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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3 ...


  •   赵筱寺很难开口对陈棠说起昨晚遇到的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想来他目前为止经历的人生太短,其中最刺激的事情可能也就是坐了个过山车这种程度,遇到的大人除了老师就是家长,不然就是家长的朋友、朋友的家长,根本没有太多能够参照的东西。小说中的角色毕竟也就是小说中的,怎么也不可能蹦跶出来再自己周围晃悠,所以他去把注意力放在苏修和葛翼的身上,多半是因为好玩儿。

      昨晚那个人居然就那么轻易地把自己从消遣无聊时光的梦境中扯出来,像是从背后被泼了一盆冷水。

      今早陈棠来得好晚,赵筱寺把今早要交的作业摊在桌子上,手机揣进口袋里,又到走廊去继续观望了。还是那扇窗户前,还是托腮的姿势,他有目的却又没目的地四处乱瞟,今天都是怎么了,都来得那么晚。要说苏修不来的话还是很正常,那家伙翘课成瘾,也不知道平时不上学他都去干什么,难道是游戏厅吗?可细想一下二班班主任跟葛翼的那段对话,苏修好像没有家长,但却多个妹妹。总不可能所有一切的开销都是葛翼给予吧,那样的高级公寓,如果真的是,那感觉还有点像是被包养。这跳台的逻辑很有陈棠的味道啊,赵筱寺摇了摇头。正经地去想的话,毕竟自己没有接触过苏修,没准就是个很好的人呢,没准就是责任心很强,不想要受到太多恩惠,又不希望被同情,所以翘课的时间可能都是用来打工了。

      说得通。赵筱寺点着头,开始想象如果真的是,那么苏修是在打着什么工呢。结合葛翼对自己的忠告,想到昨天早上那条新闻,加上自己那推理小说似的假设——

      打工,杀人,那不就是雇佣杀手了吗。

      “原来如此,从这里望过去的话居然是这个光景。”

      身旁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让赵筱寺顿时血液凝固了几秒,他有点不敢回头,就站在自己右手边的这个人,就是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让他竟然不敢回头。他想象过无数次对方会是什么声音,想象过无数次靠近的话会是怎么样的感觉,现在这一刻,对就是在此刻之后,他再也不需要想象了。

      苏修就站在自己身旁,也是那样慵懒地托着腮,也是那样漫无目的地望向另一方。

      赵筱寺半张着嘴,与其说是大脑一片空白,不如说眼前一片漆黑,他有点晕,好像是肾上腺素飙起的感觉,手抖,面部抽筋,空白的大脑就这么多出一个念头,估计路人看来,自己才像是杀了人被逮住了的那个。

      “怎么,”苏修一定是见他半天没个回音,才扭过头正视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每日观察了。”

      头次近距离看这个人的脸,赵筱寺慢慢合上半开的嘴,“每日观察?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你居然也会关心除自己之外的事情吗!”赵筱寺认为自己当时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

      哪想到苏修只是一愣,像是丝毫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理直气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能暴露这一点似的战略性停顿,转身,抱起双手,靠着墙壁,头稍微一歪,“你再继续观察下去的话,没准儿有天就会知道了。又或者,在那之前,就‘被知道’。”

      可能你会对苏修感到很好奇,但是记得,好奇归好奇,不要靠近。

      周围学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路过他们的时候,赵筱寺都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充满好奇的视线,他猜想着兴许下一个校园话题就是“三年都之和葛翼交流的苏修竟亲自访问无名小卒,是幸运还是灾难”,然后开始无意识地做着吞咽动作。

      “喂你说,这算是个警告了吗。”苏修看他半天没个反应,好像突然丧失了一种直到刚刚都好伪装得很好的耐心,语气都跟着变了。

      不过,警告?什么警告……虽然不知道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但是警示的作用已经超标了,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恐吓了。

      “应,应该,算是了吧。”赵筱寺试探性地回答了一下。

      苏修竟然笑了,像是达成什么任务,双手又插进口袋,接着满意地朝他点点头,“虽然你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多谢配合。”

      配合?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不客气?”在看到苏修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朝他摆摆手,要不是陈棠过来叫自己,可能自己会一直摆手到上课为止。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来找自己的那个人是苏修吗,是苏修吧,是那个传说中的苏修对吧。

      “一晚不见,你的进展还真是迅猛。”陈棠显然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应该说很多人都看到了,或者说很多人都有幸目睹。那个从来不会找其他人说话的苏修,竟然跑来和一般人搭讪了。“怎么样,赵同学,请问你内心此时此刻的感受是什么。”

      赵筱寺抿了抿嘴,说不上来,有点儿兴奋,手还在抖。“兴许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很难接触的人呢,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怎么,你还想要继续往深了发展你和苏修的关系吗!”

      “讲道理他不过就是来找我说了一句话,有必要这么震惊吗!”

      “震惊的不是我,是你好吗,你这个反映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偶像的年轻姑娘。”

      赵筱寺无言以对,舔着嘴唇思考他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余地。“是啊,我实在是搞不明白,而且你知道吗,他好像……知道我一直观察他。”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自恋倾向。”

      “不是好吗!他亲口说的,说打扰了我的每日观察,每日观察!也就是说他每天都注意到我在观察他,陈同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居然不是单恋。”

      “去你大爷。”

      “诶你这个人,好端端干什么问候我的家人,”陈棠嫌弃地撇嘴,“这还用想吗,他早看出来你每天都在研究他了,说不定昨天你跟踪他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是你在跟踪,今天来很可能只是给你一个警告。”

      这算是个警告了吗?

      赵筱寺难得觉得陈棠说了句靠谱的话,“什么警告?”

