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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四王成亲 ...

  •   “是!”右将军殷横舟听周炅如此一说,马上恭敬退出。左将军戎修臣却始终凝眉望着莫阑,不知在转些什么心思,经殷横舟狠狠一拽胳膊这才仓促回神,慌忙告退。

      周炅沉声对莫阑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莫阑目光清灵,朗朗说道:“在下看来,殿下向皇上提出要分而治之的要求真是异想天开!”周炅将眉一拧,莫阑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表面上看起来,这项提议为殿下您得知陛下以定太子,退而求其次做的一番让步,其实在皇上那里看来,这个要求甚至比请他下旨立你为太子更过分!真想不通是哪个蠢材为殿下所想?”

      “放肆!”周炅越发火大:“你小子太张狂!这原是阑儿所提,有何不妥?”

      莫阑也听得喷火,这小子就不能别把“阑儿”挂在嘴上?她借此拉下脸,旁人看去,她就像和莫阑过意不去一样,她没正面回答周炅的问题,而是道:“殿下如今最烦恼的事,莫过陛下不肯答应分治!以现在的情形,若陛下至死不肯答应,殿下岂不是要一败涂地了?殿下只为了自己的执著,却忽略了陛下的底线,他老人家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一旦分治,央朝分裂,国力大损不说,两岸对峙,必然内乱,那时战祸连天,您让陛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天下百姓?因此,陛下不可能答应殿下的提议!”

      周炅眦目瞪着莫阑,半天才恨恨的迸出几个字:“依你说,孤王当如何?”

      “殿下如今,有几条路可走。若想全身而退,携得王妃共泛扁舟,不失为最轻易省力的一策——”莫阑说着看向周炅。

      这位火性的王爷也没笨死,马上不屑的一瞥眼,傲然道:“孤王宁死不降!”

      “还有一策,便是以山西、河南马党的势力所在地为据点,与朝廷正面抗衡,拼个你死我活。”周炅现在也正是这样打算,只是太艰难!莫阑又道:“只是殿下据两省而抗天下,坦白的说,无异于以卵击石。天下人心向背有目共睹,殿下定然损失惨重,且必败无疑!”

      “唯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看着周炅脸色发白,莫阑正色说道:“出其不意,派精兵突袭长安。趁如今七殿下太子位不稳,天下又谣言四起,一举夺宫,才可能扭转乾坤。”

      “让孤王弑父夺位?由此负上千古骂名,何以服天下?”周炅语气十分犹豫,却让莫阑听出他明明是希望莫阑更给他肯定的答复。

      “混帐!原来弑父是怕天下骂,却不是怕自己骂!”莫阑忍不住心里又骂了他一句,就为这一句,也必得坑他一坑!略一沉吟,莫阑浅笑着说道:“从来都是成者王侯败者寇,殿下事成,自然史册任您撰发。您自可以称七殿下欲在陛下私巡途中暗杀陛下,意图矫旨篡位。陛下暗中得知消息潜入山庄中,密派殿下您挥师救驾。岂料莫休勾结七殿下,陛下本想在庄中拿莫休问罪,却让莫休逃走。莫休再与沈霄勾结,一副冠冕堂皇的忠臣模样大骗天下。殿下您礼义仁孝,又有哪一点不令天下臣服?”

      周炅听完戴人元的话,由不得心中大喜,是啊,话也可以这样说的!那样自己依然会成为一代名君圣主,为后世景仰。他摩挲着下巴,颇为满意的笑道:“这话说的有意思!”

      “在下上山时,看见山庄四周严兵排布,不知为何?”莫阑故意问周炅。

      “孤王怎会不知道,今日成亲之时,就是朝廷攻打之刻!孤王一定要与阑儿成亲,也一定不许任何人乘机扰乱!”周炅一语落下,颇显斩钉截铁。

      “这就是了!在下看来,殿下不如将计就计,虚留其空,将士兵潜伏,待朝廷的军马寻至陛下时,一举歼灭,将来就说陛下是朝廷攻来的人所杀,陛下岂不是一举多得?”

      周炅深蹙了眉,反复思忖起来,忽然目光一凛,仰天“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临危之际,幸得人元!你此时不顾安危上山献策,想孤王之所想,孤王不会亏待你,想要什么赏赐直说出来好了!”

      莫阑早在唾弃自己今日假话连篇,却又不得不说下去,心里飞砸着“罪过”,肃然拱手道:“大丈夫处世,无非立德、立功、立言!在下只求投得名主,随殿下左右创下不世功业,便是为此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好!”炉火中喷着烈焰,周炅建业的激情也似燃烧一般,满腔热血沸腾:“孤王今日得见人元,好比周文王得遇姜子牙,刘玄德得遇孔明,万里江山,直待功成!哈哈!孤王决定留你在身边随时顾问,封你为军师!”

