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灭村 ...

  •   桂花村

      乌江弯弯曲曲地从桂花村西边绕过,一抹斜阳洒落湖面,波光粼粼。正值七月夏末时节,岸边的几株桂花树,正散发着幽香,过路的年轻村妇,有时便去折一桂枝,随身带着,盈盈而去。

      几个调皮的村童正沿着河边追逐打闹,伴着身后老妪的咒骂:“这群小鬼头,又偷了我家的桂花糕去,要是再来偷喝我家的丹香酒,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为首的孩童转头做了个鬼脸,撅了撅屁股,便带着四五同伴头也不回地跑开去了,一路欢呼雀跃。

      领头的顽童跑得太快,突然腿上被拌了一下。后面的顽童一个扑倒一个,摔了个狗吃屎,个个鼻青脸肿。

      那带头最先被绊倒的小孩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叫花子竹竿一般的瘦腿,横岔在路边。

      他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叫花子,怎么跑到我们桂花村来,又臭又脏。”

      叫花子嘴角一动一动,似乎在自言自语,眼睛却斜瞅着那些孩子,傻笑中却带了一股让人发颤的邪恶。

      那领头的孩童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枯草般的头顶扔去。其它小孩觉得好玩,也纷纷学他捡起石子扔那叫花。那叫花子依旧喃喃自语着什么,阴恻恻地移了移佝偻的身体,沿街乞讨起来。小孩子们不依不饶地追着他扔石子,他偶尔回头瞪他们一眼,嘴里却始终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桂花村”“中秋节”。

      桂花村因桂得名,家家植桂,院院飘香。

      眼下中秋将至,家家户户备好了糯米琼脂,酿丹香酒蒸桂花糕。

      虽说村小人稀,但因中秋时节不少外乡人来此做买卖,街上方言此起彼伏,店铺玲琅满目,倒也不逊繁华之地的车水马龙。

      乌江原是是长江天堑的一支,浩浩荡荡将桂花村划入南国,然而日久天长,得不到江海充足的补给,终究变做一条不起眼的小河。

      “乌江丹桂香烂漫,但闻不信国临恨。”一株大榕树下,一群男女老少正聚精会神围着一个瘦削老者听他说话。见他一身灰色长袍,早已是补丁连连。

      他拍了一记梨花木,操着浓重的北国乡音,又说到:“南国果然风光好,寻常巷陌也堪比北境成都。却不知胡寡妇母女二人如何筹备这中秋佳节,上回说到那女孩童食不果腹,他爹偷了落霞城府后门外一杯残羹,却被守城官兵活活打死,临了还吊死在城门暴尸三日,更是贴出告示:妖魔道,死有余辜,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灰衣老者梨花木拍的噼啪响亮,说说唱唱,时断时序,忽而叹道:“天地不仁万类畜,可怜阴间多一枉死人!周寡妇本是一柔弱妇人,闻此噩耗,当即晕厥,倒是那六七岁的小女儿倔强的很,跑到城下又哭又闹,为她父亲平反。可怜小小年纪,也被打的吐血而亡,尸体被丢掉乱石岗下,榜文更是滑稽,曰,妖魔道中人,斩草除根。

      周寡妇醒来,方知小女儿也命丧黄泉,痛不欲生,便欲轻生,但念想丈夫女儿,却一个个白白送命,死不瞑目,当下决定死也拉上仇人同归于尽,去了素衣麻布扮作浓妆艳抹,怀中藏了把匕首。

      守城的官兵本是好色之徒,见走过一美艳少妇,波光流转,便色眯眯地上前调戏。正是他疏于防范之计,周娘子掏出匕首,向前刺去。女子终究臂力不支,虽然刺着了那贼子皮毛,却被他掀翻在地。那贼子道:‘贱人,居然敢伤本大爷,今天就叫你去见阎王。’说罢周围十几把矛从周寡妇穿膛而过,顿时毙命,当真是死不瞑目!”

      围坐的村民个个咬牙切齿,只听一个村妇一边哄着怀里的婴孩,一边问道:“那周娘子一家白白冤死,就没了下文?”

      旁边一个年迈老叟说道:“李家娘子,你当这些个乱臣贼子,还有什么良心可言。他们拿着魔域之人的幌子乱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布衣百姓更是微如蝼蚁,在他们眼里,连猪狗都不如的。”

      那灰衣老头又敲着梨花木板,唱到:“不过,有道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下也不尽是乱臣贼子。

      天镜国国君楚正祁就是一英明仁主。

      天镜楚氏一族秣马厉兵,鼓舞全国修真,使得百年来妖魔道不敢越雷池一步,为百姓造了不少福。天镜国附属中原,地广人稀,出了不少奇才。光是楚氏皇族兄弟,皇帝楚正祁能武,胞弟楚柏舟不但能文,而且生的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一个治国,一个安民,把中州之西治理的国泰民安,全不似这里这奸邪当道,硝烟四起。”

