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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搭台卖艺 ...

  •   方道平似是极喜欢冯征,拉着他就热情的向莫阑介绍:“云清,这位就是新来的左行书冯征,由礼部侍郎郑大人举荐,年轻有为,甚得太子器重,因而位列你之上,我昨天也和他说了很多你的事,你们二人都极是机敏谦和,相信你们二人共事必是十分投合的!”
      莫阑只觉得头越发痛,当下只有拱手为礼,勉强笑道:“能与冯大人共事,在下无比庆幸。”
      冯征展眉笑了笑:“听说沈行书一界文弱书生,怀圣旨,劫军车,闹王府,荐太子,当真是惊世英雄,冯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时,忽见柳碧琪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着:“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没命了,我一清早看见兵部尚书狄大人和工部尚书范大人一起闹到了太子那里,要告我们詹事院的状!说我们私扣太子令,贻误军情,造成兵部工部失和,太子一定要砍了我们了——”
      方道平诧异道:“怎么会?我们詹事院何时贻误了军情!”
      “听说,朝廷从洛阳军器总局往太白山调了一批兵器,偏不巧,路上被暴风雪所阻,为防太白山急用,兵部请求朝廷从京城中的急备兵仗所暂先调出一批兵器给太白山,昨天晚上派去兵仗所的运送兵器的兵工先到了,久等太子批示的调令却不到,那兵工的队长就急了,要求先运走兵器,兵仗所的守官未见调令,自是不肯,双方于是争执起来,最后大打出手,打伤兵仗所几名副守,狄大人与范大人都十分恼火,一起扭解到太子跟前告御状。”柳碧琪紧张的说完,已是一头冷汗。
      “柳大人怎么知道的?”冯征满脸很迷惑的样子。
      “工部与兵部自来不合,家父是工部总巡,因此关于兵部的消息总知道的最快,何况这次又与工部干上了。”柳碧琪老实回答。
      “那份太子令在我这里,——”莫阑脸色亦发不好,声音也带沙哑:“如有任何罪责,我一人担负就是!”因为莫阑看太子有关调兵器的指令并未加急,自己最后将文书送到兵部时,已全无了气力,想着兵器晚送一夜,也不至于出事,却没想到工部与兵部宿有积怨——
      冯征无语,看着莫阑。
      方道平一贯严谨认真,最容不得自己失误,也容不得手下人疏忽,何况是耽误军部的调令,立时绷着脸道:“云清,我们文书最重要的就是严谨勤和,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兵部的文书是最不能耽搁的了!”但看着病沉沉的沈霄,心里又颇为不忍,于是叹口气安慰道:“太子素来宽和,应该也不会重责为难,你还是先安心养病,只是日后万不得疏懒!”
      然而,太子对此事的反应,却出乎了方道平的意料!
      早朝临结束时,周曦忽然严声询问:“昨日孤签的兵器调令是谁私自扣下了?”
      莫阑执意不肯告假,金殿强撑着混在人后,见周曦责问,只好跪在了御座前,垂首认罪:“微臣罪该万死,折子是在微臣手上没有发出去。”
      “是你?”见是莫阑,周曦冷冷的反问。
      莫阑接着道:“是微臣的罪过,昨日将太子令誊发的晚了,送往军部时,部中已没了人,微臣错以为兵器晚拨一天无妨大事,所以就耽搁在微臣这里了。微臣愿请严处!”
      御座上一直和颜悦色的周曦此时却突然狠下脸色,“啪”一拍御案。
      把地下的莫阑惊得一抖。
      周曦厉然当着群臣的面怒喝道:“沈霄,你居然敢私扣太子令,造成工部与兵部的下属相殴,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自你任行书以来,就每日仗着小聪明心不在焉、敷衍公事,诸事拖沓懒惰,孤对你早有怨愤!”
      莫阑暗暗惊心,自在二王府见到周曦起,他就一直对她温言悦色,在宫中这几天,对她也是关怀备至,比这更大的祸,她也不是没闯过,也都是淡淡过去,可是这回,怎么突然对她这样严厉起来?更有后一句,说她“每日仗着小聪明心不在焉、敷衍公事,诸事拖沓懒惰,孤对你早有怨愤”,说得莫阑心中直是酸痛,无比委屈,枉她每日勤恳认真的打理各项公文,原来在周曦眼中都是“敷衍懒惰”,周曦竟早已很讨厌她!一时莫阑心中反复只纠结这几句话,泪水不由在眼中打转起来。
      周曦继续黑着脸怒斥:“要知道,天下之事,时时刻刻千变万化,未必就在你的意料之内,若一切尽在你想当然中,时政便也不成为时政!需知你身为大央朝臣,就该随时心系大央的大小事务,一分一毫稍有差池,就可能会造成你无法预料的后果!孤现在将你官降一级,带行书职于詹事院留用,罚你罢朝一个月,在紫清阁清理六部文书。”
      周曦言毕,略瞟了张昭辉、柳碧琪一干人,沉着声音道:“那份调令是孤昨日上午签发的,照常理,午后就可发送,而你们詹事院一大阵的人,都做什么去了?孤此次严惩沈霄,你们詹事院的人当各个自省,以此为戒!至于工部与兵部,小有误会就大打出手,这成何体统!下朝后你们两部的人都随孤到瑞阳殿来!散朝!”