      “殿下过奖了!在下万不敢当!”莫阑一怔,周炅不会这样快就听信自己了吧?那就难怪他当日也会听信楚豫,铤而走险冲上了太白山,这孩子,真是,纯真又热情,可爱又可惜!还有,还有什么呢,看着面前英姿勃发的皇子,莫阑心中思绪真是说不出万端复杂,如果不是他,她现在仍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天天与爷爷作画弹琴,天天和雨轩锦字玩在一处,满山的将士大约也在家中与妻儿父母安享天伦吧——

      但周炅毫不容她推辞,莫阑推让一番无法只有先应承下来,又道:“事不宜迟,殿下当在朝廷毫无准备下直捣京都,这样胜算才大!此事绝密,殿下不必告知太多将领,只须飞传信使密令在京的心腹城内接应,另安排精锐亲兵悄做整装,趁今晚夜色杀上京城即可。”

      “人元所言甚是!”周炅办事一贯风风火火,当即传令几个最心腹的将领分头着手实行去了。

      坦白的说,莫阑对怎样打仗既不懂也没多大兴趣,对她说来,只要能让周炅在今晚的战斗中分神、分兵,将他的兵力扰散,拖住,必要时抽不出人手,能实现双方在争战时将兵力损耗到最小,莫阑就心满意足了。何况,她心中一直深深牵挂雀翎轩里众姐妹的安危!

      寻机告退,莫阑领命去换上了相应文官的服装,被周炅安排在山庄中一处厢房暂做休息。三下五除二打发走了周炅派过来的侍卫,莫阑长吐一口气,不安分的溜出了厢房。

      太宁山庄,莫阑实在再熟悉不过了。那时整日在庄中玩捉迷藏,越是僻静无人的角落莫阑越是熟悉,七转八绕,莫阑轻巧的躲开众人,很快就靠近了雀翎轩。

      大喜之日,正门处,仍是严兵侍卫,其间喜娘丫鬟进出不绝,叫嚷喧哗得分外热闹。莫阑遥望了一会,忽然觉得好笑,眼前这片洋洋喜气,又有几分与己相关?谁又能想到莫阑此时正愁怎么混进自己的闺房?轻叹了口气,莫阑也懒得为几个卫兵伤神费点子,索性大摇大摆,阔着大步,直往轩里踱去。将至门口,正有卫兵想盘问她,莫阑眉头一竖,扫了一眼众卫兵,学男子那样吆喝道:“站直了!不许交头接耳!”说着,昂首迈步理直气壮的进去了。

      刚走两步,听见身后的卫兵们在小声说话:“这谁啊?你认得吗?”
      “不认得,好拽哦!”
      “少惹为妙,都站直了啊!”

      莫阑唇角浅浅一扬,假装没听见。缓缓走在轩里的回廊中,满目盛装丽服的莺莺燕燕擦肩而过,莫阑留意寻找自己的丫头,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女子瞪着莫阑“噫”了一声,莫阑循声看去,正是樱樱和玉兰她们,莫阑突然见到久违的姐妹,颇有劫后余生之感,心头一热,当即就要热泪盈眶,她朝左右略一环顾,幸喜无人注意。樱樱她们也迅速收了惊喜的神色,对莫阑悄悄点了点头,转身朝一间僻静的书房走去。

      莫阑不动声色的尾随其后,也进了书房。

      闭上房门,迎面而来的,是那么熟悉的书卷香,还有樱樱她那么亲切灿烂的笑声:“哎呀!姑娘,真是你啊,可真把我们想疯了!”说着,樱樱再顾不得了,一下子冲上前,把莫阑紧紧抱住,终于“呜”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呀,我们整天都怕死了!”

      玉兰也在一边无声的抹着眼泪。

      樱樱正压在莫阑肩头的伤口之上,莫阑浑身一颤,忍着剧痛,莫阑轻轻拍着樱樱肩,右手抚着玉兰的秀发,柔声道:“我也好想你们啊!是我不好,连累你们在叛党包围下熬到现在,这几个个月来,你们都怎么样了?”

      “姑娘,真是一言难尽!你走以后,很快四殿下的军队就把我们包围了,我们依你之计,打开了第一个锦囊,由锦字姐姐将信带到了门外四殿下手上。果然,是略稳了四殿下几日。但到了第四日傍晚,四殿下就公然闯进来了——”

      莫阑神色一黯:“都是我的错!一心只希望山庄尽早解围,没想到居然拖了这样久。是雨轩冒充我的吧?”

