹是奉常,你说去干什么?”

      谢子婴蹙眉道:“主持祭祀不是在太庙吗?”

      任思齐摇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不在太庙了。”

      谢子婴皱眉想了想,只道:“你先回去吧,届时咱们幽州见。”

      任思齐有些不明就里,想了想,没多嘴问,只道:“好,幽州见。”

      ……

      把人送走后,谢子婴又迈步走进灵堂,发现陈幽若还在发呆,便轻轻叫了一声,“娘亲。”

      陈幽若眼睫颤动了两下,缓缓抬起了头,遂勉强笑道:“醒了?”

      谢子婴扶她起来,然后道:“娘,我要去一趟幽州。”

      陈幽若问道: “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谢子婴想了想,道:“我爹的头七还没过,我本不该在这时候离开的,可我怕他等不了,更怕晚一步他会出事。”

      陈幽若没追问那个“他”是谁,只是顿了顿,轻笑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子婴面上有些惊讶,陈幽若已经推开了他的手,笑看着他道:“二十年了。”

      谢子婴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道:“娘,你回去休息吧。”

      陈幽若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万事斟酌,注意安全。”

      谢子婴点头道:“好。 ”

      他心念忽地一动,忍不住拥抱住了她,但没敢太用力,低声呢喃道: “娘,不难过……”

      陈幽若推开他,轻笑一声,道:“走了。”

      “嗯。”

      ……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殷逸远远地站在大堂外头,谢子婴没搭理他,鼓起勇气看向了堂中的灵位,然后从容淡定地走过去跪下了。一连磕了几个头,他才看向灵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爹,孩儿要去幽州了。”

      “从前总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但现在忽然想开了——我本就不该一次次为了迎合外人,而伤害身边人。先王畏民,因其有善而世人立誉,然则有过,世人立毁。爹,日后孩儿再不想迎合任何人了,只想一心保护我身边的亲人。”

      他苦笑了一声,又自嘲道:“他几次三番为孩儿豁出性命,孩儿却屡次辜负他一片真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如今他身陷囹圄,我想找到他,助他查清身世,再带他回家给你看看。”

      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要去幽州找我心仪之人了,爹,你保重。”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感觉很烂……完结后再酌情填补空缺吧,实在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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