      玄黑的天际漫漫无极,上下前后皆是璀璨夺目的星星,亘古如是——
      不经意间,最近的两颗小星星翩翩闪了闪,优美的沿着弧线缓缓滑起,又有几颗星星相次游转,由慢渐快,加入的星星也由少增多,霎时漫天的繁星皆灵动舞蹈起来!深沉博大的背景下,每颗星皆是一个与众相异的音符,遵守着严明的天则为乐章挥洒起落,旋转回环,最是雍容典雅。众星的合奏推向了高潮,刹那万道极光毕现,如千百条银蛇极快速的在天空众星辰间飞游。此时,突闻中天轰然霹雳!天际平行升起七颗巨星,势压霄汉,迅速升至中天,相互缠绕盘旋,忽而变得硕大炽亮至极,将天地吞没于其光华之内,忽而又急速缩小变暗,如普通小星,如此反复数次,只见彻天炽目的红光纵现,惊妄一闪,七星顿归沉寂,碧落长河中断逝踪影——
      “星星!”莫阑大叫着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自觉得双目眩黑,只好复又缓缓躺下。
      “你倒是白日做美梦,终于醒了。”就见冯征坐在书案边的竹椅上随意的翻着书,顶着乌纱,身着浅紫色常服,腰缠乌带,穿着朝靴,显是下了朝后一直呆在这里。
      莫阑漠然的看着冯征,眉心深蹙,口中喃喃道:“星星死了,怎么会死这么多——”
      “星星也会死?还不是你害的!”冯征见莫阑口说疯话,就随着她的话嘲讽起来。
      可莫阑的神思却依旧在天外,听了冯征的话,倒似醍醐灌顶一般惊彻,脱口而出:“是了,是我害的——”可话一出口,恍然回神,才注意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与自己说话的人是冯征!方彻底清醒,刚才梦中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余心口深深的痛,像来自于前世——
      "祸害活千年,你这害人精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冯征仍是坐着懒懒翻着书,说话时,唇角一勾,笑得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你怎么在昳策宫?"莫阑目中尽是敌意。
      “你怎么不问你是怎么从金殿回到昳策宫的?”冯征看似很认真的问莫阑。
      莫阑只想起来在金殿上被周曦一顿责骂,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脸颊微微一红。
      "你别以为我存好心救你,"冯征随手甩开书,坐在莫阑床边,目光阴鸷,冷笑道:"我只是想看你怎么死得更惨。现在只是告诉你,周曦也叫我住进昳策宫,从今天起,你搬出东边水榭,住西边的院子。"
      "凭什么?"莫阑不由怒了。
      "我看上这片水榭了。我是右行书,你是左行书,你必须听我的!"央朝以右为尊,其实左右行书是平级官吏,只是在有分歧时,右者有决断权。
      "可我先来的,我们一起到太子那里论个公道!"明摆着欺负人,莫阑又气又病,脸颊绯红:"你对我央国心怀不轨,分明就是来扰乱朝堂。别以为我不敢揭发你,我发送天下不过一个人死了,留你在朝中,真正是祸患无穷!"
      冯征懒洋洋一笑:"证据,你怎么证明我心怀不轨?"
      莫阑一默。
      冯征又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扰乱朝堂?"
      莫阑仍是一默。
      "你又知道我是月国什么人?"
      莫阑还是默然。
      "我尊贵的太子妃殿下,那你我现在同去你夫君那里理论,如何?"冯征欺近莫阑满脸坏笑:"到时候不知道会是谁的身份暴露,恐怕,你连西院也住不成,你夫君大约会接你和他一起住瑞阳殿 ,嗯,我想起来了,他似乎并不喜欢你,那你论罪就真要发送天下砍头了,莫老大人就得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啧啧……”
      莫阑恨得咬牙切齿,想了想,不顾头痛欲裂,忽然自己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才不急着去呢,总有我抓住你尾巴的一天。不就换个院子吗?西厢更开阔明朗,我本就十分喜欢,搬就搬!"
      说着,她高声对窗外一唤,喊进来两个小内侍,立刻动手搬了起来,不过随身衣物被褥,很快搬好。临走时,眼前无人,冯征拉住莫阑,低声道:"算你还识相。"
      莫阑低低"哼"了一声:"藏好你尾巴!"
      冯征马上一副热情欢送的表情,拱了拱衣袖,笑道:"彼此彼此!"
      直到晚膳毕,周曦终于独坐在汇英殿中,旁边只有竹公公伺候。周曦摊了几本奏章,可是见字不见文,随手翻起几页旧书,却又见文不见字,总归心猿意马。刚巧一个小宫女来上参汤,红袖一拂,带倒了笔架子,哗啦啦十来支笔在案上乱滚起来,还有三两支掉入笔洗内,溅得几本奏章上尽是墨渍。
      那宫女此前没伺候过周曦,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跪,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边竹公公看她惊慌过甚的样子不禁好笑。周曦不紧不慢问了一句:"你可该死啊?"