      “姑娘也是无奈,我们怎么能怪姑娘?如果你不留锦囊,也许我们更不知道怎么办好,姐妹们心中不安,并没有全按你说的做,你离开不久,锦字姐姐就带着大家把所有锦囊都打开看了。依第二个锦囊之计,雨轩姐姐自愿冒充你,其实,大家心里也清楚,只有她冒充你比较像些。侥幸的是,四殿下当真把她当成了你,而且对她特别好,百依百顺,也就没再为难我们。那段时间山上、山下对峙中,大局倒还平稳,可恼的是,锦字姐姐那样一个人,只是因为和我们斗了一次嘴,就拿出了姑娘早已写下的放奴书,带走了自己的一份,也从姑娘下山的小路逃走了。往日那样的情分,最危险的时候,她居然自己走了!”

      莫阑看樱樱忿忿的说着,低眉回思半晌,怎么也不可置信:“怎么会?”锦字极精明好强,但也是极重情义的人,十多年的姐妹情深,她会独自离开,也许另有缘故?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樱樱迟疑一会,方忐忑的望着莫阑,欲言又止,莫阑看得心中渐沉,半晌樱樱方苦苦一笑,道:“瞧我傻的!见了姑娘什么都忘了,姐妹们都琢磨着姑娘就在这两日会回来,已经布置好一切,咱们从这书房到她的内室只要过个小游廊,这一片现在没有一个外人,到了她那里,你就全明白了!”
      莫阑心中也极盼着能尽快见到雨轩与其他人,当即和她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来到内室。扶门而入,但见湘帘松卷,案、几、琴、书依如自己离开时一样——

      望着几个月来只有梦中才能见的一切,莫阑忍不住鼻子酸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步入自己的屋中,莫阑反心头一虚,日后还能再回到这里吗?还能还回从前一样的天地吗?她很怕很怕,倘若再走进这间屋子,她已经不是莫阑,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何等残忍?
      内室中,不同寻常的宁静。梳妆台前,雨轩已经披上了百鸟朝凤的大红喜服,对着镜子,由两三个小丫头伺候着默默梳着头。忽见镜中昔日倩影翩入,雨轩一阵疑是残夜梦回,蓦然转过头来,目光与莫阑惊鸿相视,刷的一下,两颗大滴的眼泪从雨轩的目中夺眶而出。

      “雨轩!”莫阑疾步走了过去,执住了雨轩的双手。在场姐妹相挽,不免又是抽泣一回。

      雨轩泪眼望着莫阑,满目心疼:“姑娘,你瘦多了——”说着,哽咽起来。

      莫阑本不好哭,但见不得别人眼泪,举袖拭去她颊上的泪水,浅浅笑道:“如此方见风骨,越显小生风流倜傥不是?”

      轻轻巧巧的话儿,将房中悲戚之声清扫不少,几个丫头都“扑哧”一笑。

      “还是贫嘴!”雨轩摇头笑笑,复又一脸深忧:“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淘气到陛下那里,抗旨拒婚,还做起官来,你知道我们听说的时候都吓成什么样吗?”

      “放心!大小姐运气好着呢——”莫阑对此尽是满不在乎,也不及说许多,应付眼前最要紧,随认真说道:“雨轩,这里太危险,你快把衣服和我对换,找个地方躲好,等朝廷攻下太白山的时候再出来吧!我已经害你们担惊受怕到现在,无论如何,今日再不能连累你羊入虎口,你不要担心我,我自有法子脱身的。”

      莫阑说着,看雨轩只是直直的注视着她,目中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似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莫阑不由摇着她双肩催促起来:“姐姐,快啊,不然来不及了!”

      “可是,已经晚了——”雨轩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莫阑一阵目眩,最不敢想象的事,难道真的发生了?樱樱刚才明明说四王爷对雨轩百依百顺,没有勉强。

      忽然,雨轩向着莫阑往地上一跪,恸哭道:“姑娘,我对不起你,败坏了你的名声,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莫阑只觉得心被重重揪起,身子一颤,险些没立稳,幸好身边有丫头扶着。她从不在乎什么贞节名声,但她真的很心疼雨轩,一时遁入空白,也不知道怎么弥补自己的罪过才好,轻轻推开扶着她的小丫头,对了雨轩,莫阑低下身来,也向她跪了,心中懊恼得恨不能杀了自己:“雨轩,都是我的错,我自作聪明,自私自利,要你们李代桃僵,我不该只顾自己走了,却牺牲了你们——”

      而雨轩只是不住的摇头,哭的越发凄切:“不是,姑娘,不是——”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无法原谅的错啊!莫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好——

      “不是啊,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我——我——” 雨轩的口气已濒绝望,凄然的泪光中似比莫阑的自责更甚。

      莫阑错谔,目光幽远的凝视着雨轩,似有不对,倒吸一口凉气,道:“雨轩,你?”

