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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一道阴影盖住了徐静不大的身躯,她听到一声闷响,随后冷刀落地,声音刺耳。
      “滚!”少年皇帝冷气外露,一个字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卜意一个头两个大,一面劝着陛下息怒,一面走到篱哲面前,“你做什么不好,竟然想在公主棺前见血?还是一个五岁的长这么好看的孩子!别说陛下不饶你,便是咱家,心里也来气。还不快离得远些,等回去了,再去领罚!咱家亲自执刑!”

      徐静没想到他竟这般能演,瞧着他挺立的肩背微微发愣。
      光他方才的表现,她都要以为她的死与他无关了。可是篱哲是他的心腹之一,当初与他寸步不离的暗卫,如今穿着禁军统领的服饰。

      “小娃娃可是吓着了?”男子清凉的手在徐静脸上轻捏一下,虽未笑,却叫觉得温和体贴,“快趁着陛下未生气,起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与陛下说。陛下失了公主,脾气不好,但他不会伤害爱戴公主的人。好孩子,起来吧。”

      徐静瞧着他与姬昶然有五分相似的脸,心底嗷嗷叫着又能叫着盛世美颜了,面上却翻了个大白脸,“你和他是一伙的,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孩子,是她上辈子十六岁时便抱回来养着的。是她的养子,也是姬昶然亲舅舅之子。细算下来,辈分便要乱了。

      她依旧扒着棺盖,“你和他是表兄弟,靖阳公主却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一定是帮他不帮靖阳公主的!”

      她状似无意的话,让徐庭玉和卜意都变了脸色,更让原本背对着她的黑衣帝王猛然转身,眸子止不住颤动,凶狠地问她,“你是谁?谁和你说的这些话?!”

      徐静见他还欲装,便知自己的性命可保,放下心来,“自然是躺在这里面的靖阳公主呀。除了她,还有谁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
      她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一只耳朵紧贴着棺盖,“哦,原来,你叫徐庭玉啊。公主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你长成之后,如庭前玉松,脊梁直,气质温润。”

      徐庭玉已经信了,惊愕地看向姬昶然一眼,“这席话,我曾听母亲亲口说过。这个孩子不可能知道。难道真的是母亲显灵了?母亲本就异于凡人,又最喜好模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两个都是自幼就跟在靖阳公主身边的,知道靖阳公主异世来魂的秘密。

      姬昶然的眸孔忽紧忽松,缓缓升起希冀,“开棺!”

      徐静一愣,“不行!靖阳公主说不许!”

      现在她的话,就代表了棺中的靖阳公主。
      姬昶然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目光紧凝着徐静,虽未有杀意,却让人觉得窒息。

      徐庭玉心中惊讶,自己面对姬昶然时,都做不到这五岁的孩子这么神色自若,“敢问母亲,为何显灵却又不与大家相见?儿子从无疏远母亲之意,待陛下如亲舅,为何母亲会觉得儿子与舅舅更亲?”
      一声“舅舅”,便将自己的身份定了,宁愿矮一个辈分,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亲生父母。

      徐静轻哼一声,“你心里若有她这个母亲,又怎么会出游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她?”
      作为一个颜狗,把生得好看的人养大,却几年不能拿来养养眼,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徐庭玉眼中涌出一抹复杂,又迅速压了回去,“儿子无颜面对母亲。母亲说是儿子的杀父仇人,儿子却知,是他欺叛母亲在先,母亲一怒之下杀了他,是便宜了他。若不是母亲仁慈,儿子不会有出生的机会。只是儿子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无颜时时伴在母亲身边尽孝。”

      徐静默了默,还是决定看在他生了一副好颜的份儿上,不为难他,“公主说,她不和你计较了。她从来只将你当自己的儿子,与旁人无关。”

      那是她上辈子于豆蔻年华一眼瞧中的男人,当然,瞧中他,是因为他是虞朝上下颜值最高,一身风~流才气像极了话本里的俊傲书生。

      她点了他为驸马,他也愿意娶了她。
      可他新婚之夜便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酒醒一句话未说便离京出游,半年之后,带回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要抬为平妻。

      徐静能适应各种环境,却断不得一身傲气,当时怒气冲顶,便一剑刺了舒仪的胸膛,挖了他的心,认真辨识是红的还是黑的。

      此事轰动京城,也坏了她要在建国之后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计划,引来了太~祖皇帝对她的怀疑。
      当时,太~祖皇帝不曾责罚她,反倒给她送来了许多赏赐做安慰,叫人都知道,靖阳长公主虽不是太~祖皇帝亲生,却比亲生的更受宠。也为她后来的引祸身死埋下了引线。

      她收养徐庭玉,是意外,当她知道徐庭玉的身份时,已经养出了感情,舍不得再给别人了。
      本以为徐庭玉会长得似舒仪,承他得天独厚的颜值,倒不想姬昶然长得更像,外甥肖舅,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姬昶然神色冷肃,比舒仪少了风流之态,亦少了亲和感。

      卜意凑到棺前,忐忑地问,“主子,您还记得奴才吗?”

