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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宿主 ...

  •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主要是有遗诏在,方殊岩不敢动谢家,否则朝中部分官员及宗室子弟势必会骂他不仁不义。

      他们搬回了丞相公府,曾经这里被查封过一段时间,四处都染上了灰,好在院落不算大,找几个人帮忙打扫,很快就干净了。

      陈幽若怀孕了,很多事操心起来难免伤身,所以谢文诚的丧礼是任清冉来帮忙主持的,全府上下都是他在忙。

      糟心事一出接一出,很快城门口贴出告示,说陶政之子陶晋越狱不说,还带人截杀了郸越使臣,陶政朝令夕改,明面逼圣上向郸越低头,暗里却私放陶晋,令其带人截掉盟约,破坏了齐方和郸越交好。

      这些事不仅有洛子规这个人证,他亲眼看见陶晋带人截杀了郸越使臣,还陈列了证据,说陶政麾下将士的秦弓羽箭少了很多。

      但其实细想起来,再傻的人也明白陶政是冤枉的,他再蠢也不会干这事,所以罪魁祸首很大可能就是那位承诺过要保幽州的巫觋。那么问题来了,若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构陷陶政,那么意欲何为呢?当年又为什么要把温昱交给他当义子?

      而且紧接着,方殊岩又拿了些稀有物件向郸越赔罪,还故意羁押了陶政给郸越看,望求得郸越原谅。

      这回又让人看不懂了,若真是巫觋做的,为何还要向郸越赔罪?郸越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有得寸进尺的盟约,他们这样的意义又何在?还是说,他有别的图谋?

      而同时,谢子婴已经把自己关屋里一天了,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陈幽若去问过一回,没问出所以然,就让人别去打扰他。

      谢余真则一整天都跪在灵堂前,陈幽若早已原谅了他,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执着地继续跪。

      后来天色暗下来,朝中来吊唁的官员都散了,他那不好相处的哥哥终于打开了房门。

      谢余真面上有一点点欣喜,但因为骨子里的倔强和不服输,而未表现出多少来。

      谢子婴的面色很憔悴,眼皮耷拉着,眼下有一片淤青,面无表情得吓人,他随意地往这里扫了一眼,目光冷冷地落在谢余真身上,谢余真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声叫道:“哥?”

      谢子婴一声不吭地盯着他,遂大步走了过来,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去,却又见前者止步于自己前面了。

      谢余真抬起头,正见他往灵堂看了一眼,才冷冷地看向他。

      谢余真闻到他身上有很强烈的酒气,所有的桀骜便随之烟消云散了,更小声地问:“哥你喝酒了?”

      谢子婴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又不是我谢家人,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他的话音很淡,听不出一丝不高兴。

      谢余真以为他生气了,没深刻理解这话的意思,一时很慌,又弱弱地叫道:“哥。”

      谁知他话音未落,谢子婴便声嘶力竭地吼道:“别叫我哥!”

      谢余真:“……”

      谢余真自知理亏,感觉很委屈,内心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便将一肚子气憋在喉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谢子婴又冷笑道:“也是,你确实该好好跪一跪。”

      周围的人听见了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可惜谢子婴没给他们好事的机会,扔下浑身僵硬的谢余真,大步离开了。

      大门外很远就传来了喧闹声,门吏满头是汗,拼命地拦着外面吵着要进来的人,好容易才关上门,忽然瞥见谢子婴来了,赶紧奔过来哭诉道:“长公子,外面有两个人吵着要见你,怎么也打发不走,其中一个还带了刀。”

      谢子婴微微皱了眉,沉声问:“谁?”

      门吏回道:“有一个人说他姓孙,还有一个叫什么肖纪,但我瞅着他俩不像什么好人,就拦下了。”

      谢子婴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头皱得更深了。

      门吏是新来的,还没摸清这个长公子的脾性,当场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我是看长公子心烦,不想……”

      但他还没说完,就听长公子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没事”,越过他上前打开了房门。

      来者果然是孙匀和肖纪,两人也满头是汗,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谢子婴能猜到他俩所为何事,但没理肖纪,看向孙匀开口问:“殷逸怎么了?”