      可怜那女孩子慌忙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周曦端起参汤,宽宽笑了:"糊涂丫头,不过弄乱了书案,这就该死?你一样是我大央的子民,你若是轻贱了自己,便是轻贱了孤。还不快起来收拾桌子。"
      “谢殿下,是奴婢糊涂了。"小宫女不再害怕,转颜笑了,麻利地收拾起书桌。
      这里周曦揭起参汤的碗盖,刚要饮用,看了看,却又放下了,语气和善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叫余嘉,在宫里大家都唤奴婢嘉儿。"
      周曦将参汤伸到小宫女眼前,道:"嘉儿,你看这是什么?"
      小宫女一见参汤里赫然扑腾这一个小虫子,立刻又扑通跪倒:"殿下,奴婢错了。"
      "你哪里错了?"
      "是奴婢不小心,不防见竟有虫子落入碗中,奴婢愿受责罚!"
      "却是又来,是虫子不小心飞进汤碗,非你本意,何错之有?"周曦放下参汤,目光明澈温和,叹口气说道:"宫中自来是个等级森严,责罚过逾的地方,孤不喜欢。人人虽谨小慎微,可是,太过拘束,各个死气沉沉,压了本性,为上的,不过见些浮华,也不见得真的开怀。"
      "嘉儿,"竹公公低声道:"还不快起来,给殿下换碗参汤。"
      小宫女这才应着起身,端起参汤退下了。
      周曦复又对着书案,怔怔出神。一边竹公公度了几分周曦的心思,故意说道:“老奴以为殿下当了太子就变了,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
      周曦一笑,就知道瞒不过竹公公的眼睛:“何以这样说?”
      “老奴只是由刚才的情形,突然想起来了,”竹公公“呵呵”笑着,明明殿下一晚上都在为训斥了生病的沈霄不安,可竹公公才不去说破,只道:“殿下今晨对沈大人的脾气有些大得出奇。工部与兵部历来不和,闹起来,说是调令耽搁不过是由头。所谓耽搁调令,其实也怪不得沈大人,移送调令本就是助丞的事。可怜他一人揽下詹士院所有事务不说,还揽下所有罪责。不是奴才多嘴,那几个助丞,哪个是省油的?”
      周曦对着竹公公,却也从来都说实话:“孤本就是骂给外人看的,只是不好对他说明。”
      “可殿下有所不知,沈大人这几日脸色不好,后来在金殿上还晕了过去,要不殿下准他几天假?”
      周曦摇摇头:“宫内外皆有人别有用心,格外拿孤与沈霄传各种流言蜚语,孤若想断这些风声,只需将他逐出宫即可,可他已在风口浪尖上,他一出宫,必遭人暗算。何况,孤私心想留他在身边,做个小官,旁人动不得他。唯今只有让诸人以为孤厌弃他,或可平些流言,也少针对他。你去传孤旨意,沈霄懒散疏怠,停奉三月,罚他日间在紫清阁代助丞事,晚间整理十年来六部文书,整理不好,不得早朝!”
      于是,竹公公径直奔了昳策宫东院水榭,一进门,花雅雀静的,迎头看见月下冯征一个人拿着把雪白的鹅毛扇子,悠哉悠哉的对着小火炉烹药。见是竹公公来了,冯征看来似是微微一惊,随即彬彬有礼的施上一礼:“不知竹公公夜半前来,有失远迎。公公可是来寻沈大人的?”
      竹公公回了礼,点头道:“正是!”
      冯征说道:“沈大人今日抱恙,说水榭阴冷湿重,倒是西院的广阁开朗适于养病,因此催着和在下换了住所。恰巧在下为沈大人烹的药好了,愿与公公一同看视。”
      竹公公也道正好,二人穿花渡月遂一同来到西院,就见玉色纱窗下,沈霄斜倚在书案前,苍白脸色,简单束了头发,披着床棉被子,目光明澈温和,正对着书案前端坐的阿福悠然发笑,阿福则一副苦不堪言,冥思苦想的样子。
      竹公公看两人的情形,不觉有些滑稽,遂笑道:“沈大人抱恙,自该好生歇息,这是在与阿福做什么呢?”
      见到竹公公与冯征二人同时入内,莫阑暗自一惊,丢了棉被起身上前施礼,淡淡笑道:“不过闲来无事,教阿福学诗。”
      “竹公公和冯大人可来着了,真是救了阿福一命!”阿福忙抢着说道:“沈大人教人学诗,背出来在次,一定要说出诗篇如何之美。阿福就一端茶倒水的奴才,哪有那个学问呐!”