      村名们个个面露景仰之色,想必对这楚氏皇族耳熟能详。忽听人群中一声冷笑,围坐在此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叫花子,也不要乞讨,却是来听说书的,嘴里喃喃念叨:“你们谁也活不过中秋,嘿嘿。”

      一个村人本就听得认真,未想到徒然听到这叫花子的晦气话,伸手便给了他一耳刮子,但见那叫花子仍然笑嘻嘻的,他人想他已被贫穷折磨地半疯半傻了,便不去理会,仍旧转过头来听老头说书。

      灰衣老头长叹一气,眼中露出极其敬仰的神色,道:“五代更迭,干戈不息,妖邪横生。如今天下只能寄希望于‘三山一岛’,传说三十年前神算子有言道:‘九幽龙鲨擎空起,三山一岛倚龙吟。’他算出了天机,第二天就暴毙而死。我老头子要是今生得见这三山一岛的神仙人物,死也知足了。”

      听说书的一群人脸上皆是迷茫之色。

      有个长得特壮实的青年道:“大叔,你见多识广,这西北天镜山,东南九子山,中南天虞山可还招徒弟信众吗?你看我这样子,他们可会收我?”

      那灰衣老者干笑了几声,摇头道:“小哥,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且不提这三山之险要奇谲,凡人难以靠近,这入三山的弟子兵将,个个皆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万里挑一,你这资质,我看呀,难哟!”

      那青年满脸失望,准备调头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充满了光彩,问道:“大叔,你刚才说得三山一岛,还没告诉我们,这一岛上又是何方神圣?或许……”

      那老者眼神一定,心中却是一惊,捋了捋胡须,道:“这一岛,唉哟,小伙子……你问这么多
      作什?俗话说话不能说尽,我怕泄露天机,老天爷不饶我这老小子。大家先赏我几个铜板吧!”但见那青年满目哀求之色,只是苦笑道:“好吧,这岛乃仙……”话未说完,那老者突然大叫一声,双眼圆瞪,嘴巴张得老大,却是被人斜肩砍成了两半。

      围观的村民还未来得及叫喊,身周冒出三五黑袍蒙面人,只见他们胸前个个纹了一团火炬,上头一个扭曲的骷髅图像铺面而来。人头、乱发、胳膊在一片惊恐声中飞向空中,整座村庄顿时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为首的那个黑衣行者十分瘦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那眸子中散发出一丝凶恶。他手持一块方形令牌,面无表情地说道:“巫王令,屠村!”那些黑衣人见到那人手持令牌,更是杀人不眨眼,凶神恶煞起来。

      在街头、巷尾,不时冒出地黑衣行者肆意砍杀村民。黑色的身影踏着尸体砍倒另一具尸体,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渐渐地,白墙变成了红粉,青石板成了血红色,河水带着血腥,散发在空气中尸体的味道掩盖住了桂花和酒的香味。

      “啊!妈妈,救我……”两个小男孩正好在捉迷藏,目睹了这一切惨绝人寰,躲在河边柳树上不敢出声。已然做了冤魂的村民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今天成为整座村庄的祭日,就在中秋节的前三天,桂花村成了一处鬼蜮。

      “二百七十七户人家,六十九个外乡人,斩尽杀绝,只差两个小孩。”黑衣行者聚在一起,竟有十七八人,一个黑衣行者清点完数目,向领头的报上。

      “找!”

      那领头一声令下,黑衣人又如泼墨一般在死寂地如同一片坟场的村庄四散开来。

      谁也不曾料到,在几具尸体之下,还有个乞丐闭眼装死,他心中偷笑:“我一早就跟你们报信了,就是没有人听得懂。是老天爷要杀了你们,不是我,不是我。”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自言自语应验了:“桂花村里,谁都活不过中秋!”

      终于,一个黑衣人发现了柳树上的两个孩子,他如觅食兔崽的恶狼,悄悄地靠近柳树,只待手起刀落,完成今日的任务。隐隐约约,却有似琴非琴,似鼓非鼓的乐声从天边传来,夹杂着一声飘渺的女子清喝:“破剑仙。”

      那黑衣人听得真切,却不见其人,不料那句轻喝刚罢,又传来一声:“尘殇剑:破剑诀。”但这后一句话音却是内力深厚的男子发出,街上的青石板跳动起来,本来在村上杀人越货,行走如风的魔教黑衣行者,听清这一次来人的自报家门之后,疯一般地四散逃开。

      一阵子天旋地转之后,这队魔教妖人还来不及隐匿,一道剑气划下天界,在剑气和乐音的笼罩下,几道黑袍内的躯体已如破碎的陶土器分崩瓦解,化成了飞灰,连一声尖叫声都未曾留下。

      血雾驱散,三个人影落在柳条上,站在这两个小孩的身后,两男一女,男子清俊挺拔,女子窈窕淑丽,面对整个村庄堆积如山的尸体,三人眉头紧蹙,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映衬着落日余晖,自有一股仙家气派。