      “姑娘,四殿下一片真心,是我把持不住,是我——是我坏了姑娘的名声——” 雨轩终于开口,一面说着,一面磕头,直磕得莫阑心碎,赶紧扶住雨轩:“好雨轩,快别这么说,我明白了,只是苦了你——”

      看着雨轩哭得如同雨打梨花,莫阑心中千回百转,众多姐妹中,她与雨轩最相默契,也是最知心的姐妹,难道,她处心积虑要害的是雨轩的心上人吗?那么最受伤害的还是雨轩呀!莫阑不忍 ,轻轻抚去她额前散发,柔声道:“我一定尽力保全你们——”

      莫阑总算知道了几个月来姐妹们的情况,口中不说,她心底最放心不下的唯有锦字了,但莫阑也清楚,锦字是不需要自己为她操心的人,只是切盼着能早些知道她确切的下落吧!

      略劝慰了轩中姐妹一回,隐隐的,就闻风中有鼓乐声传来了,想是迎亲的花轿吹吹打打已将行过来了。樱樱“哎”的一声惊呼:“怪啦,时辰未到,怎么提前迎亲来了?”

      莫阑蹙眉不语,深疚的看向雨轩,周炅想提前完成大礼,必然是朝廷已经发动进攻了。

      “姑娘,你还是快离开吧,被撞见就完了!”雨轩说着就把莫阑往外推,素来温顺的目光刹那间坚毅无比。

      莫阑咬咬牙,事已至此,再留轩中徒增危险,毫无益处,遂与众人含泪别过,悄悄绕出轩外,仍回周炅安排的厢房那里去。

      一路上莫阑尽是感慨,好笑自己此上太白真是多余,原来山内外朝廷的军队已经布置妥当不说,自己拼了小命上山嫁人还嫁不掉,一面又唏嘘着雨轩竟有这样一段缘分,真是在万万意料之外。她本想着穿上喜服,暂做新娘,与周炅拜堂之际,趁机将他挟持住,那时厅中必然大乱,相信朝廷的内线就有机会救出陛下了,一旦救出了陛下,一切麻烦就会迎刃而解。可是现在看着雨轩,莫阑怎么也不能开口让雨轩挟持周炅,那样她会难死!

      这时,莫阑看见一队约几百人的士兵不声不响的从西南角下山,暗忖必是汇合山下主力预备偷袭京城的,本该欣喜成功调了周炅的一部分兵力入了朝廷的包围圈,可此时,莫阑心头却涌上别样滋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该是不该——

      到了厢房没多久,就有侍卫过来请莫阑去正厅观礼,莫阑只得随他去了,犹未到正厅,便闻人声鼎沸。

      喜厅布置也算隆重华美,厅内外,帐舞蟠虬,帘飞彩凤,金鼎银屑,木榍流芬。莫阑不由感叹,山中如此吃紧,周炅能为与雨轩成亲下这样深的功夫,也当真难为他了。厅当中是个粹金的大幅喜字,大厅正中是一把龙纹黑漆描金椅,庄重威严,显见是为陛下所留,厅中左下也设一紫檀瑞兽圆椅,遵礼按节说来,该是留给莫休的位子了。莫阑想起那群送帖士兵的惨败之相,暗忖爷爷是不会来了。

      虽说四殿下的亲信和马党要员并未到齐,但来者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山中苦守多日,难得开怀,借此良机,各个都要取乐尽兴,更兼乐鼓手迫于军威,简直是拼命的奏乐,因此山中喧哗嬉笑倒比别处办喜事的更加热闹。反正没人认识莫阑,她只管隐在一堆道喜的人群中,也不惯用他们的茶点,找个位子坐下来略等了片刻,就忽然听人呼道:“殿下与新王妃就到了!”

      人群中立时一阵骚动,争相挤着向门外去迎新人,莫阑不过顺着人流,被冲带到门外廊下,果见周炅骑着火红的高头大马将喜轿迎了回来,想到轿中的雨轩,莫阑不由暗暗叹息。

      一时鞭炮声大作起来,“劈里啪啦”的声声震耳,周炅犹未下马,便被一呼而上的人嬉笑着团团簇拥住,吵着闹着要喜香。央朝风俗,迎到新人时,找新郎官要到的香囊最吉利,可以驱邪镇魅,最是吉利。

      周炅扬眉“哈哈”大笑,一挥身后,便有侍从抓出大把七彩的香囊向四面撒去,众人哄抢,一时间撞冠抵履,笑闹非常。

      众星捧月中,周炅满面容光的以大红喜缎引着雨轩,一前一后随着鼓乐缓缓步入厅中。此时,就听有人高呼:“陛下驾到!”

