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脱贫》宋栖之

24、第二十四章

　　邢汐听到那个声音，感觉浑身的热气一下子全部散尽。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段泽注意到了不对劲，立马从他身上起来，站直了。
　　两人一块儿从天台往下走。

　　邢汐声音很冷：“什么事。”
　　“你问我什么事？”那边显然是已经气急败坏了，“你他妈失踪四个月，问我什么事？”
　　“没事挂了。”
　　邢汐根本不留对方说话的余地，兀自挂了电话，下一步，手机关机。

　　段泽轻声问他：“是爸爸吗？”
　　“嗯。”

　　段泽很意外，之前跟电话那头说话时，声音能够冷到掉渣的邢汐，在这一声嗯上却很温柔。
　　他上前拉住邢汐的手臂：“小心楼梯。”

　　到他家门口，段泽不知道刚刚说的去他家住的事情还算不算数了。
　　他怕影响邢汐心情，主动提出：“要么我今天在自己家凑合……”
　　“不用。”邢汐没停下脚步，“来吧。”
　　段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块儿下楼。

　　出单元楼，呼吸到新鲜空气，段泽问：“怎么被发现了？”
　　邢汐顿了顿，说：“动了卡里的钱，被他知道了。”
　　段泽急了：“你转给我演唱会门票的钱？”
　　“不是。”邢汐笑，“是另一张卡上的。”

　　段泽看他还笑得出来，说：“你不怕他找你？”
　　“怕啊。”邢汐懒懒一笑，“不过就是知道了我的号码而已，他又不知道我在哪。”
　　段泽心说你心可真大。

　　他说：“但也是迟早的事吧。”
　　邢汐沉默了几秒。
　　最后，他说：“的确。”

　　段泽比他还急：“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邢汐望着天空，说，“再逃去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啊。”
　　段泽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你要走？”
　　“不然坐以待毙吗。”

　　邢汐说完，看着他的表情，笑：“舍不得我？”
　　段泽扭过头不看他：“哼，自作多情。”
　　邢汐伸手去揉他头顶：“但愿我是真的自作多情了。”

　　段泽没忍住，又问他：“那你打算去哪儿？”
　　邢汐揉他头的动作一顿。
　　“可能去国外吧。”邢汐说，“去找之前的那些合作过的朋友。”
　　段泽心里放松了不少。

　　这个人跟他一样，即使面临这样的境地，也还是没有停下追求梦想的步伐。
　　那么坚定，那么勇敢，不言放弃。

　　“重新办护照可能要一段时间。”邢汐说，“可能要三月份了。”
　　段泽没有问他是不是决定好了，只说：“别忘了，你那张签名可是要卖一千块的。”
　　邢汐看他：“嗯？”
　　“要以后卖亏了，你要给我补贴！”
　　“行啊。”

　　两人洗漱完，都已经两点半了。
　　邢汐忘记拿睡衣进去，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
　　段泽本来瘫在床上等他，看手机都要看睡着了，乍一看到他出来，睡意立马消失不见。

　　“你困了就睡吧。”邢汐在衣柜里拿睡衣，“我不吵你。”
　　“哥。”段泽喊了他一声。
　　“嗯？”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段泽目光一直停留在邢汐的右臂上。
　　近距离看，那蔓延到上臂的刺身有些触目惊心。

　　“什么？”邢汐回过头来。
　　“你那纹身……”段泽没说下去。
　　邢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随后说：“想问为什么纹这个？”
　　“嗯。”

　　“高一因为上课画画被我爸打过一次，后来就纹了。”邢汐声音没什么起伏，“以前一直很听他的话，从那时候起就怎么叛逆怎么来。”
　　段泽几乎有些感同身受：“我高一的时候，打架、抽烟、喝酒、烫头，不良学生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邢汐边穿睡衣边笑了：“那现在是从良了？”
　　“可不。”段泽叹了口气，“人还是慢慢会改变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邢汐要他下班了来酒吧找他。
　　到酒吧门口，段泽还没进去，又看到熟悉的人影，正揽着一个女人要进酒店。
　　这回段泽可以确定，他哥确实是在偷人——

　　这回的女人跟上回那个不是同一个。

　　他想都没想，直接拿手机拍下了他们的背影。
　　躲到暗处，他还没忘记拍了张正面照。

　　他这个从小被人夸到大、一直比他优秀太多的哥哥，居然也被他抓到了阴暗之处。
　　偷人。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段泽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你拍什么？”邢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段泽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没啥。”

　　他哥经常出入在各种商业场合，他不敢保证邢汐不知道他。

　　段泽问他：“你爸找你没有？”
　　“还没有。”邢汐招呼他进来，“我下班就去换个手机。”

　　酒吧里边灯光已经全开了，放着抒情的音乐，舞台上有个男人在弹吉他。
　　邢汐给他调了杯酒。

　　他刚坐到吧台前边，旁边过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是弹吉他的那个男人。

　　男人举着一杯酒，一脸笑意地问邢汐：“哟，朋友？”
　　段泽惊了：“你这都看得出来？”
　　男人托腮，笑：“看见你俩在门口聊天了。”

　　邢汐懒懒地抬眼看他：“滚一边去。”
　　“这么无情？”男人没理他，顾自朝段泽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邢汐大学同学，叫我吴赴。”
　　“你好，我阿泽。”

　　吴赴看了一眼邢汐，笑得张扬：“你不是追你的梦去了吗，怎么，来酒吧卖画了？”
　　邢汐冷笑：“你的梦就是来酒吧卖唱？”
　　吴赴耸耸肩：“这里也不错，还能遇到知名画家呢。”
　　邢汐再没理他。