      在宫中奴随主贵是哈巴狗都清楚的事,阿福入宫后无财无势,入不得那几个要害的殿门,连御膳房,太医院这些略有肥腴的去处都进不得,只好被分到最没油水的昳策宫伺候外臣。令他极其意外的是,宫内西院住的这位沈大人,却不同于宫中任何一位大人,人前勉强摆摆规矩,无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主奴上下不分,大半个月下来,和宫里所有太监全部称兄道弟,混得厮熟。不仅如此,他心道公平,自己从来不以身份压人不算,若是见到有人恃强凌弱,也定要上前去说公道话,即使得罪了权贵,也毫不以为意。让宫中许多平日备受欺辱的太监们,内心对沈霄颇有好感。但就是这位沈大人,又有许多刁钻古怪的脾气,比如沐浴更衣之时从不许旁人在侧,内室总是自己清理打扫,不许旁人入内,倒也算好伺候!别的似乎都好,可就是非逼着阿福学诗,着实叫他哭笑不得、苦不堪言。
      “奴才怎么了,你愿意一辈子不见天日么?”莫阑一听就恼了:“你我皆是一样的平凡人,谁要你有多深的学问了,我只是想你也一样可以领略世间美好。嗯,不想学诗也成,明日,我要教你学琴!”
      阿福一张小脸马上垮了下来。
      竹公公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个沈霄有意思,他怎么随便说些话做些事,都恰合了太子的路子,难怪太子看他总与别人不同。心中虽觉得可亲可近,却也无奈板起一张脸:“老奴特来传太子殿下口谕,沈霄懒散疏怠,停奉三月,罚他日间在紫清阁代助丞事,晚间整理十年来六部文书,整理不好,不得早朝!”
      刹那间,莫阑苍白的脸上目光一黯,越显得瞳子幽黑,幽幽到了心底,口中只有说道:“谨遵口谕。”
      冯征一边看着莫阑与竹公公,高声说道:“恕在下妄言,沈大人纵有错处,就算严惩,也当宽限两日,待病体恢复,在下这就去向殿下求情。”
      竹公公摆摆手,道:“不必,殿下气头上,定不准的。那老奴也告退了。”
      趁阿福去送竹公公,冯征在案前大摇大摆洒衣一坐,抚着下巴笑道:“你夫君眼光不错嘛!这么快就看出你又懒又笨,他心中嫌恶,分明借机收拾你,再有错处被抓,大约就要砍头了。相比之下,你不觉得不才忠厚仁义许多,夜深露重,还特地为你煎了药来。”
      莫阑先冷眼望他,复将她的棉被重新披上,一边说道:“夜深,请回。”
      “呵呵”,冯征不由好笑:“你本来就傻,还要装疯么?好好披个被子!”
      “你管不着!”莫阑恶狠狠回了一句。
      “懒得管你!”冯征说话间将药碗望莫阑跟前一推,冷笑:“你还有雅兴教人学诗,很快你就要找人帮你收尸了。”
      说完,自己大摇大摆去了。
      莫阑气得想把他送来的药碗往他背影砸出去,又怕惊动了旁人,只得忿忿地把药全倒进花盆里。
      自冯征走后,莫阑裹在被子里直冷得瑟瑟发抖,阿福没见过人会有这么苍白的脸色,吓得手脚都冒冷汗,害怕地问:“沈大人,奴才还是去请太医来吧!”
      莫阑日间昏睡,到晚间本以为好些了,可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自忖再不请医抓药,明日真下不了床了,不由蹙了眉说道:“不行的,外臣若想在宫内请太医,除非皇族特批,否则必须先报送内务总管,由内务署支会太医院,再由领事太医分派执事太医前来,总之,往来麻烦,只怕明日到晚也请不到,或者多用银子可以随时请动太医,然而,我出来时走得匆忙,本就没带多少银子,现在连俸禄也停了……”
      “那奴才去找竹公公,”阿福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一直嘱咐奴才,有事就跟他说,他只要一句话,太医马上就到。”
      莫阑淡淡一笑:“罢了,殿下恨不得我此刻死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一个祛风散寒的方子最灵了,我写给你,你帮我去抓药吧!只是我身边已经没有银子了,出来时只披了这件黑貂大衣,你帮我押在药房,回头有银子时再还他们。”
      阿福答应下,忙不迭去了,很快,又抱着大衣跑回来了,莫阑怔了怔。又见阿福笑嘻嘻地从大衣里掏出一药包,说道:“掌药的李太医说,这包药不值什么,尽管拿去。反尔这大衣是上好的,弄坏了赔不起。”
      莫阑淡淡笑了笑,阿福已经手脚利索的找药吊子烹药。莫阑服下药,才睡安稳了,早起虽乏力,但总算强撑着喝下一碗粥。
      莫阑步入紫清阁时尚早,只有方道平一个人到了,见到莫阑颇为惊讶:“云清,我昨日已为你报了三天假,本想今日下朝去看你,你怎么现在来了?”
      “太子罚我今日起日间在阁里代助丞事,晚间整理六部文书。”看到方道平面上颇有不平之色,莫阑忙笑道:“我已经好了,反正闲来无趣,不如多做些事情。”
      方道平抚髯,点头道:“如此也好。”
      那几个助丞本就不服沈霄,最年轻,最没家世,连功名都没有,不过太子一句话,凭空做了太子行书,从前太子对他器重有嘉,各种偏袒关爱,早就眼红心绿,这下好了,又是太子一句话,行书成了虚衔,实际沈霄成了紫清阁带罪受罚的杂役。趁方道平与冯征随同周曦上朝的当儿,张昭辉拉了柳碧琪几个,眉飞色舞说起了他昨日蹴鞠比赛,如何领队神武勇猛地与对手大战,如何赢得对方毫无声息灰头土脸。
      莫阑一边默默整理周曦昨晚批复的两大摞奏折,每份奏折都是先分类,然后誊录登记,最后移送各部各地方。莫阑独自誊录了十几份奏折后,只觉得头昏眼花,看那群助丞们仍是聊得兴致昂扬,没有丝毫要干活的意思,不由有些薄怒:“张昭辉,是不是殿下散朝了,你的蹴鞠比赛才结束?”
