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脱贫》宋栖之

14、第十四章

　　邢汐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到他的画之后立刻想出来的。
　　不同于之前闹着玩似的诗，短短的几行，能够看得出来，应该是歌词。
　　而且跟他那几幅画非常吻合。

　　邢汐发现，段泽真的是个宝藏男孩。
　　每次都能够挖掘出他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段泽把这一段写完，笔收起来递给他：“谢谢你！”
　　邢汐看着他兴奋地把那一页纸折起来往口袋里塞，快步朝门口走去。

　　“小哥，每次看到你都会发生好事，我下回还来找你！”
　　临走时，段泽还捎了一句话。
　　“还有啊，记得把衣领拉高点！”

　　邢汐看着他明显轻快了许多的步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衣领大开，露出里边一大片的胸膛。
　　邢汐伸手拉了拉，把领子拉上去了。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邢汐在保安值班室里值班，泡着脚，喝着茶，裹着大衣看着球赛，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喇叭的声音：

　　“小区安全要靠大家维护，消防连万家，平安你我他。人人防火防灾，家家平安快乐！各位区民请注意，请不要挤占消防车道……”

　　邢汐透过窗户朝外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段泽骑着小电驴，正在慢慢地巡逻。
　　电动车龙头上挂了一个大喇叭，分贝高到震耳欲聋。
　　邢汐觉得他在这转一圈，他的球赛是别想看了。

　　他刚换了一个频道，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喇叭声忽然停了下来。
　　“小哥！”
　　段泽的脸出现在窗户外，笑嘻嘻的。

　　邢汐把窗户打开，问：“怎么不继续了？”
　　“太吵了！”段泽揉揉自己耳朵，“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邢汐：“……”

　　“这个也起不到什么警示作用，还扰民。”段泽非常真实地说。
　　“我觉得也是。”邢汐问，“新工作？”
　　“也不算。”段泽解释说，“以前都是把消防知识发到小区群里，但是居委会觉得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换成喇叭，说是得天天放，放到你们耳朵起茧。”

　　邢汐诚恳地建议，“我觉得这样真的没必要。”
　　段泽说：“人生在世，还是有些不得不要做的事情的。”

　　说完，他从电动车上下来，扒拉着窗框，一脸放光：“小哥，你孤独吗？”
　　邢汐闻言一脸复杂：“不太孤独。”
　　“孤独的人都不会承认，我知道你寂寞，让我来陪你。”

　　半分钟后，邢汐的沙发椅上多了个人，泡脚桶里多了一双脚。
　　邢汐刚换的电动泡脚桶，能够自动加热调节水温。
　　他看着段泽往泡脚桶里又多加了半盆热水，然后跟他肩并肩地瘫在椅子里，调整好了姿势，伸手把电动车上的那个喇叭拿下来了。

　　“你干什么。”
　　“喇叭得放啊。”段泽无比自然地说，“不然我会被扣工资的。”

　　他把喇叭挂在外边窗户上，开了开关，飞快把窗户关上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里边还是能够听见那振聋发聩的机器女声。

　　“发生火灾的时候，千万不要盲目跳楼，可利用楼梯、阳台、排水管道逃生……”

　　段泽笑着拍拍邢汐的肩：“地摊货就是不一样，这声音，你听听，跟打雷似的。”
　　邢汐微微偏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段泽跟他对视了几秒钟，心虚了，转过头盯着小电视，咳了两声：“看球赛么。”
　　“你还能听清声音？”邢汐问他。

　　段泽尴尬了几秒钟，最后摸起手机。
　　“打游戏么。”
　　“来。”

　　今天正好是周日。
　　段泽看到好友列表里的浅の殇°少年，轻笑：“小学生放假了。”
　　邢汐：“？”

　　直到下一秒，邢汐被拉进了一个房间。

　　[浅の殇°少年]：泽哥，弟弟带你飞

　　“他谁？”邢汐问。
　　“楼下的小孩，今年小学要毕业了。”段泽说完，跟说悄悄话似的压低了声音，“玩游戏可厉害了。”

　　外边的大喇叭放着背景音乐，邢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段泽凑近他耳边喊：“他玩游戏很厉害！”
　　邢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真的有些迷惑。

　　开了一局匹配赛，五分钟的时候，邢汐终于知道厉害在哪里了。
　　浅殇少年的露娜在对方野区反野，被敌方包围，轻松拿了个四杀。

　　“现在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
　　说这话的邢汐刚刚在支援浅殇少年的路上被一炮轰死了。

