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师尊不干了[穿书]》埃熵

44、第044章

　　虚海，骤雨。

　　平静了数日的海面，
　　终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狂风暴雨。

　　境内各个港口都是急急停靠的船只，
　　还有来回奔忙着、将货物赶在风暴来临前运下的工人。

　　因狂风汇聚而来的乌云，
　　与那些邪元布下的诡异黑云混在一起。

　　青紫闪电交叠，轰鸣雷响，暴雨降至——
　　来不及躲避的人群，急急以手遮在头顶，飞速奔离码头。

　　而在这疾风骤雨中，
　　平静的海面上竟还有一艘不急着靠岸的船。

　　岸上聚在一起躲雨的人议论纷纷，
　　隔着雨幕重帘好奇地打量着那艘大船。

　　那船宽广而高大，像一座移动的城堡。
　　船体通身漆着深蓝色的漆，几条桅杆若枪戟、直捅入云。

　　船头一面绘有祥瑞兽首，船尾则是做成宽阔的鱼尾形状。
　　遥遥看过去，倒像是一头在海面上起伏不定的鲸。

　　鲸……

　　几个老水手陡然变了脸色，也不管外面在下着暴雨，
　　拽起身边躲雨的孩童就往码头的村子里走。

　　而其他几人不明所以，还想问个究竟时。
　　若鬼魅般从雨幕中伸出的钩锁，瞬间就攫取了他们的性命。

　　血顺着他们破开的喉管汩汩流出，
　　惊恐瞪大眼睛的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群黑衣人顺着钩锁上了岸。

　　而后，就是杀戮。

　　暴雨之中陡然燃起大火，腾腾黑烟中火势越来越猛。
　　凄惨的哀嚎声响彻天穹，
　　来不及逃走的妇孺哭泣告饶、然后变成临死前的一声惨呼。

　　小小的港口村落，很快也变成了修罗场。
　　被开膛破肚的新鲜血液，在大雨中渐渐汇成一股：

　　血河从村落延伸出去，一气儿涌入虚海中。

　　而那村落上空的黑色云团，
　　却从这人间炼狱中、攫取了不少白色的魂灵。

　　港口村落中的凡人自然看不到，
　　但站在大船上的君傲擎、却能清楚地看到。

　　白色的魂灵带着生前的恐惧，
　　一条条、一缕缕被那些黑云吸收。

　　云团扩大，有着吞并天地的欲望野心。

　　他勾了勾嘴角，转身看着坐在桌边的两人：
　　其中一人自是谷鹤，另一人则是这艘大船的主人——

　　海鲸帮现任帮主庞鲲。

　　庞鲲是个身形魁梧、身量较高、皮肤黝黑的汉子，
　　只是脸上有十字交叉的两道刀疤，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他与谷鹤在这场杀戮中，竟然能悠然对坐。
　　面前的木桌上，竟然还布满了珍馐美酒。

　　转着手中的银盏，庞鲲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君傲擎：
　　“君先生别看了，左不过是些两脚羊，又有甚么稀奇。”

　　数千条性命，在庞鲲的眼中竟是畜生。
　　谷鹤微微皱眉，却很快敛去了自己的神情。

　　倒是君傲擎在雨中笑了一下：“两脚羊？哈哈哈哈——”
　　“庞帮主这个称呼，倒是有趣得紧。”

　　他不读书，自然没有见识。
　　谷鹤又是嫌恶地撇了撇嘴。

　　昔年人间闹饥荒，到处都是易子而食的惨况。
　　不少穷人家的孩子被卖、被拐，皆成了贩夫走卒做的生意。

　　生食人肉，多么不雅。
　　那些黑心商贩，便给这帮孩子取名“两脚羊”。

　　价格上，女孩比男孩贵。
　　年纪越小的，越是一“肉”难寻。

　　庞鲲不动声色地笑笑，自顾自地喝酒。
　　倒是谷鹤重新提了另一件事：

　　“贵帮的人去往极北之地已有十数日，不知……”

　　一提这事儿庞鲲就来气，他踹了踹座位下掂着的一张虎皮：
　　“这帮混小子素日里口气大得很，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如今倒惫懒！”

　　“不然，帮主还是派人去看看。”
　　谷鹤提议：“莫要横生了枝节，坏了我家尊主大事。”