      徐静咸咸地瞅向他,“你十岁跟了公主,十八岁时,被公主给了狗崽子,如今也三十岁了。怎么,还不出宫养老去?”

      卜意嘴角咧到了耳边,“公主让奴才好好照顾陛下,奴才哪里敢养老?只要还能动,便会为公主照顾好陛下的。陛下,也用惯了奴才,到现在还是喜欢用公主安排的人呢。”
      说着说着,眼角沁出泪意来,捏着袖口飞速拭去。

      徐静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冷冷哼一声,“公主说,就你会油嘴滑舌,讨好卖乖!那狗崽子要是真念着她的好,怎么把她拖到这种地方来?”

      卜意恍然,连呼误会,正要解释,身边的龙袍少年已经跪到了棺边,面庞褪~去棱角,柔和了几分,“大姐,你不是想回家?狗崽子送你回家,你不高兴吗?”

      徐静:“……”
      她是说过想回家,但想回的是那个现代的家,有手机有外卖有电脑有空调,不需要眼巴巴地制造机会就能在屏幕上看高颜值帅哥美女。她是颜狗,靠着屏保续命呐!
      她没有上辈子的原主记忆,从来就不知道,原主的家乡在何处,如何会想回这里?

      姬昶然的语气里带上了悲伤与无力,“我想把你葬入皇陵,恐你生气。你一定怨极了皇陵里躺着的那两个人,不想再理他们的。你说过的那个世界,我找不到过去的方向。只有这里,是我能查到的。其实,我早就查到了,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才没有说出来,你是不是在怪我?”

      徐静被他的话惊得弹了起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不适合再趴回去了,“公主说了,她确实不想葬入皇陵,不想再被那两个坑坑坑了。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坑她吧?给她在家乡随意找个地葬了不好?亦或是烧成骨灰,撒到大虞的土地上江河里,这都是她曾经和你说过的想法,你却一个不选,偏要把这么兴师动众,在她的棺椁上花这么多的钱,又要占别人的地,坏了十余口人家的生计。”
      她冷笑一声,“你的好名声是出来了,又是重情重义,又是知恩图报,弄不好还会被人编成话本子传颂,青史上垂名,倒是叫她,顶了劳民伤财之民,被自己的父老乡亲怨恨,待到千百年之后,还会因此咒骂她。”

      “谁敢?!”

      姬昶然冷不丁的两个字带着肃杀之意,让徐静不由得打了个颤,声音都低了几个调,“他们在心里想,你会知道?千百之后的事,你能掌控?我刚刚和她告状了。这片地,是我们家的,家中没有劳动地,就靠将这地租给十几个佃户过日子,那十几个佃户,则指着这些地里的产出养家。你占了这地,就等于要了我们的命,公主很生气!”
      她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坏意。不是想要装情深义重吗?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姬昶然狠狠地拧紧眉,似在思索,“当真?”

      卜意急了,“可是那徐氏族长说了,这个地方风水最好的,就是这一片地,用来给公主做陵,最好不过。若是换了地,恐怕对公主不利啊。”

      果然是他!
      徐静见杆就上,既是徐有贵下手在先,就别怪她也使坏回击了,“族长早就贪我们家这地了,觉得我们家的地风水好,连谷物都长得比别人家的好些。公主说了,只是因为这地比较肥,种庄稼合适,做陵……”

      姬昶然冷眼扫过来,“你当朕蠢?”
      先前那些话,他都信了,这话,却明显是这个小童自己编的,就为了保住他家的地。

      徐庭玉随着他站起来,对他轻声道:“母亲必然不喜连累这么多人的生计,又和这小童有些缘分。不如,我们就按原计划,买了他们的地,给他们相应的赔偿吧。”

      姬昶然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

      徐静有些意外,听他们这意思是,原本会有赔偿,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不愿意给了。现在因她闹,又愿意给了?

      徐庭玉将徐静抱下来,意味深长地道:“陛下出行,自会带人堪舆,此处,共有两处风水极佳之地,一处主人名徐有贵,一处主人名徐有为。可那徐有为曾开罪过公主,才定在此处,收了预定的赔偿。”

      徐静微微变了脸,“公主才不是那么记仇的人,他们的恩怨,早就了了。”

      徐庭玉朝姬昶然的方向瞟了一眼,随手将钱袋子递给她,“公主不记仇,陛下记。凡是伤过公主的,他都记着呢。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我们每年都会给你们一笔银钱,就当我们租了这块地。但只能你带着信物来领,想必,你就是徐有为的老来得子吧,我们谁都不想见徐家的旁人。”
      说着,他又收回手,“小童,你才多大?这么大的事,你可做得了主?”