　　段泽低着头没回答他。
　　很快，消息区多了一行字：

　　[全部][你的李白白耶]：对面鲁班，敢动我男人，你死了

　　邢汐靠在沙发椅上，眯着眼睛看他的侧脸，笑了。
　　“貂蝉妹妹，你要帮我报仇么。”
　　段泽猛的一抬头，一脸凶神恶煞：“当然！”

　　下半场，鲁班被貂蝉追着杀了整个地图。

　　[全部]（鲁班）：我认错！吕布哥哥对不起！
　　[全部]（阿轲）：对面的狗情侣有种单挑，欺负我小鲁班算什么本事
　　[全部]（兰陵王）：貂蝉什么段位？
　　[全部]（貂蝉）：青铜，你怕不怕？
　　[全部]（鲁班）：呵，我泥巴段位我说什么了吗

　　邢汐看着不断弹出来的击杀公告，有些想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

　　段泽闻言歪头往他肩上一靠，抬起脸去看他。
　　“我这叫可爱？我这是男友力MAX好吗！”

　　沙发椅只能容纳两个人，两人男生挤在一起，本来就离得近，段泽这么往他这边靠，邢汐只要一低头，两人都能亲上。
　　但是某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邢汐笑了：“占有欲这么强啊。”
　　“哼。”段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邢汐没听清：“说什么？”
　　段泽别过头，喊：“我说，谁让你选我男人啊！”
　　邢汐：“谁要你选我女人了？”
　　“到底是谁先选的啊！”

　　队内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们俩站泉水那干嘛呢！赶紧来攻塔啊！快赢了！”
　　段泽&邢汐：“……”

　　这一把打完，段泽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要是现实也跟游戏里一样就好了。”

　　邢汐听见了这句叹息，眼睛盯着小电视，问：“怎么？”
　　“被人骂了可以骂回去，受到了欺负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击。”
　　邢汐缩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微攥紧了。

　　段泽转头问他：“你有过那种，就是处处都被人压着，喘不过气的感觉吗？”
　　“有。”邢汐说。
　　“你会怎么办呢？”

　　邢汐沉默了几秒。
　　“你别学我。”邢汐垂下眼眸，“我反抗不了，所以逃跑了。”
　　“我也逃了。”段泽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邢汐偏头，跟他双目对视上。
　　少年眼里闪着微光，跟之前低头写歌词的时候很相似。

　　“我跟你不一样。”邢汐任他抓着自己，说，“我的逃，是想死。”
　　他能够感觉到，段泽的手猛的收紧了。

　　“还好我遇见了你。”
　　邢汐忽然对他笑了。

　　这个笑，跟之前漫不经心、或者是似有似无的笑不一样。
　　他是很认真地露出由衷的笑容。
　　他没有发现，原来邢汐好好控制表情的时候，这么好看。
　　段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慢慢加快。

　　“为、为什么？”
　　“你请我吃饭了啊。”邢汐笑容淡下去，“我记得呢。”
　　段泽听着这话，差点眼眶都湿了，他猛的从侧面抱住了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段泽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从来没有主动抱过别人，因而动作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读书成绩都差得要命，同学都嘲笑我，父母也看不起我。
　　“我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就是想给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其实我也是可以的，我并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废物。
　　“虽然现在还差得远，我还是这么没用，但我觉得已经比我之前要好多了，起码我交到了你们这些朋友，我很喜欢你的，跟你相处我很开心，所以……
　　“所以你也要开心啊，你要是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受的。”

　　邢汐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少年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笑：“我不都说了么，还好遇见了你啊。”
　　“那如果没有遇见我，”段泽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你是不是就……”

　　邢汐其实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结束他轻生念头的其实是那一百块钱。
　　他觉得此话真的不合时宜。

　　他笑了笑：“你都说了是如果。”
　　段泽吸了吸鼻子：“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没哭。”
　　邢汐忍住笑：“嗯。”
　　“想笑就笑吧，我看你忍得挺辛苦。”

　　段泽刚要松开搂着他的手，外边一直播着消防知识宣传的喇叭忽然停住了。
　　两人齐齐往外边看，只见窗户外正站着物业处的大婶。
　　大婶烫了个小波浪卷，化了个很浓的妆，横眉冷对地往里盯着，伸手重重地敲了敲窗玻璃。

　　段泽赶紧把抱他的手缩回来，看着邢汐开窗户，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失控了。

　　刚打开窗户，大婶怒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阿泽！老娘让你转小区，你搂着个帅哥躺在这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