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诅咒》洛日熔金

14、一夜过后的尴尬

　　“啾啾啾啾！”
　　“笃笃！”
　　窗外亚热带鸟儿们的喧闹鸣叫和追逐扑腾的扇翅声惊醒了冯真真。她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忆起头天下午和晚上的遭遇，想起了一片漆黑中微微闪烁的亮光是什么。
　　“埃达？”她试着叫道。
　　亮光顿时闪成一片，机器人特有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真真小姐早！需要打开窗帘吗？”
　　“好的谢谢。对了现在几点？”
　　冯真真一时找不到她的手机。屋子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和埃达的运作声外明显没有其他声息存在，共渡一夜的男人看来已经走了。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9点49分。”
　　“9点49了？？”
　　冯真真吃惊地坐起来。
　　伴随着埃达的时间播报，对着内天井的超大玻璃墙上自动窗帘徐徐升起，灿烂的阳光洒进屋内。
　　大床上刚刚坐起的冯真真复又跌在了被窝里。
　　“您需要立刻就吃早餐吗？苏秘书随时可以准备早餐和午餐。”
　　苏秘书？
　　冯真真一边揉腰一边嘀咕，最简单的起身动作牵扯了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难以言喻的酸痛感。
　　真正的痛的地方并不在腰那儿。肩膀以下、小腿以上的肌肤上重重叠叠布满淤青，似乎仍残留男人贪婪得恨不能整个揉进她身体里去的恐怖力道。
　　昨晚她曾幼稚地认为过完了那一关、付满了代价就好，没想到一晚上竟是如此难熬。
　　昨晚在四楼家庭健康室，林克言借体检之名把她分开双腿架上诊疗床后，立即像野兽一样开始了第三次入侵。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直视“体检”和“诊疗床”这类字眼了。
　　一度她担心诊疗床会被剧烈的撞击晃散架，不过很快她就被弄到疲累至极，意识模糊，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后来她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麻木得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半固定在诊疗床上任林克言肆意摆弄。他什么时候满足的，怎么给她擦洗身体，后来的远程诊疗怎么进行的，怎么弄了药过来给她吃和洗，都像断断续续的梦的片段，虚浮而不真实。
　　只有林克言倒漱口水让她漱口那会儿，漱口水过度的刺激让她清醒了一小会儿，但很快身体触到舒适的真丝床单和温暖干燥的被子她就完全被梦魔攫住了，一口气无知无觉地睡到了现在。
　　好在，身体异样的感觉虽在，诅咒的效力却已过去。
　　她记得昨晚林克言是跟她一起睡下的。
　　今早连个照面都不打就走了，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只叫了苏秘书过来，肯定是诅咒的效力过去，林克言恢复了本性，恢复了冷静，终于发现昨天的激情有点不太对劲。
　　冯真真吃早餐时，苏秘书转达的话更是印证了她这个想法。
　　林克言取消了周六晚上吃饭的约定。
　　头一天他还没把她弄到手的时候，以帮忙送文件的恩情要挟，逼着她确定周六晚上和浅浅一起请他吃饭。
　　现在已经得了手如了愿，饭局自然没必要了。
　　倒正好如了冯真真的愿。
　　她的愿望就是尽量了无痕迹地承受完第一次见面欺骗林克言引致的诅咒惩罚，悄无声息了结此事。
　　为了这个愿望，当苏秘书见冯真真行动不便，体贴地询问是否帮她连下午的假一起请了的时候，她断然拒绝，挣扎着从苏秘书新带来的长袖衣服中挑选了一套换上，赶去公司上班。
　　换上那套能够遮住身上淤痕、跟她平时穿衣风格类似的衣服，冯真真不得不再次感叹，林克言实在是个过于熟练的情场老手，连这些细节都能考虑周全。
　　在她的坚持下，苏秘书只开车送她到公司楼下。
　　临下车前，苏秘书递给她两个沉甸甸的印着T科技标识的无纺布袋。
　　“这是什么？”冯真真疑惑地往袋子里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右边这袋是T科技相关产品的小宣传纪念品，可以分给您公司的同仁们玩赏；左边这袋是您参与T科技项目体验的相关资料，可以交给公司作为项目参考。重要的是，资料下面还有林总送您个人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毕恭毕敬说完，苏秘书客气地告辞并开车离去，留下风中凌乱的冯真真。
