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怀琛

62、第六十二章

　　顾颙钦他们吃罢喜宴见天色已晚便打算骑马回去，可此时找了一圈人都没看到新郎官，坐在角落一侧的周柏青顿时有些奇怪，转头望了眼顾颙钦道：“公子，小王爷不会逃走了吧？”
　　顾颙钦摇摇头：“表哥虽然会冲动，但不是鲁莽之人，这个时候他不会逃的，应该是进新房了吧！”
　　周柏青闻言哈哈一笑，眉梢轻佻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小王爷是不是看上人姑娘了，所以才如此急不可待？”
　　顾颙钦低头瞥了他一眼，周柏青随即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哈哈哈公子，我不说了，不说了。”
　　“走吧，咱们去向孙将军说一声，然后回去吧！”

　　月影西斜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农舍，农舍外的走廊上挂着一盏淡黄色的灯笼，照亮了他们进家门的路。顾颙钦和周柏青将马牵到一旁的木棚子里栓好，然后迎着光走到了廊下，或许是因为里面的人听到了响动，一盏灯瞬间就从某个房间亮了起来，机灵的周柏青在看到那盏灯之后暧昧一笑，然后凑近了顾颙钦道：“公子，今晚月色挺好，早早休息太可惜了，不如邀人一起共赏月色啊！”
　　“柏青！”他加重了语气唤了他一声。
　　周柏青哈哈一吐舌头，边飞快地往自己的卧房跑边道：“公子，骑马走了这么远的路，我都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周柏青走后，他抬头看了眼那灯光亮起的地方轻轻一笑，然后提起脚步慢慢往那屋子的门口走了过去，待来到屋门前刚欲敲门，这时里面的人像是有感应一般一下把门打开了，而后那人轻轻朝他俯了俯身，笑道：“公子，你回来了！”
　　顾颙钦微笑着点点头，道：“找你有些事。”
　　王萱会意一笑，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睡得正香的张夫人，然后跟着顾颙钦走了出来。两人一起步行进到他住的卧室，顾颙钦宽去身上的披风，挂好后便来到茶几前坐下，王萱在他正对面落座，看着顾颙钦心情闲适地倒着茶水，王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公子，你找我什么事？”
　　他将倒好的第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然后淡淡一笑，随即放了茶壶伸手在一侧的袖子里掏了掏，不一会儿就掏出一小包油纸袋子包裹的东西，王萱好奇地往前凑了凑，随即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
　　“桂花糕！！！”
　　顾颙钦点点头，将这包糕点推到她面前：“给你带的，以前听表哥说过你喜欢吃甜食，尝尝看这个如何。”
　　“公子.......”王萱有些欲言又止。
　　顾颙钦示意她别说话：“快尝尝。”
　　王萱脸一红，羞涩地低下头拆开了那纸袋子，桂花香瞬间便从里面溢了出来，一时间两人的鼻息间都是这股清甜的香气。
　　她抬头看了顾颙钦一眼，见他正用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随即脸更加红了：“公子，那我......我尝尝看。”
　　她又羞涩一笑，随后便拿了一块桂花糕轻咬了一口，顿时满口都是粉粉糯糯的触感，再伴随着甜蜜的花香，竟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桂花糕都好吃。