      这是几个月来,建武皇帝第一次公开与众人相见,他无须多言,只是淡淡的一蹙眉头,就足已让下跪的许多人不寒而栗,眼下,陛下只是表情平淡的在正位上坐了。

      众人照例参拜,山呼万岁。
      周炅意气昂扬的首先开口道:“儿臣今日大婚,拜谢父皇亲临观礼!”

      建武帝缓缓开口道:“都平身吧!”说着略扫视了眼前的众人,他淡漠目光游移到喜厅东南角一抹纤弱的身影上,顿时一凝。周炅警惕的随着他的目光瞥去,偏偏他也正好就看见莫阑挤在向前涌的人群中一脸无奈的想往角落里钻,心里颇为不满,说道:“禀父皇,此人乃是儿臣新任命的军师,正要引他与父皇及各位认识!军师,你要躲于人后做什么?进前来!”

      既周炅这样说,莫阑只好离开原位,行到御座前跪下。她终于又再见到了陛下,心头百感交集,只是竭力不露声色的向建武帝见礼:“晚生拜见陛下!”

      建武帝轻轻“嗯”了一声,让一切人看不出喜怒。

      “父皇,戴军师年轻机敏,足智多谋,让孤王欣赏的紧,……”由于太白山上好几名重要将领皆是楚豫的亲信,平日言谈间时有些趾高气扬,对周炅也不够诚服,周炅正想借机煞煞楚党人的风头,遂大肆把莫阑夸耀了一番,又高声向众人说道:“今后军中一切决策你们皆要向军师讨教,务要谦虚诚恳,若轻慢军师者,便如轻慢本王一样!”

      周炅一番引荐时,场上诸人的目光皆早向莫阑身上细细打量去了,是难得清俊儒雅的后生,只是未见他立得寸功,凭空一上山就坐了军师之位,于是心中都有不服,口中勉强应着:“军师一表人才,殿下得此人如虎添翼!”

      莫阑明眸轻转,浅浅一笑,猜知两派暗中较劲,于是不冷不热的说道:“晚生年幼,也知道行军打仗比不得儿戏,纸上谈兵乃是兵家大忌,虽说用兵之道需久经沙场,方得真章,但图谋治略也贵在不拘一格!晚生愚钝,今后还有多处需仰仗各位不吝赐教,愿我等皆能尽心竭力,为大央效忠!”

      那些马党将领心虽不忿,可莫阑说的还中听,一时也不好发难。

      正有司仪要上前宣布大礼开始,忽然从厅外冲进来了名士兵,磕头拜道:“报!启禀殿下,朝廷军大举进攻,已与我军在山脚东南处激战起来了!”

      “朝廷来了多少人马?”周炅急问。

      “约有五六千人,后继应该还有。”

      “哦,军师怎么说?”周炅转身看向莫阑。

      “如此看来,朝廷行的是声东击西的老计,从西南方才能直上山门,他们不过佯攻东南而已!殿下当在西南重兵排步才是!”莫阑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呀,如果朝廷取下东南,一样可以从东南绕至正门。”周炅点点头,因为太白山地势就是如此,东北是楚军大营,这是绝对安全的,朝廷军队驻扎西南,西南方向上山,除了正门外,两侧山岭陡峭,大军插入是不可能的。

      莫阑满心矛盾,她本是想全力至周炅于败境,可一想到雨轩,心底就纷乱起来,终于还是尽掩了思绪,向周炅道:“还请殿下早些与莫大小姐完成大礼,全军才好齐心抗敌!”

      “言之有理。戎修臣!”周炅呼道。

      “末将在!”戎修臣出列拜地。

      “你带领左路军严守山庄西南,若有一切情况随时来报!”

      “遵命!”说罢,他自带领人马向西南增援。

      同时,有人通传:“报!禀告殿下,镇国公应约而至,如今已在庄门外了!”

      “好啊!快快有请!”周炅这一喜非同小可,总算给他“阑儿”一个交代了吧!自顾吩咐下人大开庄门,也忘了上头还坐着名义上的“皇帝”,但很快又想起什么,追后问:“镇国公带了多少人马?”

      “随从都在山下,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

      “甚好!父皇,这就待儿臣亲自去庄门迎接镇国公!”周炅言毕,大喜过望的带了部分人浩浩荡荡去迎莫休。莫阑心中却电闪一般,爷爷怎么来了?他明知今日周炅娶的莫阑不是他孙女呀!虽满心疑虑,但想到马上能见爷爷,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是好的!生怕看见爷爷会有克制不住的激动之情表露在脸上,莫阑故意拖拉后行,最盼着见莫休的人,反落在迎接人群在最后列。

      “镇国公,今日看来越发精神矍铄了!”周炅眉飞色舞,声音中气十足,远远便向莫休抱拳施礼。

      “不过是拖带四殿下的洪福罢了!”莫休浅笑着回礼,环视周炅身后的文武官员,从容点头示意,“哈哈”大笑:“殿下身后也有不少老熟人嘛!”