      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又飞了,徐静气鼓鼓,“你只知我是徐有为的儿子,想必不知,我是他捡来的吧?调查的时候,也不查仔细一些,小心被身边的人坑了还帮着人数钱。”
      她没好气地扫了姬昶然一眼,暗想着当小孩子最大的好处时情绪能随意发泄出来,不会有人觉得不妥,或因某一个举动细节便大作文章,“他的老来子,是个死胎,所以捡了我做嗣子。”
      她挑了挑生动的眉眼,“现在,你懂了吧?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主的。我看,你们顺便把我们家的老宅也买了吧?既然要在这里给靖阳公主建陵,也要定时给我们送银钱,干脆派些个人在这里守陵,就住我们那老宅里。”

      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想,徐庭玉看着她的眉眼,目光微深,缓缓露出了几分笑意,“我如今不再乱走,会回来与舅舅一起为母亲守护大虞。你若是不想做他们的嗣子了,便拿着信物来寻我。待你长大,我为你谋个差使,亦或是跟在我身边,皆可。”

      徐静眼睛亮了。
      跟在他身边,便意味着能每日欣赏到他的美颜。但她深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颜狗,姬昶然的颜值更高,而她,不应该为了品颜待在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徐庭玉瞧着她的神色变幻,温润的面庞里藏着一双波涛翻涌的眼。直到她拒绝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温声道:“无妨。日后若改了主意,还可来寻我。只是你若来了,便须与徐有为一家,断了关系。”

      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回徐静的拒绝再没有半点犹豫。
      她达到目的,心满意足,有了银钱,又没有田地拖累,他们不必再苦于生计,又能搬离这里,让徐有贵贪念成空,再好不过。

      她笑着露出八颗白牙,临行还不忘提醒他们,“公主说了,日头太毒,她不想受这罪,你们也别记得非得让谁挖了,一起上,快些让她安稳才好。不然,她要受不了了。”

      姬昶然忽拉住她,“你问问她,她还会回来吗?”

      徐静笑眯眯地反问,“那你呢?想她回来吗?她有废立帝位之权,她活着,对你便是威胁。”

      姬昶然面有痛色,缓缓松了手,“她不愿……”她若是愿意回来,又岂会自杀?

      徐静溜地飞快,那三个字飘入她耳中时,已经不太真切,只当是风声过耳。更不曾听到徐庭玉在她离开后,对姬昶然遗憾地道:“他与母亲瞧见好颜时的神色一般无二,可惜是个男童……”

      徐静并不知自己差点被认出,不停歇地跑回家,想要将好消息告知他们。
      到得门外,见院门紧闭,敲开门,见是一脸惊慌的徐沁萱,不由疑惑,问她怎么了。

      徐沁萱指了指正房旁边的小房间,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徐静知那是供着自己长生牌位的屋子,放缓了脚步移过去。

      苏氏冲出来,狠狠将一物砸到地上,“就是这个狐狸精!她强嫁了旁人的青梅竹马,害得你成了这样,害了我们家再不能有儿子,只能养个嗣子继承守住家产,你还日日希望她长生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愿意拱手将我们的地也让出去给她做坟!你要我们母女几个怎么活?!”

      徐静震住。
      原身几年的记忆里,苏氏都是温柔又胆小的,连说话都从来是轻言细语,只是眉间自带愁态,似宝姐姐的林妹妹神态。

      若不是她今日说出来,徐静都想不到,她心里对自己是这么怨恨,更不会想到,她如很多人那般,把她与舒仪的那段婚事认定为是她的强嫁。
      她是喜欢舒仪的颜,却没到那种厚颜无耻的地步。

      若是她早一点知道舒仪是有青梅竹马的,她不会杀他,甚至,归开始就不会想要嫁他。
      可她无意与谁解释,也无法解释当时的情况,因为即便解释了,也无人会信,只当是她狡辩。
      她缓缓弯腰,把自己摔成几段的长生牌位抱入怀里。

      上辈子,到底是已经结束了。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心里有点空。

      苏氏瞧见徐静的模样,吃了一惊,忙欲上前解释这些话不是针对她。

      徐有为大步出来,见着碎开的牌位,狠狠地甩了苏氏一个巴掌,怒道:“蠢妇!那地本就是静静的!是我欠她的!我见过她左后肩上的伤,她就是我弄丢的妹妹。自家人,葬在自家的地里,有何不可?!”

  • 作者有话要说:  采访一下,靖阳公主是怎么死的:
    靖阳咸鱼躺:被狗崽子派人杀死的。
    狗崽子委屈:她不要我了……自杀的……
    吃瓜群众:……吃瓜吃瓜,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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