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古城涟漪

9、彼岸花

　　风痕带来的东西由属下送往曼珠沙华宫，交给碧落处理。幽都城的繁华并不比凡间差，不仅各种商铺一应俱全，还有酒肆、赌场、青楼之类。凡间有的它都有，凡间没有的它也有，比如画皮店。

　　店门口站着顾盼生辉的绝色女子，变幻着不同模样，以此吸引客人。要不是她旁边立着的一块木牌子上写着“画皮”两个大字，就冲她的那一番搔首弄姿，风痕真要以为这里是妓院了。

　　他停下脚步，瞧了一会儿，禁不住朝夜雪生伸大拇指，“鬼王，你要是能将这生意做到凡间，那挣的钱可真不少了。”

　　夜雪白他一眼，“想什么呢？我堂堂鬼王，至于用这种方式敛财吗？”

　　“是！六界之中，谁都没你眼光高，哪儿能看得上这些不入流的买卖！”风痕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吃东西也死不了！有本事去我们妖界试试！”

　　他的声音虽小，夜雪却听得真切，“你们妖也可以不吃东西的，知非喝露水就能长大！”

　　“你非得跟我杠是吧？”风痕气结，又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听他提到知非，才想起正事，“你那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夜雪笑道：“一棵快死的桃树，我给注了点灵力，他就结草衔环来报了。”

　　这样都能攀上关系？“我宫里还有好几棵桃树，你要喜欢，我明天全给你送来！”

　　夜雪一口回绝，“可别，这一个我还嫌烦，你要是能帮我把知非带回妖界，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风痕眸子一亮，握住夜雪的手，强迫他先与自己拉了钩，“说话算话！”

　　“自然！”

　　夜雪要是知道风痕所谓的办法就是与他拼酒，死也不会答应。好在他几个手下还算靠谱，拉着应是不让他喝。尤其是碧落，只差没跟风痕动手了。

　　风痕敲敲桌子，鄙视他，“夜雪，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躲在一个娘们身后算啥？有种咱俩比一场，以你儿子做赌注，你若先喝醉，知非就跟我走！”

　　“我……”

　　“好！我爹爹答应了！”夜雪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知非堵了回去。他抬起小短腿，一屁股坐在夜雪的大腿上，“爹爹，你的酒量我放心！”

　　“……”

　　“你爹酒量好？”风痕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会儿你爹输了，你可别哭鼻子！乖乖跟叔叔回妖界，知道吗？”

　　知非白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夜雪当年在枕月谷，在寒衣楼经常抱着酒坛醉生梦死，早就练得一身好酒量。

　　夜雪对这个三杯即倒的猪队友十分绝望。

　　一杯桑落酒下肚，夜雪面不改色。

　　风痕惊讶，“你……你居然没有倒？你以前沾一点酒就会醉！”

　　以前？夜雪楞了一下，笑道：“嗯，后来喝多了，酒量也就好了。”

　　“不是……”风痕抓住他的手腕，朝上捋了捋他的衣袖，“你从前一喝酒身上就会长疹子的。”
　　夜雪抽回手，将衣袖放下，“应该是习惯了吧！”

　　“好吧！”风痕也不再纠结这些问题，重新将酒杯满上，“那我们就货真价实的比一场！正好弥补了从前不能跟你畅饮的遗憾！”

　　夜雪喝的差不多时，风痕也醉倒了，赌约也就不了了之。

　　碧落与红尘将夜雪扶回寝殿，又吩咐鬼差把风痕送去歇息。

　　紫陌亲自煮了醒酒汤，送至夜雪房中。想到风痕也算是客，又去给他盛了一碗。哪想他房中空无一人。紫陌以为他去了茅房，留下醒酒汤就走了。

　　夜雪睡到半夜，惊觉房中有人，睁开眼，一袭雪衣裘带立于床前。

　　“太子殿下？”房里虽黑暗，夜雪闻着气味也知道来的是谁。

　　白暄没有理他，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夜雪微愕，起身点亮烛火，“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要事？”难得他一本正经，没再口出狂言。大半夜的，白暄避人耳目，独自前来，定有大事。