      见莫休笑语有致,雍容和蔼,包括周炅在内,一众人等心头都是一释,起码他没有拉下脸来大骂他们叛军逆臣,就已经给足了面子。鉴于他老人家身份特殊,周炅身后众人齐声拜道:“恭迎镇国公!”

      彼此寒暄一回,莫休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正厅中,身后紧紧跟着护卫任翔。

      一抬眼看见已被软禁了几个月的陛下,莫休胸中百感激荡,郑重向建武帝参拜:“老臣拜见陛下!”

      建武帝目如深潭,微微含笑:“赐座!朕今日看,莫休神武英勇不减当年!皇儿好大能耐,居然将莫大人请了上来!”

      “儿臣何德何能,皆是莫大人与阑儿祖孙情深。”周炅正得意说着,一使眼色,底下人端上一杯茶来交到周炅手上,他接了茶杯正要敬向莫休时,莫阑疾步上前,悄道:“殿下,此时不可!”

      “有何不可?”这是央朝风俗,成婚当日,新郎见着新娘的长辈,皆要向其敬茶。

      “殿下差矣!殿下也知朝廷军队即将进攻太白山,莫大人此时上山除去私心看望莫小姐外,也不能排除是为朝廷方面来试探殿下底细的,殿下奉茶有向朝廷屈服之嫌。”莫阑又道:“这等奉茶小事,卑职代劳即可!”

      周炅“呵呵”一笑:“你小子想的倒不少,既然如此,这茶就交你敬上!”

      莫阑心中方释,周炅向爷爷敬茶,若爷爷接了茶,即承认周炅为孙婿,若当众执意不接,必然惹恼周炅,才是麻烦了呢!

      莫阑端了茶,脚步轻轻地向爷爷走去,他坐于陛下的下手,二人正说着话。她就见爷爷的目光不定的在面前的众人里寻视,在爷爷的座边跪单膝下,尽量低下声音道:“恭请莫大人用茶。”

      莫休闻声错愕的回下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身楚军文官打扮单薄纤弱的奉茶人,他千万次想象再见小淘气时会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她这样默默无声的又回到身边了。看着久别的孙儿此时正谦卑的向自己奉茶,莫休惊喜之余一阵心疼,不露声色的吐了口气,伸手接过了茶杯,微笑着转过脸去与建武帝继续谈笑风声,只是他二人互视的目光中皆是一明,彼此笑语爽朗不少。

      一时鼓乐又起,喜娘们终于搀出了仪态万方,以大红喜帕遮面的新娘子。

      “报!”司仪刚要致辞,又有一卫兵啷呛着奔了进来,扑地跪倒:“报!报殿下,大事不好,在山庄正西方向又发现五千朝廷大军,为首大将十分了得,已连斩守镇山脚西门的穆颜、黄超两位将军,大军如今正向山庄杀来!”

      周炅一听,眉心深深一拧,双拳紧攥,全身关节“咯咯”作响,大喝一声:“狗贼,必叫他们有去无回!传孤王五百亲兵叫先行西线抵挡,必要叫这帮狗贼知道孤王的厉害!”

      遵周炅的指令,亲兵先行,堂上鼓乐再起,按大央礼仪,总算逐一行完了大礼。

      又听司仪官朗声道:“恭祝殿下王妃莲花开并蒂,情心相印;梧枝栽连理,灵犀互通,鸾凤和鸣,永结同心。恭请殿下王妃步入洞房——”

      于是礼乐奏起,一班嫔相喜郎按礼要引新人入内,却听周炅声如洪雷喊了一声:“慢!”

      众人一惊,就见周炅走向满身珠翠的新娘子,双手揭开了她的盖头。

      精心修琢下,雨轩真是美得异乎寻常,肤若莹雪,目似秋水,让全场一亮。在场那些不知根底的人都在心底叹绝,果然是大央第一美女!此时,雨轩乍见了这许多人,不胜羞怯,有些六神无主的望向周炅。

      周炅温柔的拉起雨轩的双手,满含深情道:“阑儿,今后你就是我的妻了!为夫一定要叫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洞房花烛自有良辰,只是今晚为夫须得挥刀一搏!来,为我披上战甲吧!”