　　段泽问：“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好嘛，也算不上多好。”吴赴别有深意地笑，“就是看到昔日的大少爷今日的调酒师，忍不住想过来鼓励鼓励他。”
　　邢汐：“你能去世了吗？”

　　吴赴不理邢汐，转而看向段泽，问：“他平时就这么嘴毒？”
　　“平时不会。”段泽认真地说，“但是你刚刚讽刺他了，要是我，我骂得更难听。”
　　吴赴不解：“我哪儿讽刺他了？”
　　“他不是大少爷。”段泽替他反驳，“他很努力，也很出色。”

　　邢汐看着认真为自己辩解的段泽，嘴角轻轻地勾起。

　　吴赴笑了，他指着邢汐骂：“你他妈给人家小孩灌什么迷魂药了！”
　　“滚你妈的。”邢汐毫不客气，“嘴放干净点儿。”
　　吴赴气得没话说了。

　　“行吧，你俩怎么腻歪不关我事。”吴赴放了张他的名片在吧台上，“工作室刚成立，记得帮我拉拉生意啊。”
　　说完，起身离开了。

　　段泽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音乐工作室。
　　邢汐解释：“他自己弄了个公司，搞音乐的。”
　　段泽：“那挺有钱啊。”

　　邢汐看着他，说：“如果有什么音乐上的忙，他能帮你。”
　　段泽挺不好意思地笑：“我哪儿有什么……”
　　邢汐打断他：“把那些歌做出来吧。”
　　段泽微愣：“什么歌？”
　　“你自己写的歌。”邢汐说，“他工作室有录音棚，也有编曲团队。”

　　段泽垂下眼，双手握紧那个高脚杯，声音有些发紧：“你特意介绍他给我认识的？”
　　“偶然知道他今天会过来。”

　　邢汐语气很轻松，但段泽知道这应该不是偶然。
　　有一个还挺不错的音乐工作室的人，怎么可能会来酒吧卖唱。
　　“谢谢。”段泽发自内心地感激他，“谢谢你。”
　　“不用。”

　　“话说，你的同学好厉害啊。”段泽好奇地问，“你上的什么大学啊？”
　　“……”

　　邢汐想了一会儿，说：“不知名的野鸡大学。”
　　“啊？”段泽显然没懂，“那也比我好了，我连大学都没上呢。”
　　邢汐问：“还能继续上吗？”
　　“不清楚。”段泽垂下头，“志愿是报了，但我开学没去报到。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大学，上不上都一样了。”

　　沉默几秒，邢汐轻声说：“曾经我也认为大学很没用。”
　　段泽抬起头看他。
　　“大学是我爸强制我报的，专业我很不喜欢，所以上课从来没听过讲。”邢汐说，“但幸运的是，我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段泽问：“所以，你这次就是要去找他们是吗？”
　　邢汐点点头。

　　“那你要好好地感谢他们。”段泽低声说，“没有他们，你下一步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是啊。”邢汐说。

　　-

　　二十号，演唱会。
　　段泽当天早早就去了场地，兴奋地跟邢汐聊了一晚上。
　　邢汐从他发过来的文字里都能看出来他的高兴，趁着休息的时候，跟他视频了一会儿。

　　已经是唱的第二首歌了，段泽对着屏幕那边喊：“好近！我能看清他们的脸！主唱刚刚跟我握手了！啊啊啊我好激动啊！”
　　邢汐跟着笑了：“有没有跟他们要签名？”
　　“要不到。”段泽提起这事挺郁闷，“刚刚排了好长的队，正好排到我他们就进场了，太倒霉了。”

　　露天的会场里温度很低，但是个个歌迷都只穿了一件衣服。
　　段泽坐在第一排，跟全场所有的观众一起鼓掌欢呼，为他们喜欢的乐队呐喊。
　　热情把演唱会推向高潮。

　　“哥！”
　　趁着一首唱完了，段泽喊他。
　　“在呢。”邢汐应了一声。
　　段泽看着屏幕里的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很想见到他。
　　想到他身边去。

　　这个梦，是邢汐帮他完成的。
　　而这个人，可能几天过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也要去追他的梦了。

　　段泽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矫情过，邢汐一没看屏幕，他就喊他一声。
　　邢汐最后搞懂了他的套路，对着屏幕笑：“干嘛，要看我啊？”
　　“嗯。”段泽眼眶微微红了，“想一直看着你。”

　　说这话时，音乐重新响起。
　　邢汐没听清后边的话：“想什么？”
　　段泽吸了吸鼻子，笑：“想你等会儿来接我。”
　　“几点结束？”
　　“十一点。”

　　十一点，邢汐准时出现在了会场门口。
　　他怀里抱着那件保安厅里常穿的军大衣，手里提着个保温杯。
　　段泽一出来，看见的就是他低头看手机的模样。

　　“哥！”他朝他跑了过去。
　　邢汐等他跑近了，伸手把那件大衣披在了他身上：“不冷？”
　　段泽笑：“刚刚在里边不冷，出来就冷了。”
　　邢汐把水杯递过去：“喝水吗？”
　　“喝！”

　　趁着他喝水，邢汐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信封递给他。
　　段泽疑惑地问：“这什么？”
　　“刚刚在门口等你的时候碰见了个黄牛。”邢汐说，“送给你的。”
　　段泽边拆开边问：“什么啊？不会是门票……”

　　他忽然动作滞住了。

　　里边是一张白纸，上边有末日乐队每位成员的签名。

　　邢汐朝他轻笑：“别的小朋友有的东西，我们泽泽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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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依旧不更~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