　　两三口吃完了一块，王萱的目光不禁又落在另一块糕点上，而后又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顾颙钦看着她这馋嘴的模样宠溺一笑，伸手将茶杯推进了她些，温声说道：“慢点吃，又没谁与你争抢。”
　　“公子，谢谢你！”王萱吃完第二块后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杯茶，而后缓缓说道。
　　顾颙钦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碎沫子，笑道：“与我客气做什么，你不用这样。”
　　“哦，对了公子，小王爷他.......他还好吗？那个孙将军的女儿可好相与？”
　　听他问起赵炎，顾颙钦的神色随即一黯，顿了顿方才摇摇头：“表哥他今日连宾客都没招呼就离开了。”
　　“啊？那小王爷去哪儿了？”
　　顾颙钦又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未看到他，猜测应该是回新房了吧。”
　　他说罢抬眸定定地看了看她，迟疑着说道：“王姑娘，表哥他钟情的人是你。”
　　“公子，我........”
　　“我知道，你只把表哥当成兄长，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是吗？”
　　王萱轻轻的“嗯”了一声，低头极小声说道：“我十岁那年便被裴夫人调来服侍他，小王爷虽然看着凶巴巴的又爱调皮捣蛋但却待我极好，我也同样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那样待他，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幸福绵长。可........他终究是小王爷，高不可攀，与我有着天壤之别，我从未敢做他想，我有幸能做他的婢女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气，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顾颙钦听罢勾唇玩味一笑，道：“王姑娘，你又说谎了，你对表哥无男女之情真的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王萱头也不抬地抢答道：“自然是，我乃一介婢女，怎可高攀？！”
　　“那廉康王府被灭门之后表哥也不再是小王爷了，他并不比你高贵了。”
　　“那.......那也不行，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哥哥的。”王萱头埋得更低了。
　　“王姑娘。”顾颙钦突然莫名其妙地叫了她一句。
　　王萱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公子，你想说什么？”
　　“我心悦你。”顾颙钦眸若星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道，“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注意你了。”
　　“公子.......”王萱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脸灼热得很。
　　顾颙钦低下头自嘲地一笑，然后淡淡说道：“当得知表哥也钟情于你的时候，当我因为顾虑着要为我顾家报仇而害怕给不了你安稳的时候，我想过要放弃，也强迫自己放弃过，可是我失败了。那次逃出城的时候我们中了箭一起跌落河中，我甚至想就这样一起死吧，抛开一切，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但是公子还是带着我去找了小王爷。”王萱一边说着，眼眶情不自禁湿润了。
　　顾颙钦苦涩一笑：“是，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从顾家被灭门那刻起，到廉康王府也惨被灭门，我这一生都注定无法做一个安稳的普通人。所以……王姑娘，对于想要安稳的你来说，表哥与我都非良人，如果之后你遇到了更合适的男子，我会成全你们去做一世平凡的夫妻。”
　　“公子，你说什么呢？！”王萱眼里含着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她募地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低头紧紧地盯着顾颙钦道，“公子，你如果真的心悦于我为何还要顾虑其他，为何不问问我心之所想，为何要擅自替我下决定？我是个人，即使身为婢子那也是人，不是个随意放下或者捡起的物件！”
　　顾颙钦身躯一震，也随之慢慢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看着此时泪流满面的王萱他强自忍住眼眶的泪水，即使内心早已波澜壮阔，表面上依然
　　故作平淡地说道：“好，你说。”
　　王萱再也按捺不住一把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将脸上的泪水都蹭在他带着墨香的白色袍子上，哭了一阵后她抬起哭红的眼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公子，我自小便没了父母，都是姨娘照顾我长大，姨娘自小就教我对待感情要一心一意，认定了谁那这一辈子就是谁，我既已认定了你，那这一辈子不管有多苦多难，不管公子遭遇到何种境遇我都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因为，人的这一生那些金玉财帛、功名利禄都乃惑人的身外之物，锦缎绫罗加身是一天，粗布麻衣稀饭也是一天，何为苦？何又为乐？这些只有我们自己能知晓，最后这短暂一生真正能留下来的唯有你我这双相携着走向死亡的手，这双手是哪怕我们其中一人先淌过了冥河，走过了奈何桥也依然会等待彼此的存在。所以，你若不负我，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烊铜炼狱，只要你在，我便一直在。”
　　“萱儿。”顾颙钦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着她，仿佛要把她娇小的身躯融进自己的血肉里。一直不敢奢求的至纯至净的爱情啊，原来它一直都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一颗小树苗长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

　　两个人抱在一起腻歪了好一阵，顾颙钦瞥了眼天边越来越偏西的月亮随即拿出帕子拭干净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又倒了杯茶水递到她面前，温和地说道：“眼睛都哭红了，喝杯茶先润润吧！”
　　王萱自然接过，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也看了看屋外的天色，脸又开始泛红：“公子，我们待的时间有点久，现在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嗯，把这个披上。”顾颙钦转过身去拿了挂在室内木制晾衣杆上的披风替她系上，然后盯着她的脸笑道，“我送你。”
　　“好。”王萱低头害羞一笑，率先往门口走去，顾颙钦紧随其后。
　　走到她和张夫人居住的屋门口，王萱回过身盯着他恋恋不舍地说道：“公子，那我进去了。”
　　“嗯。”
　　听到他的应答，王萱心满意足了，刚抬脚要跨进去，这时身后的顾颙钦又出声道：“萱儿。”
　　“啊？还有什么事？”
　　“等我.........娶你。”
　　王萱勾唇轻轻一笑，随即又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