      很快有侍卫奉上了周炅金光四射的金盔金甲。雨轩手触着寒气迫人的战衣,心中如被冰锥扎了一般疼痛,她一直知道周炅带给她的快乐是短暂的,矛盾的,也清楚终于会有这样一天——与朝廷大军决战,可能是预感,也可能是出于畏惧,每当她看到自信满满的周炅,她自己心里却总充满无边的绝望。她一直把老爷和莫阑看成自己的亲人,这些天来,她总是抑制不住在自己的脑海中反复演绎他杀了自己的亲人,或是被自己的亲人所杀,每次想到这些,她就痛苦的只想死去。因此,在接受周炅的这些时日来,她把每天都当成此生的最后一天,来尽情释放她十七年生命中最纯粹的快乐。因此,满心尽是绝望的苦楚,雨轩还是定定的望向周炅,为他绽开极妩媚温柔的笑容,刹时倾国倾城,痴倒众生——

      她细致的帮周炅披挂好,为他带正头盔,系好勒子,轻声道:“殿下,我会好好等你回来!”

      周炅取下雨轩披在发髻后的红绸喜帕,仔细的收在怀里,惟恐雨轩受委屈,柔声笑道:“少顷,为夫得胜归来,再为你正经挑一次喜帕!”

      二人深深相望——

      周炅向雨轩自信的一笑,又昂首向底下众人道:“为成万世王图霸业,大丈夫今日当决一死战!”

      “报!禀殿下,戎将军在西南与敌军大战,已打退两次敌军进攻。正西方向的敌军暂被我军拖住,一时无力前进。朝廷军队在西南设下重兵,并发现至少一万大军增援!”

      “哼!果然如此,待孤王亲自上阵,必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戴军师,你随孤王身后一同上阵。殷横舟,你务必保护好陛下与镇国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殷横舟目光闪烁,屈身向周炅领命。

      这时,莫休离了自己的座位,缓缓上前,肃容向周炅道:“殿下留步!老夫此回太白山,恭贺殿下大婚,为殿下王妃各备贺礼一份,还请殿下王妃好自收存!”

      周炅见莫休慎重起事,不由神色一敛,看莫休递到他手上的居然是一只小小的荷包,而送到雨轩手上的,则是薄薄一片黄绢。本是极不起眼的物事,而周炅雨轩二人接到手时,俱是心神大震,脸色大骇!

      雨轩首先哭着向莫休跪下,哭得泪人似的,哽咽半天,才道:“孙儿来世结草衔环不能报答爷爷如山恩情!”

      那薄绢乃是莫休当年在一场殊死的战役中救下先皇性命,先皇感念救命之恩,亲笔写下的免罪诏,凭此诏可免人一切罪过。

      莫休忙将她扶起,慈爱的说道:“跟爷爷何须说这些?你平安爷爷才安心!”

      那一边,周炅望着手中的小小的荷包心有千钧沉重,极力克制着胸中的悲痛与悔恨,莫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是老夫在太学的草地上捡的,一直替你收着,想等你来找,谁想你却忘了。今日物归原主,也算娘娘亲眼见了这一场吧!”
      这是娘亲亲手绣的荷包,那时年少轻狂,母亲每日相伴,不以为意。如今母亲逝去多年,周炅一想到冷落黄泉下母亲那一缕嬴弱的孤魂,无人知心,心中便刀绞一般剧痛。他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荷包,指甲掐在掌中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莫休拿出这两样东西,让建武帝也是一惊,他没想过莫休会这样看重府里的一个丫头,同时,他也想起了那个在他记忆里尘封多年的女子,她寡言文静,温婉慧秀,和眼前这个“莫阑”依稀几分相似——

      暮色渐垂,山下肃杀之气腾腾渐升,战鼓声、喊杀声、兵刃交接声,混成一片,惊破了众人久远的思绪。周炅拔刀振臂一挥,亲率众将杀往阵前——

      夜已渐深,然而通山的火光直耀彻得西南半天皆明晃晃一片——
      太宁山庄西南边上乃是一处开阔的空地,地上遍植矮树芳草,曾是莫阑儿时心爱的嬉戏之地,此时已满列了森森兵士,各个手上都执着烈焰奔逸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照着一张张肆意释放着杀气的脸庞,也映得铁甲刀枪各个光华璀璨,耀人眼目。

      明艳的火光下,越显得林中翠草新叶如碧,只是枝头叶尾已被遍洒斑斑血痕。

      “哈哈!谁敢来战!”周炅横刀立马,放天大笑,傲视前方的诸名朝廷兵将,竟无一人敢上前应战。

      莫阑身边全是四殿下的精兵,她仍是心有余悸的远远跟在周炅身后,而她眼中,满晃的还是周炅那把滴着血的金刀,同是大央子民,却这样残忍的直面互相杀戮。莫阑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如此挥刀下去,看红血四溅喷射,一个个鲜活的人儿就这样变成残缺不全的尸体,刀落的瞬间,莫阑的神魂也像随之抽出了一般。谁有权利去宰杀另一个人?!

