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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司徒玄 ...

  •   有些时候重阳还是蛮佩服自己的,比如说满足种种需要时的姿势,读书的时候站着,睡觉的时候只要不是夜晚,大多可以坐着黑甜入梦,前者说真的只是因为怕胖,后者只是因为懒。起床叠被子穿衣服蹬上鞋重新扎个小辫再霸着镜子臭美半天,是每天都要做至少一次的事情,但一天里少做几次,还是会下意识觉得这样能够活得更加长久。

      也不尽然。有时候,人能退不进,能走不留。

      她问司徒,你知道对我来说怎么入睡最舒服吗?微觉困倦的青天白日,半个屁股坐在两架床铺之间的第二节玄梯上,整个身子靠着自己这边的竖栏,用肩膀去靠,不要用后背陷进去的地方,一旦那样,站着就很下流,坐着更像临刑前背捆木牌的死囚。坐在第二节上,高下分得不清,还有东西可以依靠,就像那些早早嫁人的女学生,幸福地死在梦想的半山腰上。醒来,醉着,都是避无可避的昏沉。起码是温暖的。我悬想走不了的路,肖想得不到的人,最后没办法了,就去做一场梦,经历短促的生死,附带一些不太想要的,余生更短的惘然。虽说世事一场大梦,蝶与周,人还应当分清,我快乐和不快乐,喜欢和不喜欢,爱和不爱,一向如此。拎得非常清。

      司徒玄不说话,重阳说你应当问我,究竟怎么样呢?我才好往下继续。我会告诉你,我从来不快乐,什么东西都不喜欢,甚至厌恶,但是我爱这里的一切,爱我看到的,看不到的,拥有的,和不能拥有的,包括肖深,包括李延年,包括你。很多被拆吃入腹的美食,只是带来日复一日的饥饿,正如爱无法治愈缺爱,你越是给我,我就越想要得再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麻烦,索性不给了。“但是不行,不给是不行的。人类离不开爱,就像离不开空气,水,食物。”重阳食指抵在唇上,眉眼弯弯地说。

      有个人说恋爱是为了排遣寂寞,我知道你清楚他是谁,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清楚我初恋身上的所有缺点,但还是念念不忘,你知道清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你还是选择和她共度一生,不要重阳。爱情不高贵,但也不如寂寞那样下贱。又凭什么说那些卑劣的东西存在即理所当然?又是谁给了庸俗权力,去嗤笑古典?

      司徒玄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动作是吞咽。

      他长舒了口气,好像被那玩意儿浇开了郁结的五脏。他说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想那么多干嘛,渴了就喝,困了就睡,看谁不爽我帮你揍他,别人爱说什么让他可劲儿说去,你想让我爱你,我就爱你,小爷别的没有,这点东西,他停下来用力拍了拍重阳的肩膀,“总还给的起”。

      他还是一口口地灌自己酒,路灯下脸上有明有暗,重阳劈手夺过来他的酒瓶子,猛咽了一大口,牵丝的津液和酒液一块儿冲进胃里,啤酒花的香气很舒服。

      司徒玄盯着这个女孩仰起的脖颈,看他喝过的酒瓶撑圆了她的唇形,再一次喉结滚动,不过动作很轻。后来墨绿的瓶口撤离她的唇齿,就看见残留的新鲜水泽隐约泛着猫儿眼一样的绿光。

      “啧,还不如可乐味道冲。”

      他耸耸肩,“青岛啤酒又不是二锅头,你以为酒是多了不起的东西。”

      “我不过是个小孩子。”重阳撇撇嘴,“你总要对我说一点谎的”。

      “一个谎要用千个谎来圆”,司徒玄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说了可以爱你,也不一定会赔上自己的一辈子,这句话我是真心的,但是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也不意味着它是谎言,重阳,不要把结局看得比心意还重要,你知道我爱你,比我们生活在一起,重要千百倍。记住我今晚的话,不要忘了。”

      明亮路灯下,他颀长身躯倾过来,垂首吻了她的发心。

      他们静静地拥抱了十分钟,司徒玄最先放开了,他安抚似的拍拍重阳的背,“丫头,太晚了,回家吧,我看你上楼。”

      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手,问他,“明天你还来吗?”

      “我很忙。”他把那半瓶啤酒塞到她手里,“想我了可以喝酒”。

      他的半张脸被黑色围巾遮住了,但是眼睛好明亮。重阳提着酒瓶子走了,却在司徒玄看不见的拐角里停下来,后背抵上冰凉惨白的石灰墙。她咽了一口酒,心说,“他爱我,他肯对我好,应该是够了的,我应该觉得够了的。”

      她这么对自己说着,一边顺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胳膊里。

      “但我还是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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