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古城涟漪

14、桃花树

　　在一望无际的血红色花海里，一棵桃树孤零零地立在中间。它的躯干得双人合抱，树上的桃花经年不败，远远望去，犹如一大片一大片的粉云，为这个阴森可怖的鬼界增加了一分独特和温柔。

　　夜雪斜靠着树干，正愣神之际，忽然听到脆生生的一句话，“爹爹，你怎么哭了？”如此空旷寂寥之地，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夜雪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知非怎么又到这里来了，而是以袖掩面，仓皇擦掉眼角的泪。

　　“爹爹，这个给你！”知非拿出一方藏蓝色的手帕递过去。

　　“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夜雪顺手接过来，而后愣了一下，这方手帕……看着很眼熟。

　　知非道：“爹爹是不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物什？”

　　夜雪抖落衣襟上的花瓣，起身道：“是有点眼熟。”

　　知非的身高跟凡间五六岁的孩童一般，不及夜雪的腰。说话时得仰着头，“爹爹不记得了吗？这是你在凡间用过的，后来爬到悬崖边摘桃花时，帕子掉下去了。”

　　“哦……原来你把它捡回来了……”

　　“我看爹爹格外珍惜，当时想着如果有一天能见到你，就把它还给你。”

　　夜雪握着手帕，愣怔出神。

　　知非知道他怕是又想起过去的事了，也不出声打扰。半晌，夜雪才有转回心思问知非，“不是让你在宫里面壁思过吗？怎么又来了？地藏魔域很危险……”夜雪虽法力高强却从不乱开杀戒，而且为人向来和善，这件事却让他真的动了怒，“你再不听话，我就将你送回枕月谷！”

　　知非撇嘴，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爹爹，我不是故意要来的。我，我本来想找你……然后就看到你往这边走，我叫你好多声，你都不答应。我，我担心你……就跟过来了……爹爹，你别生气，我下次在也不来了。”他粉嘟嘟的小脸上镶着一双紫葡萄般剔透的眼睛，此刻眼泪汪汪的样子，看得夜雪心头一软，“行了，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曼珠沙华宫便留不得你了。”

　　“知非知道了！”可能怕夜雪又跟他提这茬，知非赶紧换了个话题，“爹爹，这里为何会有桃树？我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它！”

　　这棵树是夜雪费了很多心思种下的，他对这棵树也算情有独钟，最喜欢躺在桃树下睡觉。

　　后来渐渐来的少了。以至于他都快要忘了这里还有这么一株桃树。

　　“上次它在结界里，所以你看不到它。”夜雪低头微笑，“想不想上去坐着？”

　　知非连连点头，“可以吗？我可以坐在上面吗？”

　　“为什么不可以？”夜雪将他抱起，送到桃干上，“坐稳了！”

　　知非拍手大叫，“爹爹，树上看到的鬼界更漂亮了！你快上来看！”

　　“是吗？”夜雪双手抱拳，站在树下看着他笑。有那么一瞬间，他像回到了从前。

　　“知非，跳下来！”

　　知非在一片桃花瓣里探出头，“爹爹说什么？让我跳下去？我不敢……”

　　“我在下面接着你，不会有事。”夜雪张开双臂。

　　“真的吗？”

　　“嗯。”

　　“那好吧！”知非紧闭双眼，面色十分紧张。可以看出来他不太想这么做，只是迫于夜雪的要求，又不得不做。

　　夜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在干什么？重温过去吗？想凭借着这些类似的事情，从中寻求慰藉吗？

　　“算了，把手给我吧！”他将知非抱了下来。“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知非十分乖巧地靠着枝干遒劲的桃树，“这也是爹爹种下的吗？”

　　“嗯。”夜雪今日穿了一身红衣，他平日总是一身凝重的黑，唯有动了杀心时，黑衣会瞬间变成红色。而今天，他竟罕见地穿了件红衣，额间的曼珠沙华花瓣时明时灭，或浓或淡，让他看起来更邪魅了。

　　“原来爹爹还是种桃树的高手！”

　　夜雪失笑，“你可不是我种的，你是野生的。”

　　知非噘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但是夜雪说的也没错，他们到枕月谷时，知非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爹爹，这棵桃树上为什么系着这么多红色的丝带？这些丝带都是做什么用的？是为了镇住什么邪物吗？”这个生根于枕月谷的桃树精还是太单纯了，连红丝带代表的意义都不知道。

　　当然，夜雪也不可能主动告诉他。

　　“嗯，所以不要去扯它们，会出大乱子的！”

