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古城涟漪

3、求爱信

　　“破冰？！”夜雪的身形一变，脚下连连转换，犹如游龙，堪堪避开攻击，拍着胸口，惊魂甫定道，“太子殿下，不过一粒丹丸而已，至于让你使出七星问道么？万一我没躲过去，你父君寿诞日见血，可不太妙啊！”

　　七星问道乃白暄的必杀招数，共七招，生七幻像。伐欲、破冰、杀阵、大同、问心、入世以及断情。若非特殊情况，白暄极少会用。因此见过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能能轻松躲过，且分辨出他使的是哪一招的，至少在夜雪之前，他从未见过。

　　“你不是躲过去了么？”而且躲得极妙，这个夜雪对他的身法已经不是熟悉这么简单了。“若我没有记错，这是我与你的第二面！说，如何会知道我所用的招式？”

　　“听闻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喜欢我。这次前来祝寿，我自然要做充足的准备……比如说，万一不小心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我要怎么在他手下捡回一条命？想来想去，也只有知己知彼，才有一线可能了。”

　　“你倒是谦虚！”

　　“过奖！”

　　白暄冷哼一声，抖了抖浮影剑，“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的七星问道在鬼界并不是什么秘密！鬼市的小摊上随便买一本秘籍，翻开都能看到一招半式，我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地看了几眼。”夜雪越讲，白暄的脸越黑，最后由黑变青，由青变红……

　　夜雪终于意识到不对，打起哈哈，“那些招式都是他们添油加醋，过度渲染的，华而不实，哪有殿下这般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我回去就下令烧了摊子！殿下放一百二十个心！”

　　“……”白暄道，“六壬阁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走到这里，此次作罢，下次再被我发现，休怪……”

　　“休怪你不懂待客之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六壬阁是藏书阁。就算夜雪刚才跟他东拉西扯，短暂的对招过程中，白暄还是一眼就看到夜雪指尖沾上的墨痕——他到底进去过。

　　白暄将阁楼内外检查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夜雪的气息亦无任何异常。白暄甚至能感觉的到，他如何悠闲地走过一排排书架，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挂着他母后的画像。

　　他的母后极美，莫说父君对她念念不忘，无论谁见了，都会驻足观看的。

　　他回到无极殿，夜雪正抱着琼花喝得兴起，瞧见他，招手笑道：“殿下辛苦啦！”

　　白暄目不斜视。

　　碧落拽了拽夜雪的衣角，“宫主刚才与他照面了？”

　　“嗯。”夜雪冲着腰间的香囊努努嘴，“去拿了点东西，险些被他发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精！”

　　这话听得碧落如芒在背，食不知味，“宫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宴会散了便走！”夜雪伸直了腿，扭扭腰，“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这才去了几个地方，老腰都要累断。”

　　几个地方？碧落惊骇，他还真当是来逛街的？“宫主都拿了什么？”

　　“嘘！”夜雪按按怀中的事物，竖起食指，“回去再说！反正收获颇丰！”

　　“……”这志得意满的口气是怎么回事？碧落暗自叹息，殿下，你彻底堕落了！

　　曼珠沙华宫。

　　夜雪抖抖衣衫，口袋里，袖子里零零散散竟掉出不少东西。碧落清点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值钱的。

　　“香囊一个，玩偶一对，书信十一封。宫主，这就是你所谓的……收获颇丰？”

　　夜雪接过她手中的书信，“你懂什么，这……你刚才说这是多少封来着？”

　　碧落楞了一下，答道：“十一封。”

　　“十一？碧落，你数错了吧？明明是十二……”夜雪点了点，突然顿口，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黄泉见他重数一遍后脸色大变，被他吓到，“宫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要命了。

　　“少了一封！”

　　“少了一封？这些信是什么来历？”碧落不解，不过一封信而已，为何宫主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夜雪抽出一封递给她。

　　她与黄泉凑在一起默默看了一遍，再对视一眼，俱是面泛桃色。

　　敢情这些都是求爱信？

　　“宫主在哪里找到这些东西的？”

　　“北辰宫。”

　　北辰宫是太子白暄的寝宫。

　　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十一封书信，丢出去任何一封都能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那个古板又冷漠的天界太子，若得知这些信，说不定分分钟都会杀到鬼界，跟他真刀实枪地干一架。

　　碧落急得跳脚，“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应该不会因为一封信就……”

