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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又下雪了。
      巫山多松柏,苍翠的枝叶被厚重的积雪覆盖,天地苍茫。
      儿时的三两好友站在山门口,大祭司姜善举酒相送:“前路漫漫,聚散是缘,万望珍重。”
      梁启饮下烈酒,把酒盏扔在雪地上,而后掀起衣摆,跪在了大祭司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大仇未报,徒儿夙夜难眠,闭眼即是母亲惨死的模样,仇人远坐高台,教衡山如何咽下这口气?!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此行若荣登大宝,必血刃仇人——”
      “你天生早慧,命运多舛,若此生避世,方能化去劫难,族长驾鹤之时曾嘱咐你放下仇恨,”大祭司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你意已决,为师不再挽留。只是,今日一别,即是永别,往后余生,相聚之时,恐怕要到黄泉九幽了。”
      “今日之后,巫山将封闭山门,不再留路口。”
      众人都知,这是最后一次相聚了,离别总是突如其来,伤感却又无可奈何。
      一行人相顾无言,梁启又磕了一个头,正要带着朝歌离去,站在姜善身后的霜林突然开口了:“朝歌姑娘请留步。”
      姜善皱眉:“前路已定,人力岂能更改天命?”
      “哥哥嘴上说的轻巧,当年阿姒——”
      “闭嘴!”大祭司难得动怒,呵斥了自己的妹妹。
      最终,霜林只对朝歌说了八个字:“前路凶嫌,姑娘珍重。”
      朝歌:“多谢神医,我会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霜林看着她的眼神是有多无力,只当是霜林当心他们下山后的路上凶险,她只恨自己沉溺情爱,白活了这一世……
      后来细细思量,只觉无可奈何,人命尚且如蜉蝣,人力何其微薄,预知后事又能如何,不过了徒增烦恼罢了。要怪只怪这世道不公,生来为人即是罪过。
      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逐渐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眼前是纷飞的大雪,她回头一看,却只见一片刺目的白,以及巍峨的雪山,浑然不见蜿蜒的山路,这段时日仿佛南柯一梦,教人分不清真假,雪山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渺茫的歌声,歌声沿着风雪的方向,飘向远方。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
      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屏筵空有舍,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一种悲怆自朝歌心底上升,呼啸的风声宛若哀伤的曲调,她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梁启,几经斟酌,却还是没有开口。
      ……
      一群太医跪在宫殿中,没有一个敢吱声,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下,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就要死了,他早已时日无多,现在不过是死撑着不愿闭眼罢了,再珍贵的药石也是徒劳。
      皇后喊了五声陛下,老皇帝终于吃力地抬起了眼皮,他似乎是累极了,每眨一下眼睛,就要喘一口气。皇后接过大太监平安手中的药碗,担忧的看着皇帝:“陛下,您该喝药了。”
      老皇帝说:“拿走,朕……没病——”
      皇后捏着手帕,替相伴一生的丈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顽童:“陛下,这不是治病的药,是补身体的药。”
      “你胡说!你们、一个个的,都骗朕,都在骗朕!”
      “臣妾怎敢欺君?”皇后看着为首的太医令,“王太医,你快告诉陛下,这是什么药?”
      王太医后背刷的冒出冷汗,他抬起头回话:“这、这是补身体的药,陛下龙体安康,确实没有疾病,但皇家素来注重养生之道,这药方子,每日一贴,能延年益寿。”
      老皇帝愣了许久,方才松口:“如此,最好。”
      皇后一勺一勺的把重要喂进老皇帝嘴里,皇帝难得如此听话的喝完了一碗药,某一瞬间,皇后觉得眼前的丈夫正在一寸寸的变年轻,层层叠叠的皱纹逐渐变浅,而后消失不见了,从白发苍苍变得满头青丝,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孔武有力,他逐渐变得年轻,越来越年轻,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十岁……最后竟然与襁褓之中的婴孩无异了。
      皇后恍惚了片刻。
      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赵氏便与皇家定了亲,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日后是要进宫当皇后的,她享尽了荣华富贵,此生唯一跪拜过的人惟有皇帝,多少人都羡慕她,她生来就是云端上的凤凰,原本她也以为,这是很完美的一生了。
      谁知,年少夫妻,终究还是输给了皇权。
      躺在龙床上的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当真是与襁褓中的婴孩无异了,不能动弹,不能其实,吃饭要人喂,就连如厕都不能自己解决。
      “朕有愧于你……”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皇后。皇后一听,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听见皇帝说:
      “阿雪,你我自幼相识,朕出身于微末,幸得你不离不弃,登基之前,朕答应过你,这皇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日后我的孩子就是这大梁江山的正统继承人……无奈朕为赵氏所逼迫,不得不立那赵氏嫡女为后,连太子之位,也不得不给有赵氏血脉的孩子。”皇帝颤抖的伸出手,握住了皇后的手腕,浑浊的双目中满是愧疚,“朕、朕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列祖列宗,有愧于天下万民——”
      皇后甩开丈夫的手,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仿佛要拂去什么浊气。
      “来人,把淑贵妃带上来!”