　　苏秘书还没走的时候她就翻开了资料下面的“个人礼物”，赫然是卡地亚的包装袋。
　　一些关于林克言的资料细节乱纷纷浮出脑海。
　　“豆音女主播搭上著名富二代林克言，春宵过后手上即多出卡地亚手镯一枚……”
　　“最近走红的网剧女主角……随林克言卡地亚店内疯狂扫货。”
　　这叫什么？哈！还真是一视同仁的夜渡资、□□费。
　　她应该感谢他对一个普通的老女人如此慷慨大方吗？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收下。
　　若不是河神的诅咒，她压根就不想跟他有这一夜。
　　她希望共度每一个夜晚的，是跟她真正彼此相爱的男人，哪怕晚一点、穷一点、一辈子都不会去买这种奢侈品，也好过这千倍万倍。
　　然而，这充满耻辱和不甘的错误礼，她却不能不暂时收下。毕竟林克言是那种充满征服欲的男人，她若拒绝他惯送的礼物，说不定又会让他觉得她与众不同，再度勾起他的征服欲。
　　那就太可怕了！
　　她的计划是，等再过上一阵子，林克言再传出两三个其他的绯闻、注意力完全被其他女人们转移、对她完全失去兴趣后，再找个比较巧妙的机会将礼物原封不动退回去。
　　总而言之，必须等到林克言完全对她失去兴趣，这点非常重要。
　　这时她才意识到，似乎从杨副总办公室第一次见面开始，林克言对她就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趣。一个完全对她没有兴趣的林克言，她一时还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模样。
　　*****
　　林克言一大早脸色铁青地来到位于T科技顶楼的办公室。
　　余秘书九点多送财务报表进去给他签字的时候，林克言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实在太稀罕了。
　　即使是T科技遇到海外市场突发禁令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所有前期投入即将化为乌有，公司中层以上干部个个脸色难看得跟吃了粑粑一样，林克言依然精力超卓、信心满满，每天只睡两个钟头还能面色红润、眉清目朗。余秘书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这个神奇师弟脸色臭成这样。
　　“林总，拜托笑一笑，我们的财务报表十分好看，不要告诉我昨天下午你得闲跑去豪赌把公司一把全输掉了。”
　　林克言冷冷地、愠怒地瞪了他一眼，绷着脸签了字，随后指着手边厚厚一叠文件说道：“拿去。”
　　余秘书拿过那叠文件，越翻越惊奇，至少需要一整天才能批阅完的大小事项均已经完工，有些棘手的问题还给出了详细的解决建议。
　　他翻阅的同时林克言已经到办公室附带的套间换好运动装，面对窗外郁郁葱葱的高尔夫球场风景，在跑步机上开始热身。
　　余秘书揶揄：“我还以为您昨天下午是去泡妞了，没想到是闷着工作，精力无处发泄。”
　　林克言皮笑肉不笑：“呵呵呵，那只是因为我精力旺盛，来得早，效率高。”
　　余秘书了然，从手中文件夹最下方抽出一份调查报告。
　　“对了，上次您要求调查吉象文传的冯组长，当时我漏了她个人生活方面的资料，现在补全了，”
　　“太晚了吧。我怎么记得说是一周内给我？”
　　余秘书：“嗯，对不起晚了一天。不过您知道的，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的事情看似简单，但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的情况却可能截然相反，反而不容易搜集到真相，特别是查到一些有趣的信息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多费了一点工夫，多方验证才能确认那是真的。”
　　林克言：“哦，有趣的信息？”
　　余秘书：“师弟啊，看完这些信息，我个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你要是想玩玩的话，冯组长怕是不适合。”
　　林克言似乎没听到这句话。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陷入沉默，只响着跑步机嗡嗡的运转声和林克言哒哒的跑步声。
　　余秘书一时之间难以判断，林克言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抑或是听到了等着他说下文？
　　他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把那些“有趣的事情”说出来、该怎么说的时候，跑步机上的林克言冲他摆摆手。
　　“算了，不用告诉我了。”
　　“咦？您这么快就对她没兴趣了，还是……”