　　“爹爹为什么要在这里种一棵桃树？这些曼珠沙华也很好看啊！”

　　“是很好看。”夜雪摸摸他的头，淡淡一笑，“你知道我跟他是怎么相遇的吗？从前这里也有一颗桃树，比这一棵还要大，还要粗，桃花也是经年不败……有一天，我在树下跟现在一样睡觉，忽然……”夜雪没再说下去。

　　“忽然什么？”知非正听得兴起，夜雪却不说了。“忽然怎么样了？爹爹，你快讲啊！”

　　夜雪拍了拍脑门，“时间久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爹爹真的受伤了吗？”知非皱起小脸，看上去很难过，“他们说碧落姐姐最近很不开心，因为爹爹的事……”

　　夜雪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你看我的样子像受伤吗？别听那些鬼乱说。乱嚼舌根是要下油锅的！”

　　知非一听，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连摇头。

　　夜雪爽朗一笑，牵着他的手，朝曼珠沙华宫走去。

　　三日后，风痕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冽光被杀，鸿翼消失了。

　　这不可能！就算鸿翼能逃过普通的搜查，可天界还有十方天尊，无论哪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厉害人物，怎么可能任凭一个魔鬼就这样隐盾了？如果他能逃脱，原因只有一个——他躲在了一个灵力强盛，法力无边的“人”的身旁。

　　夜雪与风痕对视了一眼，他们能想到，白暄岂会想不到？更可况，这个“人”一定存在于天界。看来这个鸿翼是铁了心想搅浑天界这滩水。

　　“你觉得天界里谁会救鸿翼？”风痕用手肘捣捣夜雪。

　　夜雪打了个呵欠，“你问我，我问谁去？说的我好像知道似的。”

　　“你不是会猜吗？”风痕十分好奇，甚至并不要求一定要有十足的证据，只要推断合理即可。

　　哪想夜雪却不给他面子，“猜不到！要猜你自己猜！”

　　见风痕不说话，夜雪又急了，“你知不知道天界派谁在查这件事？”

　　风痕刚被他怼过，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不知道，你自己去查！”

　　夜雪：“……”

　　不用去查也知道，派出去的必然是白暄。毕竟这件事对天界和六界来说，十分重要。

　　没等夜雪开口，风痕又补了一句，“还能是谁？肯定是太子殿下！”

　　夜雪有些头疼，不知道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按碧落所说，他恐怕是整个六界最有正义感的鬼了，要说不帮，还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更何况，就看在白暄的份上，他也得出一份力，可就是因为白暄，夜雪才有所顾忌。

　　“要不要跟我一起追查？”风痕势单力薄，追鸿翼有些勉强，便想着拐上夜雪跟他一起，“将来天帝论功行赏时，功劳都给你，怎么样？”

　　夜雪道：“你还真想让天帝嘉奖你？”

　　风痕道：“谁稀罕那个？我只是气不过冽光被杀！这个鸿翼仗着地位高，随便欺负人，我看他不顺眼久矣！”

　　“你都不稀罕的功劳，我会稀罕？”夜雪推脱道，“况且这两天鬼界有些忙，你自己去吧！”

　　风痕白他一眼，分明是不想去，还找这么拙劣的借口。于是毫不客气地戳破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鬼界的事有一半是四护法帮着处理，另外一半是崔府君代劳，你只需要当个甩手掌柜，优哉游哉就行了，你能有多忙？”

　　夜雪眼珠一转，找了个无可反驳的理由，“我要带孩子啊！你知道知非有多难带吗？”

　　“……”这下风痕是真要吐血了。

　　说话间，红尘进来禀告说太子殿下在外面。

　　风痕闻言大喜，“殿下来的甚是时候！”

　　夜雪起身相迎，刚下大殿的台阶，一身白袍，行色匆匆的白暄已经到他面前。

　　白暄朝夜雪微微颔首，有了上次一天一夜的相处，太子殿下对他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不少，至少再次见面，没有横眉冷对，但夜雪却不怎么珍惜这种可贵的改变，脑子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想到哪儿说哪儿，“这才分别几日，殿下就来找我，可是想我了？”

　　风痕瞠目结舌，这只鬼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然而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夜雪扭捏地对对食指，“其实我也很想殿下……”

　　“噗……”风痕又震惊又忍不住想笑又怕在白暄面前失了仪态，一张脸简直扭曲的可怖。他知道夜雪一向没个正行，但不知道他不要脸起来简直天下无敌。正要出来打圆场，却被白暄接下来的话惊掉下巴。

　　白暄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你准备一下，我让父君着人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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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来自太子殿下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