      张昭辉瞟了莫阑一眼,咧嘴一笑:“是,又怎么样?你沈行书之大才做我们助丞这些小事,是杀鸡用了牛刀,还要我们做什么?”
      莫阑冷笑:“你不怕我回头对方大人说你们消极懈怠,聚众闲谈?”
      “消极懈怠指的是你,”张昭辉大笑:“殿下要你代助丞事,就是要你勤奋起来,我们宁可聚众闲谈,也不敢违殿下的意思,抢你活干。哈哈,再同你说件事,方大人与浩远兄早朝后还要随殿下一同去太庙为陛下祈福,大约晚间才回来,所以呢,代助丞事的沈大人,我们要回家睡觉去了,你一个人好好留阁理事吧!”
      “你,敢走!”莫阑不由加重了语气。
      “哼,你如今官级也不比我们高,我们有什么不敢?”张昭辉说完,招呼柳碧琪一伙人大摇大摆出了大门。
      转眼间,偌大紫清阁就剩了莫阑与一个洒扫的老太监,莫阑这才注意到,这老太监驼着背,执着扫帚的手还不时打颤,好吧,无论哪里,干活的总是老弱病残。莫阑摇摇头,命老太监也歇着去,自己继续誊录奏折。
      一共三十七份奏折,全部誊录好后,莫阑不得不逐个将其移送各省各部的,三省反正在宫内,头疼的是六部,还得出宫,生怕太子令又在自己手上耽搁了,午饭也没顾上,一下午的时间,带着两个侍卫,要将皇城内六部跑了个遍,莫阑暗幸小时候随爷爷常出入这些场所,倒还抄了不少近路,不然宫门关闭前是一定赶不回来的。这样想着,莫阑忽然慢了下来,最后一个兵部,莫阑没有引着马车从小路走,而是不疾不徐的招摇过市,顺带还看起了沿途风景。
      待莫阑回宫时,暮色已垂,宫门刚刚好关了,任莫阑带出的两个侍卫怎么说,守门的逼死就一句话:“外臣无谕,不得出入。”
      莫阑看差不多了,方四平八稳踱出马车,仰首看看云,又看看星,对两个侍卫道:“走,我请你们喝酒去!你们知道京城哪家酒馆有钱人最多?”
      两侍卫一听,马上眉开眼笑:“还是沈大人好!有钱人最多的莫过于得月酒楼,夜夜笙歌,只是里面贵得很。”
      “越贵越好!”莫阑眨眨眼,一笑。
      得月酒楼正在闹市中心,三人拣了楼上临窗的位置,莫阑要来菜单,也不问价,只管挑可口的菜肴来摆了一大桌,莫阑也不要那两个侍卫客气,三人一气风卷残云,直到两个侍卫酒足饭饱,其中一个问道:“沈大人,这桌饭菜不少银子吧?”
      “嗯,多少无关紧要,”莫阑淡定地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络绎进饭店的达官富绅,说道:“其实,我一个银子也没有。”
      两护卫立时傻了眼,文质彬彬的沈大人要吃霸王餐!或者,不会,要他们俩分担吧,一个人至少要拿出大半个月的俸禄!
      莫阑看出他们俩的心思,笑道:“你们俩回家吧,这里交给我了。”
      两个侍卫总觉得如此不厚道,不肯就此走了,莫阑再三才把他二人轰走。看他二人走了,莫阑喊来店小二:“小哥,烦劳你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
      也不知莫阑用了什么法子说动酒楼管事的,总之,片刻之后,闹哄哄酒店里,舞台上珠帘垂下,莫阑施施然坐于琴后,行云流水般抚开琴弦,一曲《平湖秋月》悠悠在堂中漾起,平湖清远,秋月灏明,最是心静神怡,弹得诸食客痴然神往,正徜徉在天籁之中,忘我陶醉时,莫阑突然“嘎”一下,停止弹奏,整个酒楼忽的一静,众人回神,都向台上喊:“怎么不弹了,快弹,快弹啊!”
      莫阑在帘后方说道:“小人献丑了,实不相瞒,小人一无所长,仅弹得几首曲子,前日遇一恶霸,逼小人为奴不算,还克扣所有工钱,小人走投无路,在此弹琴,各位贵客若觉得曲子还听得,可五两银子点小人弹奏一曲。”
      在座的都是京城富甲豪绅,谁稀罕这几两银子,一个时辰不到,就轻松赚了好几十两,莫阑自忖不仅饭钱和药钱够了,还余下不少足够急用,正见好要收,一个小厮跑来,恭恭敬敬递上一百两纹银,说道:“沈大人,我们老爷有请。”
      莫阑心“刷”地凉了半截,哪里有心思收银子,不知被谁认了出来,反正是糟了。
      “果然是沈云清,”一位花白头发,气度迫人的长者雍容坐于雅间上位,一见莫阑即笑道:“你说的恶霸,不会是指太子吧,果然有些意思。哈哈!”