      陈棠掏出数学作业的同时不经心地回答:“再不老实,下一个就是你。”

      这要是个玩笑,赵筱寺真的想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这一点也不好笑。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说昨晚看到那个长发男人的事,预备铃响了,语文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进来说前两个节课考试。那套卷子的作文题目是半命题,“_____的好奇心”。他捏着笔,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道考题,而是一种审核。下划线上的空白几乎要把他一口吞了,兴许这个问题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属于人的好奇心。

      两节课后大课间,赵筱寺交了卷子匆忙跑出教室时,一头撞上门口的葛翼。

      葛翼是听自己班上的班长说起的早上的事的,他一直摸不准苏修来学校的时间,假如有一天自己还未登校的话,希望班长能够替他留意一下苏修。他不担心班长会比苏修要晚到,毕竟是个热衷于学习的好人,有阵子他甚至怀疑这个班长是不是都不会离开学校,后来证实班长原本就是住学校宿舍的。不过三年以来,班长从来就没见过苏修有除了翘课和课上睡觉之外的举动,所以一直觉得葛翼就是有些神经质,且极度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苏修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直到今早,那个向来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苏修,竟然跑去其他的班门口,对葛翼之外的学生开口说话了。而且说得相当自然,完全不像是他们之前私下推测的那样有什么交流障碍的症状,反而是被搭话的那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

      “就是昨天来给咱班送卷子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赵筱寺对吧!天呐,他是什么来头,他认识苏修吗。”和班长的兴致勃勃完全相反,葛翼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一定是由好奇所驱动的愚蠢行为,葛翼说不上来的气,站在赵筱寺班门口不耐烦地等着。“跟我来。”

      “可是不是大课间吗。”

      “那重要吗。”葛翼瞥了他一眼,随后朝楼梯那里努努嘴。

      走上一层又一层,五楼的实验室在往常是闲置的,葛翼停在五楼走廊尽头,“说吧,就现在,你实话和我讲。为什么这么想和苏修扯上关系。”

      关于热点话题,人总希望自己是第一个了解细节的人。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这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沉浸在追寻刺激的流波中,上浮下潜,赵筱寺舍弃了开始的契机。如今一定要说一个理由,他认为这个理由就站在自己眼前。“自打初中开了学,你我关系淡了不少,我以为你在新的班里有了新的朋友,然后我也赌气似的,”是自己在赌气吧,没能考出最好的分数,没能得到更多的称赞,没有更多的注视,没有更多的关怀,甚至没有更多的朋友,“赌气似的……我同桌陈棠,她说相比之下我更像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我真特么不是多愁善感,我本来是那么没有脑子,粗枝大叶,感兴趣的事情不过就是打打球,吹个圆号。”

      然后在某次打球的时候,看到操场那头,躺在双杠上疑似晒太阳的某个人身旁、葛翼正多此一举似的用校服替他遮住阳光。他还记得小学时候放学两个人拎着乐器离开学校之前准要到单杠双杠那里闲聊些什么,如今还能陪他这样聊天的人他还没找到,但是显然葛翼已经找到了。

      好笑吗。“我就是在赌气,我不服,我拿你当朋友,在我的理解里朋友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可是在你那里,朋友是一次性的吧。”赵筱寺喊出这句话后,长长地吁了口气,从操场方向传来的运动员进行曲突然停下,走廊那一头年久失修的绿色安全出口的灯嗞嗞啦啦,伴随着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喇叭声,混成一曲荒谬的交响乐。

      “所以与其说我对苏修感兴趣,可能刚开始也不是那样吧。”

      葛翼没再继续看着他,很久没有回复什么,差不多在第二节扩展运动开始的时候才有了回应:“你知道,我们家的家族企业是从民国时期传下来的,到我爷爷那一辈时还是中规中矩的生意人,我父亲年轻时接手,觉得这个生意稳定且没什么扩张的可能性,认为中规中矩是不可能有太大成就的。我家原来只是普通的炼钢厂,当然了二战的时候也接过些加工子弹的工程,后来建国,这种跟钢材有关的企业都要被国家控股。我爷爷认为这样也无妨,但我父亲却认为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企业,怎么能分给别人,怎么能上交给国家。”

      赵筱寺没想过能听到这些,但这恐怕是葛翼第一次和自己认真聊起关于他们家的事情,细想一下当初的葛翼还是小学生,恐怕很多事也都是这三年来陆陆续续了解到的。他没有打断葛翼,毕竟他预感这是一段很长的发言。

      “所以我父亲,”葛翼抬头环视着走廊四周,好像在确认有没有监控监听一样,“他靠一种手段,拿回了炼钢厂的全部股份,顺便垄断了这座城市和钢材有关的商品。”

      赵筱寺浑身一抖。

      “这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但是有足够的钱确实能够让别人来解决这种事情。”葛翼低下头,“他雇了人,然后让那个人去跟政府管理这方面事情的官员去谈这个生意,那人出了个条件,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赵筱寺能想到那是个什么条件。

      “‘你在合同上签字,我手中的刀子就不会到你的心脏里。’那个人当时多半是这么说的,我父亲在场,我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话。”葛翼看起来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即便是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多倍,也还是有他无法驾驭的情绪。

      赵筱寺完全惊呆了,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显得不至于那么失礼,可他满脑子都是这一上午过得真是刺激。

      葛翼苦笑了一下,“你肯定纳闷儿吧,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之类的。”

      破天荒的,赵筱寺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我父亲雇的人,”葛翼几乎贴到赵筱寺的耳朵边,“是这世上势力最强大的黑手党组织之一——DS的成员。而苏修,就是DS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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