　　白暄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何时睡下的？”

　　“大约亥时，怎么？”夜雪不明所以。

　　白暄道：“期间可有去过地藏魔域？”

　　“地藏魔域……”夜雪听到这四个字，心下大惊，地藏魔域乃六界的禁忌。若非无事，谁都不愿提及。

　　“结界有异动，我以为是你或你手下的人。”毕竟近水楼台，能悄无声息进入鬼界，靠近地藏魔域的，也只有鬼界了。

　　“他们也不可能去！”夜雪对自己管制下的这一众大鬼小鬼还是有些自信的。

　　“哦？”白暄显然不信，“既然你这么肯定不是鬼界所为，那么，今日是否有谁来到鬼界？”

　　夜雪摇头，“风痕不可能去哪里！”

　　“原来妖王来了！”白暄了然，“他为何不可能？”没有证据之前，白暄对任何人都持怀疑态度。

　　夜雪摊手，“那家伙上次随我去幽都城下，回来呕了几天几夜，险些一命呜呼……地藏魔域……他有命去，恐怕没命回来。”

　　那里是炼狱里的炼狱。

　　即便在黑暗里，夜雪也能感受到白暄冷如冰霜的目光，“那么，鬼王，你呢？”

　　“我？”夜雪好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哪里？”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地藏魔域的结界为天界与你共同设下，为何我都察觉了，你却毫无感觉？”

　　夜雪出世时，地藏魔域的结界曾被强行撕开过，后来虽为天界所补，强度已远弱于最初。夜雪臣服天界后，将结界加固了十二层，但凡有东西靠近地藏魔域，他便能即刻知晓。但近些年，因他身体上的变化，灵力远低于往日，察觉不到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他昨日还喝了那么多酒！

　　酒……

　　夜雪脸色微白。

　　“鬼王可是想到了什么？”白暄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

　　“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夜雪语毕便往外走。

　　白暄却没有跟上的意思。

　　夜雪不解，这时候，他不是应该亲自去地藏魔域一趟吗？

　　“我已去过，结界并未遭到破坏，或许那人也发现了这个结界牢不可破，一旦触碰，会立刻被你我察觉。”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是个好消息，反而意味着今后他们更要格外留意地藏魔域的异动。

　　白暄没有久留的打算，事情交代清楚，他也该返回天界了。可能独来独往，高冷惯了，连步伐都比别人快，夜雪转身的空档，他已走到寑宫门口。

　　“太子殿下！”夜雪叫住他，“其实……你可以试着多笑笑，会快乐很多。”

　　白暄顿步，浑身僵了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夜雪又道：“我从前有个跟你一样的朋友，不爱说话，不爱笑……后来他试着改变自己，发现多笑笑真的会变快乐！”

　　夜雪跨出房门时，听到夜雪还在说：“你并不是一个人，或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人在默默守护着你！”

　　守护？

　　白暄望着黄泉之路两旁漫无边际的血一般的曼珠沙华极轻地叹了口气。

　　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修炼，没有伙伴，没有朋友……怎么会有人守护他？

　　白暄的头有些疼，不知道是因为想起经年累月的孤独，还是因为眼前这一片燃烧的火焰。

　　这种像极了鲜血的红让他心底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留恋，仿佛这些东西曾与他血脉相连，又被他从身体里剥离去。

　　白暄毫无意识的伸出手，触碰到曼珠沙华花瓣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沸腾！他骇然觉醒，极快地抽回手，离开这片让他情绪起伏不定之地。

　　夜雪站在花海里，看着那一抹白越来越远，垂下了头。他抚着身旁的一株曼珠沙华，低喃着，“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局死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