　　庞鲲想想也是，正准备挥手叫人。
　　属下却灰头土脸地进来禀报：“老大，四副统领他们回来了。”

　　副统领？
　　庞鲲眉心一跳，转过脸去果然看见派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一半。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谷鹤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他听完了归来副手叙述一切后，
　　恼火之下：银芒一闪、血光陡现。

　　那位辛辛苦苦赶回来报信的副统领，被他横刀展成两段。
　　而其他几个属下，更是骇得当场跪地求饶——

　　“都给我绑了。”庞鲲面无表情地还刀入鞘。
　　他的刀首上镶嵌着一副完整的鲨鱼牙齿，以坚硬的海绡打造。

　　看上去野蛮而恐怖，倒是适合他这个人。
　　——海鲸帮主凶暴无常，是个嗜血恶鬼。

　　他森冷地回头，目光诡异地看着谷鹤和君傲擎：
　　“今日正好，不若由我给二位贵客，演一出猎鲨？”

　　那几个属下一听这个，凄惶地哭喊：
　　“帮主饶命！帮主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帮主饶命啊——”

　　庞鲲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示意其他人动手。
　　那些人听命于他，虽然目露不忍，却还是将那些人四手四脚地绑起来。

　　然后远远地坠下了船尾。

　　庞鲲邀请君傲擎和谷鹤来到船尾，
　　整一艘大船扬帆起航，速度也越来越快。

　　巨舰穿梭于狂风骤雨中，船身一点儿也不见摇晃。
　　反而如同破开这一抹黑色水布的利剪、如梭般飞快穿梭在织机上——

　　漫天风雨迫人，君傲擎忍不住眯起眼睛。

　　而这一艘船的人却在这风雨中逐渐亢奋，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鱼叉，一个个站在船尾呐喊：

　　“猎鲨！猎鲨！”

　　庞鲲也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水面，
　　君傲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起伏的水面上，瞧见了一个个小小的黑影。

　　鲨鱼？

　　君傲擎也来了兴致，往前迈了两步。

　　刚才那些被庞鲲处罚的属下，如今变成了鲨鱼的盘中餐。
　　偏生跟来的鲨鱼十分谨慎，不一口把人吞下，反而是一跃而起、生扯下手脚。

　　凄厉的惨呼被兴奋的吼叫淹没。
　　船上的人欢呼着，仿佛下面被啃食的不是自己曾经的手足。

　　庞鲲等了一会儿，终于在海面上瞧见了一尾较大的鲨鱼。
　　那鲨鱼的个头是其他鲨鱼的三五倍，身形也完美好看、墨蓝色的背脊，洁白的肚皮。

　　“二位，且在此处少待片刻。”

　　庞鲲说着，竟将身上披着的外衫一扬而下。
　　带着黑色裘茸的外袍飞出去，庞鲲其人也若箭一般飞速自船尾射下——

　　海鲸帮的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一个个高喊着“猎鲨”二字，好几个人眼看就要高兴地掉下船去。

　　翻滚的海面上、隔着雨帘，其实不太能看清什么。
　　君傲擎只能看见庞鲲飞快地来到了那巨鲨旁边。

　　一人一兽激烈搏斗，然后就沉入了海面。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看见那鲨鱼不甘心地一跃而起。
　　庞鲲则稳稳地骑在了它的背上。

　　见同伴受困，其他鲨鱼也暂时放弃了食物。
　　纷纷围拢过来攻击庞鲲。

　　入水的庞鲲却真得像鱼，灵活得让那些鲨鱼摸不到一点衣角。
　　被他骑着的巨鲨烦躁得很，一直在止不住的翻滚。

　　来回扑腾着上上下下，想要将庞鲲摔入水底。
　　结果反而被庞鲲找准了时机，滚滚血水自海面翻起——

　　庞鲲竟然是一刃刺入巨鲨口中，
　　生弄死了这条鱼。

　　船上的欢呼震耳欲聋，
　　庞鲲一用力，竟带着那满口鲜血的鲨鱼飞起。

　　一人一鲨，湿淋淋地降落于甲板中心。

　　君傲擎看呆了。
　　谷鹤却“啪啪啪”地拍起手：“帮主神威。”