      孙匀看到他只惊喜了一瞬,又慌忙拉上他就走,然后飞快地解释道:“小殷公子快要撑不住了。”

      肖纪有点错愕,在背后喊了一声,“谢公子。”

      谢子婴却假装没听到,快步跟上了孙匀,又皱眉问:“不是让你们找医师了吗?”

      孙匀却心虚地低头了,“找了,没用。”

      谢子婴又皱眉问:“找我又有什么用?”

      孙匀惊奇地看他一眼,只当周遭人多耳杂,他不好说是阴符令,才故意这么说的。他那天分明看见他用神力救活了那个青年,想必救殷逸也是绰绰有余的。

      谢子婴却没在意这些,感觉背后有脚步声,似乎有人跟上来了,转头却对上肖纪垂头丧气的脸。

      肖纪注意到他,倏地抬起头道:“谢公子。”

      谢子婴显然很意外,“你跟着我有什么事?”

      肖纪道:“我为温公子而来。”

      谢子婴欲言又止,最终一声不吭地回过身去,任由他跟着。

      ……

      殷逸像是睡着了,脸色早已没了血色,嘴唇发白,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床边坐了个老头,正不住地唉声叹气,眼见孙匀带人来了,便起身冲他俩作了个揖,带着药箱离开了。

      孙匀一时情急,当即要上前拦着他,“你这老头,怎么还没救人就走了?”

      老头没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代表他已经尽力了,就算拦着也没什么用,谢子婴只好将孙匀拉开,任由他离开了。

      可能是温昱给的那股力量,殷逸才能一直撑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孙匀叫他来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殷逸听见了动静,可能是太困了,就没睁眼,只是轻声开口问:“孙匀?”

      孙匀怕殷逸追问他的身体状况,就没敢应声。

      谢子婴动了动唇,开口道:“是我。”

      殷逸停顿了一小会儿,忽然笑了,“你要是来怪我的,就回去吧。”

      谢子婴走过去,坐在了老头方才坐的凳子上,然后道:“盟约已经解决了,幽州保住了。”

      这回殷逸倒是很欣喜,但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三个字,“那就好。”

      谢子婴没再说话,孙匀和肖纪则一声不吭地候在一旁。

      殷逸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子婴道:“一时兴起?”

      “当然不是,是我爹让我来帮你谢家的,”殷逸哑然失笑,感到很无奈,轻轻地解释道:“我也想借此告诉你,人与人之间不止有‘墙倒众人推’,还有‘得道者多助’。”

      谢子婴想了想,说道:“多谢你。”

      殷逸道:“谢丞相当年是广阳的郡守,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恩,你若去那里,应该会有很多人帮你。”

      谢子婴:“你怎么知道的?”

      殷逸解释道:“并非我想来长安,是我爹让我来的,他承过谢丞相的恩情,让我来长安帮一帮谢家。但一介商贾又能做什么呢,我并不想来这里,也一心想着帮不了,担心他又揪着我骂,才勉为其难来走个过场的,倒没想到最后真的对你有点用,也算不负他所望了。”

      谢子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殷逸却缓缓摇头道:“不用。”

      谢子婴感到很不解,殷逸又道:“不想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只烦请你找人传个话,告诉他‘我在长安一切安好,待尘埃落定就回去了’。”

      谢子婴点头道:“你家在哪里?”

      殷逸道:“昭明县南城殷家,很好找的。”

      谢子婴:“好,我答应你。”

      “我还有个心愿,”殷逸这回的声音很轻,他道:“就是看到天下太平,贼寇不再犯我齐方。”

      谢子婴没吭声,他又笑着道:“你知道么,盛世太平之时的万家灯火,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对,”谢子婴附和道:“放心,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他心里其实有了考量。就如殷逸所说,幽州不少人承过谢文诚的恩情,得道者多助,幽州肯定会有人帮他的。

      方殊岩不义,方棠和谢文诚的死都跟他有关,他既然不愿意为齐方做点事,自己又凭什么端君子那碗水?