      莫阑一见秦德昭,心道真是糟糕透顶,一面不得不还礼:“微臣拜见秦大人。”
      秦德昭屏退左右,难得的和颜悦色:“看不出来,云清小小年纪,弹得一手好琴,当世能出你之上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大人过誉。”
      “老夫只是实说,”秦德昭又道:“好孩子,这两日着实委屈你了,昨日早朝太子实在对你苛责过甚。可见太子到底太年轻,过于意气用事,老夫也为你不平。”
      莫阑这是默然,这老狐狸想干嘛?
      秦德昭继续又道:“云清,你在朝中势单力薄,如今已被太子厌弃,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原来秦德昭是这个意思,莫阑淡淡笑道:“没打算。只是今夜不早了,多谢秦大人厚爱,改日再为大人抚琴,微臣告退了。”
      “急什么,傻孩子,”秦德昭道:“你拼了性命传来圣旨,如今跟了太子每日辛苦,却分文没有,连在这里弹琴都不如。只怕,再让太子寻到你一丝错处,你要死得更惨了。良禽择木而栖,老夫是知道你有才干的,老夫的意思想必你也该明白。”
      莫阑不想与秦德昭多做纠缠,眼下只想尽快脱身,于是勉强笑道:“微臣才疏学浅,资质鲁莽愚钝,蒙秦大人厚爱,诚惶诚恐,唯力所不逮,恳求秦大人让微臣回去再做思量。”
      “你以为,老夫是傻子吗?”秦德昭将脸一翻,目中已有森森寒气:“老夫今日苦口婆心对你说的这番话,你若懂事,老夫保你日后在太子身边重获信任,从此高官厚禄,你若不懂事,休怪老夫对你翻脸无情了。”
      莫阑冷笑:“微臣愚钝,并不知道怎样是懂事,怎样是不懂事,而且微臣尚有两个毛病,一个是福薄,高官厚禄消受不起;第二个是命贱,威胁逼迫也无所谓。告辞!”
      看着沈霄拂袖就走,秦德昭气得咬牙切齿,他位列三公已久,从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这个臭小子,真是找死!
      莫阑自知得罪了秦德昭又惹下一堆麻烦,出了雅间,正盘算离开此地,却被酒店管事的看见,一把拦住莫阑:“沈公子啊,你可不能走,说好在本店弹两个时辰琴,你要返还三十两银子给本店,你如今只弹一个时辰,不许抵赖啊!”
      莫阑正要说话,忽然,本已贵宾满座的大厅中冲进来一大阵寒衣铁甲的士兵,把酒店堵个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的富丽大厅瞬间寂静下来,为首的官兵神情肃杀,箭步来到莫阑跟前,低声说道:“沈大人,请!”
      说着,由不得莫阑答应不答应,一群士兵上前将她围在中心,押着就走。
      见这阵仗,别说酒店管事的不敢去要银子,就是在座的食客也各个一动不敢动,不知道这沈公子连同这群士兵是什么来头,总之,是惹不起。
      瑞阳殿里,周曦沉眉冷面披着件袍子坐在案边批折子,竹公公捧茶。莫阑跪在一边,跪得久了,双膝疼得厉害,腰也直不起来了,偷偷瞄了眼周曦在看折子,就弯下腰来悄悄揉一揉腿。
      “大胆!”周曦突然一斥。
      莫阑一惊,只好咬咬牙又跪好了。竹公公陪笑道:“殿下,差不多就行了,沈大人还病着呢,地上凉,再跪真要跪坏了。”
      周曦甩了手上的折子,对莫阑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你跪?”
      自莫阑被一群官兵连夜抓回宫,就立刻带到周曦这里,周曦自顾看折子,莫阑就一直跪着,她自小到大从未跪过这样久,想了想,莫阑道:“太子若是厌弃微臣,微臣哪里不是错?又有什么好问。”
      竹公公忙对莫阑使眼色,莫阑只做没看见。
      “我问你,其他助丞死绝了吗?怎么独你一个人只带两个侍卫在宫外跑一下午,宫门关了都没有回来。”
      “助丞们不服管束,微臣有什么办法,折子里没有什么机密事项,两个侍卫帮微臣捧折子足够了。”莫阑正是看不惯其他助丞,才故意磨洋工,没有在宫门关闭前赶回来,心想就算怪罪,也要怪那群助丞。
      不料,周曦直叹气:“傻啊你,助丞们不服管束,你自可等方道平和冯征回宫后再理论。昨日折子并无十万火急的,晚一两日并无大碍,你大可不必亲自出宫去送。你可知,你一出宫有多危险?或者,你知道有哪些人想杀你?”