      “我们还是来晚了。师弟,你和师妹守着这两个孩子。我去杀了他们。”其中稍年长的男子眼中因痛惜而露出一丝杀意,御起剑诀,激射而出。

      “师兄,穷寇莫追!”那女子叫道,神色颇为担忧。

      “师姐,别急,你听我弹一曲吧。”那最小的男子准备弹起他手中奇怪的乐器。

      “别了,我可没心思听你弹这捡来的‘琵琶’,大师兄等我。”那女子眼中带着一丝关切驾剑光而去。

      “哎,师姐,我说好多次啦,这‘东不拉’不是‘琵琶’,我费了老大劲才收了它做法器,怎么成了捡来了?师姐!”他见没人听,只得哀声叹气,御起这‘东不拉’,带着两个孩子疾驰
      追赶。

      眼看黑色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地平线尽头。那最年长的剑侠早已赶在了他们前头,他修为深不可测,剑未出鞘,只听他道:“破尘诀:人生万世转头空,滔滔生死已无涯。”一把仙剑自他手心激射而去,远处的几道黑影来不及躲闪,挣扎一番后在海浪般连绵不绝的五色剑光下最终化为尘土。

      清风白云下,那男子仙剑回收,干净利落,忽然从那沙尘破布中,捡起一块令牌。身后一男一女驾光而来,正是他的师弟师妹还有那两个小孩。

      那女子见他手中摩挲着那块写着“巫”字的令牌,四个角上分别刻着一团烈焰,瞪大眼睛,道:“师兄,这就是传说中的……‘巫王令’?当今妖道势微,没想到巫宗和魔宗联合,组成了一支新的力量,巫魔族。”

      “和前几次拿到的一样,假的。”那男子斩钉截铁道,随手将令牌一扔。

      “啊,又是假的?那……这些人魔宗或者巫宗的吧?”师弟单掌一收,令牌折回到他手中,左看右看,弹了两记‘东不拉’,仿似那‘东不拉’也正疑惑不解。

      “师兄说的是令牌!这些是货真价实的魔宗。”那女子蹙眉道。

      “的确,看他们的衣服上的那团火,是魔宗的标记。”那男子眼中闪出一丝疑惑,看着他师弟:“有人假传‘圣王令’,是何目的?”

      “传的是假令,造的却是真孽!”那师弟眼中闪出一道光:“巫宗、魔宗,浮出水面,我们正道诸派真是防不胜防。听师父说,妖魔道曾经在中洲之地极度猖狂,后来遇到一些挫败,妖道、魔宗和巫宗的魔头们一夜隐退,销声匿迹数百年。然而如今的魔宗,竟连连大师兄的一招都接不了!看来也只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他那出尘的师兄听他所言,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沉沉道:“师弟,你我皆为师父的入室弟子,修行自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但我们也要牢记师父告诫,戒骄戒躁,切莫轻敌。别忘了,几百年前那一场正邪大战,正道这边死伤无数,沧浪、青桐、碧云等都被灭了派,更有无数前辈被邪魔外道折辱殆尽死不瞑目。青铜山上血腥之气数月不散,沧浪喝水三年不能饮,连师父他老人家每每提及,总是摇头直言‘惨绝人寰’。

      妖魔道对中洲这块人间沃土虎视眈眈,索性妖道、魔宗和巫宗各怀私心,我们修仙诸派齐心协力,尚能逐一击破;巫宗和魔宗联纵,我们却不可托大。”

      那师弟听得糊里糊涂,未免他师兄啰里啰嗦规训个没完,赶紧认错:“师兄教训的是!师兄,你真是厉害,你这涉猎之广我派中任何一个弟子都比不上的,我看什么的谜团都难不倒你!”

      “是么?眼前就有一个难题,桂花村没一个活口,这如山的尸体,如何处置?”三人望向远处惨绝人寰的场面,心里头又是一凉。

      两个孩子见到父母村人的尸体,已经哭晕了过去。

      “哎!芸芸众生,无论落魄潦倒,还是风光无限,到头来,都和黄尘草木为伴。”那女子从怀里掏出两块块火石,猛得一擦,火花四溅,沿着初冬衰草延伸开来:“人生一世,到头来,免不了皆归尘土,不如滋养枯草,得遇春风雨露,亦能欣欣向荣。”

      年岁稍小的男子惊讶一声道:“师姐,你把他们全烧了啊?我来弹一曲,帮他们超度超度。”
      桂花村顿时笼罩在一片炽烈的火海之中。

      那稍长的男子微微一叹:“还是师妹最知我心。”两人深望一眼,同时御起剑诀,驾光而去。
      心有灵犀,恐怕就是如此了吧。

      那小师弟摸摸脑袋,大嚷:“师兄,师姐,还没弹完呢。你们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哎,还有这两哭晕过去的,帮我一起扛回天虞山啊!”

      这三人是天虞山天虞剑派炙手可热的弟子,最小的那男子名叫钱皓,那女子叫墨岚,那男子则叫岳乘风。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