　　“闭嘴！”碧落喝道。

　　黄泉原想宽慰她，哪知一句话像点燃炮仗的火苗，这个平日还算温柔的女子瞬间吼得面红耳赤，“这些事还不都是因他而起？他若敢来兴师问罪，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行了，别吵了。”夜雪捏捏额角，眉宇间泛起一抹倦色，“待寻个机会，我再去取回来。碧落，把东西收好！黄泉，你也下去休息吧！”

　　走出殿外，碧落还没消气，丢下一句“以后莫要在殿下面前提他！”，也不等黄泉回应便匆匆走了。

　　黄泉咬唇，一低头，眼泪掉在手背上。她擦去眼泪，余光瞥见殿外大片的曼珠沙华枯萎了一般，正慢慢闭合，浑身一僵，面如死灰，许久才回过神，冲回大殿。

　　“宫主！”

　　空荡荡的大殿里，哪里还有夜雪的影子？只有一具快要散架的白骨十分难看地倒在地上。

　　黄泉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无法抑制的抽泣还是惊醒了躺在地上的白骨。

　　那白骨微微转动头颅，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你回来做什么？”夜雪做了个根本看不出来的苦笑，“我这般难看的样子，竟被你瞧了去……怎么又哭了？”

　　“殿外的花要谢了……怎么办？”黄泉泪流满面，颤声道，“对不起！宫主，对不起……”

　　“起来吧！这事跟你没有关系，道什么歉？”

　　黄泉跪在地上，哪肯起来？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夜雪叹了口气，“好了，别再哭了，被碧落听到的话，整个鬼界都要炸了。再说了，我又不是马上就会灰飞烟灭，总有办法的。”

　　黄泉抬起头，眼中瞬间聚满希翼，“宫主说的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们？”夜雪以掌撑地，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也没能坐起来。

　　见状，黄泉原本停住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你呀！怎么看上去比我还难过？就算变成骷髅，我也是这六界最英俊帅气的骷髅，不是么？”夜雪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索性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咱能不能先去把门关上再哭？”

　　黄泉抽泣着将门关上，“宫主这般模样，如何能瞒得过碧落姐姐？”

　　“瞒不过也要瞒。”若不是去了趟天界，来回奔波，加上躲开白暄的那一剑，灵力消耗的厉害，以他的修为，维持个人形还是没问题的，“过两日灵力恢复了，也就好了。这几天就辛苦你帮我挡住她们了。”

　　“可她们见不到宫主，肯定会怀疑……”

　　“你就说我闭关，谁也不见。她们若不信，我隔着门跟她们说几句话。这几个小丫头，还是挺好骗的。”

　　黄泉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见她张口，欲言又止，夜雪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宫主这样有多久了？”黄泉不敢问，又不能骗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多久？”夜雪偏头很认真地想了想，“也就最近这几天。就那次……碧落不许我喝酒，生气的那次！算算也没多久！”夜雪说的有鼻子有眼，黄泉信以为真。

　　“下雪了么？”他突然问道。黄泉侧耳聆听，大殿里没了对话声，静的十分寂寞。越是静，原本细微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黄泉打开门缝，朝外看了一眼，点点头。“宫主，我去给你取条毯子。”

　　“好。”夜雪阖眼，叹了口气，又熬过了一年啊！

　　雪有越下越大之势，天帝站在眠雪阁已有一个时辰。

　　“父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天帝在阁前的窗边站了多久，白暄就在阁外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天帝回头看他一眼，又扭过头去，望着雪花怔怔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白暄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在天帝的眼角看到一滴若有似无的泪，将要涌出的瞬间又消失在眼眶里。

　　“父君有心事？”

　　“听闻你今日伤了夜雪？”他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白暄知道，其实他很在意。

　　“并未。被他躲过去了。”

　　“七星问道的戾气太重，若非必杀之人，莫要再用了。”

　　“是！”

　　浮影剑是天帝送的，并无实形，平日封存于他心中，因此又叫心剑。浮影剑戾气虽重，却在他的控制范围，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天帝跟他说不要再用了。

　　白暄不解，这个众仙看不上眼的鬼王，似乎很得他父君的青眼。“今日是父君邀请夜雪来的么？”

　　天帝道：“鬼界臣服于天庭，夜雪前来参加寿宴，并无不妥。”

　　提起夜雪，白暄一时恍神，脑子里全是今日吃下那枚药丸后出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