　　余秘书回想昨天下午林克言兴致勃勃出门、昨晚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复他关于的请示，立即明白应该是已经得手了。
　　余秘书一向对这个师弟兼老板四分亲六分敬。虽然不太明白当初离豪门只差最后一脚还能抽身而退的冯真真为何那么容易就被师弟搞定，但人性很复杂，说不定她失去奢华生活的机会后悔了，说不定年过三十自觉“苏州过后无艇搭”，不会遇到比林克言更合适的码头也就从了，谁知道呢。
　　既然林克言已经搞定了她，而且看起来心情并不太美好，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兴趣，那么：“这份资料不需要再给您看了？”
　　林克言：“是的。”
　　余秘书恪尽职守地将那份背景调查压到了文件夹最底下，同时也开始担心跟吉象的合作会否砸锅。毕竟项目当初就是林克言为了泡冯真真才启动的。
　　不过冯真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了。林克言对女人一向相当尊重且大方，哪怕只是双方公司各取所取的跟他表面上传点假绯闻的网红，他也会根据双方合作的利润精算出一个合适的数字，购买相应价值的礼物送给对方。
　　就算冯真真不得他欢心，只要睡过了，大概就已经得到了价格不菲的礼物。
　　*****
　　请浅浅进来她的办公室之前，冯真真拉开放包包的柜门找药，一不留神又看到了那个卡地亚的包装袋。
　　从早上起来她就有点发低烧，在林克言的别墅被苏秘书盯着吃了一次药，刚回公司上班的时候还好。上交了保密协议、销了出差状态，向分管领导上交T科技相关资料并备份、又给大家发了相关宣传纪念品以后，疲乏的状态压倒性袭来，全身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
　　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发低烧的滋味格外难受，病痛总能轻易放大平时被压抑的各种情绪，那个卡地亚的包装袋竟令她隐隐有点作呕。
　　她被当作了什么东西啊！
　　很快地冯真真压下了自怜自艾的情绪，打开包包，取出苏秘书放进她包里的药和打印的医嘱。
　　消炎药、退烧药、洗液、一个月内不能同房……恍恍惚惚看着医嘱吃下各种药片，冯真真忍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一股脑全是乱七八糟的怪兽、捕兽夹、沾了血的毛巾、眼泪……
　　冯真真猛地被吓醒了，一看时间还好，才睡了十几分钟，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下周一下午要跟T科技就双方初步合作方案碰头。那之前要先提交方案给公司过审，还要提前交给T科技公关部；由于是双方第一次合作，尽量要做到初步方案就让甲方有7分以上的满意度，这么一来时间就非常紧张，而且千万不能出漏子。
　　第一个要特别叮嘱的人是浅浅。上次逼得冯真真说出“回头再说”的谎言、触发河神诅咒的元凶就是她。那天连经理话说得是刻薄了一点，浅浅仗着有杨副总和高秘书做后盾，缺乏基本职业素养却是事实。上次的诅咒惩罚只是暂时停止，谁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冯真真只能先帮浅浅恶补基本功。
　　浅浅算是个聪明的女孩，学得很认真。教了半个小时再考她，基本都没问题了冯真真才放她出办公室，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林总托人转告说，周六他有事，上次说的饭局取消了，我们的谢意他心领了。”
　　浅浅“哦”了一声，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临出门前还特意转过来问她：“那就是说以后都不吃了吗？”
　　冯真真忍不住劝她：“林总工作很忙，绯闻对象也多得数不清，肯定忙不过来，咱们就别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了。省点钱自己吃点好的不是更好吗？”
　　浅浅虽然很遗憾，还是很乖地点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
　　冯真真做梦也想不到，她和林克言那夜之后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为了这个看似很听话实则满肚子小算盘的姑娘。而那是第二周周日的晚上，第二天便是非常重要的跟甲方碰方案的大会议。
　　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这姑娘闯祸、捅漏子还真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