      正想着,殷逸又呓语道:“该说的说完了,我困了,你们出去吧,别吵我睡觉。”

      等到温昱那股力量消耗殆尽,殷逸恐怕也撑不住了。

      谢子婴没再说什么,起身跟二人走了出去。

      肖纪一出门却问:“谢公子不救他吗?”

      孙匀也哀求道:“谢公子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他的,求你了。”

      谢子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俩,“我怎么救?”

      孙匀哑口无言,肖纪却转而对孙匀道:“你先去医馆外侯着,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他。”

      孙匀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谢子婴,还是出去了。

      谢子婴将这一过程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等支开孙匀,肖纪才看向他,道:“阴符令。”

      谢子婴一愣,看他神情认真,似乎真的是在建议。肖纪又解释道:“温公子跟我说过这些事,让我来助谢公子,也许阴符令能救他。”

      听到那句“让我来助谢公子”,谢子婴这才放下戒备,但一时又不知道老姜在不在。

      一滴血只能让他沉睡小段时间,所以老姜自恢复后一直都在,此时听了他俩的话,出声道:“他也不合适。”

      谢子婴想到了谢文诚,心里的无名火又被点燃了,冷冷地问:“那谁能做寄主?”

      老姜一时语塞,只好道:“说了不合适,你别烦我。”

      谢子婴却反问道:“还是你打算一辈子待在里面不出来?”

      老姜:“……”

      谢子婴又道:“我记得你说过,我是阴符令主人,我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还是说,你想像温昱一样受烈火灼心之痛!?”

      老姜:“……”

      谢子婴又轻声问:“你见死不救,我要你有何用?”

      旁边的肖纪听得莫名其妙,但也猜到了几分,便添油加醋道:“谢公子,阴符令意念往往居心叵测,他的话不可全信。”

      谁知谢子婴的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凌厉非常,狠狠地射向了他,他看见前者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遂身形一晃,人已经单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还冷冷地问道:“这里有你什么事?”

      肖纪被掐得脸红,猜到了不是谢子婴,却丝毫不惧怕,“不然呢?你作为阴符令,无非就是想要谢公子这个宿主,的确,阴符令主人比任何人都适合当宿主!”

      少年冷笑着问:“这是温昱告诉你的?”

      肖纪道:“不是。”

      少年又不耐烦地追问:“那谁告诉你这些的?”

      肖纪却道:“无论如何,我所做皆是为了温公子,但温公子并不知道这些,你不必把一切罪责归咎于他。”

      老姜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清楚了,最终还是放了手。

      肖纪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恢复,他又字字珠玑道:“倘若所有人都并非最佳寄主,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待在司阴里?何况你不救谢丞相,现在又不救谢公子的朋友,你这样冷血,以为谢公子会原谅你!?”

      老姜冷声喝道:“与你无关。”

      但说到底他还是被动摇了。

      因为他要的寄主,恐怕千人中也难有一个。

      ……

      谢子婴感觉自己方才好像恍了下神,醒过来就见肖纪面红耳赤地背靠柱子看他,他一时感觉有什么不对,急忙追问道:“你怎么了?”

      肖纪很意外,“你不知道?”

      谢子婴皱眉道:“知道什么?”

      肖纪却只是看着他,一声不吭了。

      谢子婴恍惚了一下,又听见老姜说:“好,我救他,但你要清楚,他若成为我的宿主,从此身体便为我所用,这具身体里的意念不再是他,而是我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救他的意义在哪里?”

      谢子婴毫不犹豫道:“在他双亲,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事,也在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 ”

      谢子婴说得没错,他确实想要自由。

      老姜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好,我答应你,谢禅,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朋友关系。”

      谢子婴没明白他话的意思,就问:“你说什么?”

      老姜却没再回答,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迟到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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