　　海鲸帮的人立刻过来高高兴兴地将那尾鲨鱼抬走：
　　——他们帮主猎鲨从来都能保证一张鲨鱼皮的完整。

　　何况，是这么大一头。

　　庞鲲炫了技，自一个道诀蒸腾干身上的海水。
　　重新披起外袍，变戏法儿般翻过手掌、其中竟有一枚闪光的妖丹。

　　——原来他刚才一刃穿巨鲨，是瞧见了里头的妖丹？

　　这次，就连谷鹤都有些佩服眼前人的见机。

　　“办砸了二位的大事，是这帮蠢货无能。”
　　“不过我倒还有个法子，能弥补一二错失灵珠的苦恨。”

　　谷鹤挑眉：“帮主有法子？”

　　庞鲲将那妖丹转在指尖，像是在玩一枚小球：
　　“听闻当年，九星山上是用八件上修界宝物才封印了二位的尊主。”

　　谷鹤面色微变，似乎不太喜欢旁人提起“尊主”二字。

　　而庞鲲只当没看见地自顾自说：
　　“如今九星山大阵已毁，这些宝物也悉数不见了踪迹。”

　　“诸君自魔门现世，自是希望能收集生魂万千来献祭、求得魔尊复生重临。”
　　“而那些仙门的伪君子，自然会想尽办法来关闭魔门、重启阵法。”

　　“他们，自然就会需要上修界的宝物。”
　　庞鲲似笑非笑，陡然将妖丹握入手中：“而你们、自然就会想着毁去这些宝物。”

　　“东海灵珠，你们是想找来毁去——以免将来做封印魔门之用。”
　　“属下们犯下致命错误，自然是万死难咎。”

　　他每说一句，谷鹤的脸色也变沉一分：
　　这些事情太过隐秘，庞鲲只知其一就能推演出三四五——
　　这个人太过狡猾精明，只怕不是善于之辈。

　　而庞鲲也从他的戒备神情中瞧出一些端倪，
　　不过庞鲲没有点名，只笑道：

　　“灵珠丢失，宝物却还在——除了那八件上修界被毁的宝贝，九州十四境内，却还有那么十余件上修界来的东西，最近，又正好可得见其一。”

　　“哦？”谷鹤来了兴致，“还请帮主指点？”

　　“京城，风家，风家商号，”庞鲲一字一顿，“《存风骨》。”
　　“二位以为如何？”

　　君傲擎耸耸肩，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风映月那小丫头如今是看都不爱看他一眼。

　　而谷鹤沉吟了片刻后，问：
　　“《存风骨》为风家世传族谱，如何轻易示人？”
　　“帮主提出此招，可见早有谋算？”

　　庞鲲点点头，招呼来一个手下奉上一个锦盒。
　　他将那妖丹送入锦盒之内，而后敲了敲桌面、换上了新酒：

　　“风家嫡出兄弟四人，老大风毅主管商号上下营生，老二风游来往南境和离恨境贸易。”
　　“老三是个文化人，喜诗词歌赋、于生意之道一窍不通，于是拜在了荒天境的东洲书院，甚少回家。”

　　“还有个老四，名湛，算是风家老太的幼子，从小被一家上下宠坏。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早年与同为八大家族的江家八小姐成婚，结果不到一年，双方就大打出手、最终和离。”

　　“此后这风老四便愈发胡闹，在家中豢养了十多名小妾，闹得风府乌烟瘴气。”

　　“前几年，老二运镖过程中受了伤。老三又不当事。”
　　“偌大的家业总需要人帮衬，万不得已，风家老大便让这风老四学着做生意。”

　　庞鲲讲到这里顿了顿，自饮一杯酒后，脸上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风湛倒不完全是个废物，但也始终不得人心。”

　　“如今风家老太过寿，那拜在青夷山门下的风家嫡系要归来。”
　　“各个旁支的子孙们都揣了明争暗斗的心思，你猜——那风湛，会不会也想争一争？”

　　“这枚妖丹，可算是难求的宝物。”
　　庞鲲合上了锦盒的盖子：“适时、我自去京城，会一会这风老四。”

　　谷鹤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倒是君傲擎忽然想到什么有趣之事，眼中露出了算计——

　　“庞帮主，适时您去京城时，劳烦带上我。”

　　“哦？”

　　“有些事，我倒想与故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