      宫殿的门被侍女打开,两个身着铁甲的近侍把淑贵妃拖了进来。
      “放肆!本宫是贵妃,就凭你们,也敢动我?”就算是如今这个局面,淑贵妃也丝毫不乱,她身着素衣,头上的金钗玉器都被拿了下来,长发仅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绑了起来。
      “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是丞相的亲妹妹,我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碰我?!”
      两个近侍对视一眼,顾忌着淑贵妃的话,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却堵住她的退路,不让她逃出去。
      皇后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淑贵妃:“按照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没能为陛下诞下孩子的嫔妃,一律殉葬,先入地府,服侍陛下左右。”
      “皇后,你想让我殉葬?”淑贵妃冷笑,丝毫不惧,“你莫不是忘了,我的儿子,正在朔北为大梁守疆土,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将士的母亲的吗?!你这样做,也不怕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淑贵妃,这二皇子并非你的亲子,这是其一,其二,二皇子早在上次战役中失去了消息,虽未找到尸体,但难说他不是成为了战乱中为国牺牲的英雄。你在宫中数十载,未曾为皇家延续香火,如今,该是你报答陛下的天恩的时候了。”
      守在宫殿两旁的铁甲侍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来。
      “我看谁敢动我?!”淑贵妃大喝一声,“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是二皇子的母亲,是丞相的亲妹妹,今日上午本宫还在相国寺为陛下祈福,想不到,下午就被皇后娘娘的人给抓了进来,皇后,你很好,你好的很!”
      侍卫与淑贵妃僵持着,皇后也不发话,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跪在龙床边上的一个侍女默默地抬起来头。
      老皇帝按住床板上的一块暗格,大太监平安往前走了一步,遮挡住皇帝的动作。
      侍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决定大梁下一代皇帝的帛书和一块沉重的国之重器,就在这一瞬间完成了转移。
      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羽箭自虚空之中射入。
      皇后猛地转身:“来人,护驾!”
      侍女额头的冷汗低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地龙的热气蒸干。她飞快的翻转过身,躲过这致命的一箭。她脱下穿在身上的夹袄,包裹住帛书和玉玺,疾雷不及掩耳之势踏上龙床边上的矮凳,而后腾身飞起,打算借助轻功翻出窗外。
      哪想到大将军闵臣雪早早的派兵围住了宫殿,他站在宫殿门口,拉满弓,羽箭正对准窗边的侍女。
      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万幸她躲得快,要不然肩膀一定被射了个穿。
      原本围住淑贵妃的侍卫纷纷涌上前来,淑贵妃本想趁乱逃出去,皇后呵斥一声:“淑贵妃林氏,自愿入白溪庵,一生青灯古佛,为陛下、为大梁祈福——”
      把淑贵妃带进来的两个侍卫架起她往外拖,淑贵妃疯了一样的大笑:
      “陛下,你睁开眼看看,你的大梁,就要落入赵氏囊中了!外戚当权,大梁的江山,要亡了——”
      皇后看了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一眼:“陛下,您真是把臣妾骗得团团转啊。”
      这箱,被围攻的侍女从衣裳里抽出一把短刀,一步步的往后退。皇后冷眼看着她:“你若交出手中的东西,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侍女咬牙:“做、梦!”
      她的刀实在太快,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见一个侍卫被割断了喉咙,瞪着眼睛,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在地,好一会儿,铁甲侍卫才反应过来,抽出长剑向侍女刺去。
      侍女的轻功实在太好,她像是一只灵巧的燕子,轻巧的弹跳起来,踩住侍卫的肩膀,又在转瞬之间隔断他们的喉咙。
      目光透过窗户,看见宫殿外黑压压的侍卫,她在思量,该怎样逃出这绝境。

  •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可以给我一点评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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