      莫阑怔怔地,她从没想过。
      “二皇兄因你事败被软禁,他的人想不想杀你?支持他的其他势力想不想杀你?四皇兄因你传旨回京,他无缘太子位,他想不想杀你?支持他的楚党想不想杀你?文臣武将,大多无非秦党即楚党,你已得罪大半臣工,今日你又得罪秦德昭本人,他日后必不放过你。就你还敢出宫?随便一片树叶落下来,你也要防着是不是飞来的暗器!”
      周曦板着脸,逐一数落着,莫阑被说得抬不起来头,等周曦都说完了,莫阑颇有些心虚:“殿下,怎么还替微臣想到这么多?”
      “因为你出门不带脑子,我答应莫老大人要保护你!”周曦说着,自案边立了起来,走到莫阑身边,忿忿又道:“你但凡存一丝小心,见宫门已关,理当去莫府寻求庇佑,你倒好,搭个台弹琴赚银子去了!你今日赚了多少银子?”
      “大约七八十两吧。”莫阑暗暗白了周曦一眼,莫府人多眼杂,她一回去,不被认出来才怪!至于银子,其实她也没什么概念,今日也没细数,大约这个数了。
      “倒挺厉害的,顶你两个月俸禄了。”周曦冷笑,随即又道:“全部没收!”
      “凭什么呀?”莫阑还跪在地下,已经有气无力了,说话时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腰。
      “你不是说我是恶霸么?欺君,罚银子已经最轻了。”周曦又道:“何况,朝廷命官,卖艺弹琴,传出去笑掉人大牙。以后,不许再瞎折腾。”
      莫阑欲哭无泪:“可我还欠酒店的钱,还有太医院的药钱。至少我把银子都还了,剩下的再收去。”
      “不准,你的银子我全部没收,酒店和太医院的钱我帮你还,你只欠我的就行了。竹翁,沈霄这段时日如有需要银子的,可私下从我账上支,日后记得找他讨要!”
      竹公公心里好笑,口上都答应着。
      “恶霸,地地道道的恶霸!”莫阑心里无数个碎碎念,只是不敢说出来。
      “以后,我不陪你,不得出宫。”周曦缓缓说完,语气里终于恢复了他往常的温和,却又有些异样:“还有,若是日后再这般没有防备之心,我罚你跪一夜!起来吧。”
      周曦说着伸出手去拉莫阑。莫阑本未痊愈,劳累一日,又跪了半天,乍一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周曦令人送走沈霄,自己却怅怅然对灯出神。方才沈霄在他跟前昏倒时,他一惊之下,心头不知哪里骤然一痛,顺手将他揽在怀里,如今指尖犹存着他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皎洁若冰雪、恬淡似浮云般的容颜,一如初见时那么精灵可爱,似镌刻在周曦的心头,久久萦绕不去。周曦心中烦乱,自己披了衣,一个人沿着瑞阳殿廊外的石径散步。
      也没看路,不知不觉沿着石径越行越深,隐隐绰绰,看见前方有一个幽暗的小灯笼挂在棵小树上。心中好奇,于是循着光放轻脚步声缓缓走了过去,走进一看,是一个小宫女,背靠着假山石坐在草地上,凑着微弱的灯光手捧一卷稿纸,正埋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因写得专注,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周曦感慨,天下学子要有这么苦心砺志,什么科举功名考不上?
      “你在写什么?”周曦好奇地突然问道。
      那小宫女猛发现身后有人,惊得一纵,抬头看到是太子,吓得伏地就跪:“奴婢拜见太子殿下!奴婢,奴婢,瞎写的——”
      周曦莫名横生了闲心,对眼前的宫女还有些印象,于是温和地说道:“嘉儿啊,没关系,你告诉孤,孤不告诉别人。”
      嘉儿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试探着看了看太子,见他和颜悦色地,于是才有些羞怯地说道:“殿下见笑了,奴婢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写些小故事,不过奴婢写的故事也没人爱看,大家都拿来取笑,所以奴婢就藏在这里写了。”
      周曦不由觉得这个宫女与众不同,挺有意思:“你方才写的能拿来与孤看看么?”
      “‘云传奇’,”周曦也洒衣席地坐下,接过嘉儿像宝贝一样捧着的书卷,默念着书名,心中倒像有些似曾相识,连着翻阅大半,索然寡味,原来不过是个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难怪没人爱看,不由笑着说道:“确实,连孤也不爱看。你怎么不另写个故事?没准就有人爱看了。”
      “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看重的地方,虽说这文没人看,却是奴婢苦心多年写的,在奴婢的心里是无上至宝,最多奴婢死的一天,烧了带到阎王殿里自己看。”嘉儿从容说着,眸光一闪一闪,这话怕也在她心间萦绕多次。
      “是啊,各人有各人心头的至爱,”周曦喃喃说着:“好生羡慕你,随时可以看到。”
      “殿下真奇怪!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好羡慕奴婢的?每日只有夜深大家都睡了,奴婢才可以偷偷溜出来写一点,有时候太晚太累,就只有出神,想不出来该怎么写了。”嘉儿说着自叹一口长气,若是可以整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写文,那该多美啊!