      莫阑的心被一点一点割开,这场战争本身是她无力制止的,她甚至无力劝阻任何一个人放下武器——

      远远出乎莫阑意料的是,周炅当真很厉害!凡遇强敌,他都身先士卒,且金刀挥舞处,所向披靡,不仅他的士兵对他拥护有加,让莫阑心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英勇。刚才他连砍两员朝廷大将,士气正盛,耀武扬威,逼得朝廷部队连连后退。

      正洋洋得意,有人来报:“回禀殿下,依军师之计,果发现朝廷派人潜入山庄,意欲劫走陛下!”

      “传本王号令,向天鸣一烟弹!”后庄周围早已埋伏下了弓箭手,见了烟弹,自然会将来接陛下的人团团围住,原地听令,周炅见一切顺意,不由“哈哈”大笑:“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咱们这就回去一网打尽!”

      莫阑勉强一笑:“偶然言中不足挂齿!殿下此时士气最盛,莫如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一举彻底打退朝廷的进攻。倘此时良机错过,属下惟恐功亏一篑。反正陛下与莫大人已在殿下的控制之下,不如属下带人将他二人先行看押,待殿下得胜归来再做决判如何?”

      “极是!就依军师所言。”周炅对莫阑已是全心信任。

      莫阑暗中略松口气,转身带几个人要往后庄行去。

      忽见林中闪出一员大将,跨着一匹黑马摧枝鞑叶狂奔而来。莫阑刚看清是戎修臣,就见他重重喘着粗气从马上跳下,二话不说,一手猛的揪住莫阑后心,将她往周炅面前的地上狠狠一推:“殿下,我们上当了!他根本不叫戴人元!”

      莫阑被他一掌推到地上,究竟有没有疼痛也不知道,只是伏在草地上一时站不起来,心内万般惊疑,戎修臣难道识破她了吗?他是从哪里发现的,对她又了解多少?

      莫阑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却听周炅一声怒喝:“放肆!本王的军师,赏罚由我,什么时候轮到你妄自动手!你说他不是戴人元,那又是谁?”

      “末将知错!”戎修臣略低了眉,随后又激动的说道:“末将实属一时愤慨难以自制!殿下自然记得,末将曾潜于朝廷攻山的大军之中,当日七殿下为三殿下及莫大人送征时,末将就见过此人,七殿下曾与他向莫大人合敬了一杯酒。末将那时离得远,看不真,因此初见不敢冒认。方才末将派人查遍王府官档,根本就无戴人元此人!而且看他巧言令色,对朝廷的事了如指掌,还能算出朝廷今日会派人劫走陛下,谁知他不是暗中作梗,调虎离山?”

      “沈霄!”周炅切齿念下这个名字,自围山这些天来,沈霄这个名字就如他的克星一般不时冒出来,一切出人意料的重大坏消息中,总带着这个名字传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圣旨玉玺带到了京,与莫休一唱一和真的就把老七拥上了太子位,令他这个费劲思谋的大计划一夜之间就被指为谋逆叛乱,为天下所剿,唾手可得的江山顿时遥隔万丈!而这个臭小子果然心计深沉,破格为官,还迅速就得到了老七的信任!听说沈霄曾与老七在送征之时同向莫休进酒,当时周炅就恨不得一刀砍下他的头来,今若地上的戴人元真是沈霄,这小子实在是明目张胆欺到他头上,碎尸万段难解周炅心头之恨!

      周炅一把抓起地上的戴人元,细看他眉目皎若冰雪、恬似浮云,正如传说中沈霄的出尘风度,回思他上山来的一言一行,越觉得他狡诘多端,何况戎修臣一贯不言则已,言之必中,由之越发认定了他就是沈霄。凝视莫阑良久,周炅牙缝里一个字一字的吐出:“你一直在骗本王——”

      莫阑惊恐的看着他,只见他额上青筋直暴,双目充血,如炬的目光直要把她化成灰烬!胳膊被他抓的生疼,似乎骨头都要被他抓碎。一个火暴脾气的人突然静静的怒视着对方,这比一切的刀箭都更锋利,更让人感到恐怖,何况,莫阑为了雨轩一直对周炅态度十分复杂,深深自责是自己害了他,因此,一切巧辩之词都再说不出口,只是呆呆的看着周炅,一句话说不出。

      周炅狠狠的瞪着莫阑,脑海中飞快的转着戴人元上山以来献的每一计策,突然他一把甩开莫阑,倒吸一口凉气,大呼一声:“大事休矣!陛下还在晴雪堂么?”

      他急忙翻身上马,对身后亲兵喝道:“鸣金收兵,主力部队迅速随本王一同赶往晴雪堂!”又用马鞭恨恨一指莫阑:“把他绑起来,拖在马后,同去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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