      “你有没有觉得,孤哪里不正常?”周曦总觉得自己跟以往比,不太正常,跟自己心目中的明君比,也相去其远。只是,自己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又怕小宫女害怕,补了一句: “嗯,私下里,尽管率性直言好了。”
      嘉儿斗胆望了望素日不敢直视的太子殿下,忽然脸红一笑:“哪里都好看一一”
      痴笑半响,她又问道:“请问殿下正常该怎么样?”
      “你倒是真率直。”周曦不由笑了,转而问道:“你既写文,得有些墨水。孤考考你,你知道汉哀帝和董贤吗?”
      “墨水虽黑可不是脏水,印象中二人断袖,秽乱宫闹,怪恶心的!”
      “那魏王与龙阳君呢?”
      嘉儿小表情满是厌弃,很奇怪太子到底在想什么,于是道:“也是一个断袖,总之,真实过往早已淹没,多数人都会把这些人归为大变态吧,哈哈!”
      周曦听了耳根颇有些发烧,有些心虚:“是啊,真实过往早己淹没,孤在想,男子所以会喜欢男子,也许是此人所处周边多有不善,甚至险象环生,而男子较女子坚强有力有安全感,所以就喜欢上了?”但周曦自己扪心想想,沈霄真没让他觉得有一丝安全感,反而为他多操了许多心,那自己比历史上的变态还变态?

      其实周曦自己也说不清他对沈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是兄弟,是知己,亦或其他的,想法? 只是格外的想护沈霄周全,只是格外的想有沈霄陪伴,周曦若有所思:“若是宫规禁止宫女写文,你会怎么样?”
      “偷偷写,抓住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然,生有何趣?”嘉儿觉得这个殿下平日看来英朗睿智,怎么今晚说话好奇怪啊!
      “生有何趣?”周曦眉心凝住,没有说话。此生无趣又怎样?宫女犯禁不过灭一人之身,若是太子犯禁,天下怎么看大央的皇家,怎么看大央的朝廷,怎么看大央的子民,周曦自己若不在太子位上,也不在乎什么千古骂名,可是,眼下父皇安危不定,朝廷内乱未安,他越与沈霄亲近,拿他兴风作浪的人就越多,无论在公在私,似乎狠下心肠疏离他才是最好!
      周曦这样想着,拿定了主意,说道:“变态也不容易,忘乎一切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不早啦,孤回去了,你也回吧,明日让人给你搬个单间,你一个人自在写文,就不怕人家取笑了。”
      “谢殿下隆恩!”嘉儿不由喜出望外,殿下对她这样好,看来此世的开挂人生,就要实现啦!
      莫阑一觉醒来,已在昳策宫里,小福子探个大脑袋瞪大眼睛望着她,一见她醒了,马上笑了起来:“大人,你可醒了,再不醒,竹公公派人送来的八宝粥我帮你吃完了。”
      莫阑一笑:“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梳洗完了,刚好天也要亮了。”小福子又道:“沈大人,你觉得好点了吗?”
      莫阑揉一揉额头,很奇怪:“头不疼了,好像都好了。多谢你昨晚照顾!”
      “我是应该的,你要谢,就谢竹公公吧,他派人把你送回来后,丢下一颗药丸,叫我喂你服下,看来真管用。”小福子说着,又皱起眉问道:“大人,你又得罪太子了吗?听说罚你跪了好久,最后都晕倒了。”
      莫阑淡淡一笑:“我这不是没事了,八宝粥呢?我饿了!”

      说着,引兰黛走向了御花园。
      就在这时,杜良娣笑盈盈自殿中迎了出来,原来为了向周曦告沈霄一状,她特等了半天没有走:“殿下,您怎么才回来,沈霄罪犯欺君,臣妾罚他在殿外跪了几个时辰,只等您回来再做决断呢!”
      周曦猛不防沈霄会突然摔倒,瞪了杜良娣一眼便不理她了,自己俯下身来查看沈霄伤势。
      莫阑忙爬起来拍拍泥水:“没事没事,微臣方才脚下一滑,并没摔到。不如殿下与良娣说话,微臣告退了。”
      “你倒走两步孤看看!”周曦叹口气,当他眼瞎么?
      “那殿下赏微臣一架步辇可好?”莫阑心虚,笑了笑。
      “竹公公,你亲自送他回去,再着太医好生瞧瞧。对了,一会儿记得送一大盘梅花糕过去。”
      竹公公答应着,命人迅速抬来一副轻便的小步辇,扶莫阑稳稳上去。
      莫阑缓了缓,洗漱后换了干净衣裳,与阿福竹公公等人分着吃梅花糕,自是畅快许多。少顷,太医到了,瞧了瞧,疲乏过度,染了些风寒,开了几副药,叮嘱休养两日也就好了。
      既是太医让好生休养,莫阑得了令,就放心大睡起来,连晚膳也顾不得了。正与周公下棋,忽觉得身边有人,睁开双目,却见周曦派了魏晋来看她。
      见她醒转,魏晋一声大笑:“这么能睡!我以为你病了。”
      “我身强体壮,好着呢!”莫阑打了个哈欠,看着魏晋手上提着食盒,不觉来了精神:“殿下派你来给我送啥好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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