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脱贫》宋栖之

11、第十一章

　　段泽走后，邢汐忽然想到之前段泽跟他说的老王直播的事。
　　他打开手机，下载了那个直播平台。
　　这个点，应该是老王的工作时间。

　　他一打开那个APP，首页上的C位推送是一个名为“甜美小姐姐在线尬聊”的直播间。
　　他对此没有兴趣，刚要移开视线，忽然看到主播的名字：

　　王美芬

　　邢汐：“……”

　　他有些难以置信，差点以为是同名。
　　但这个名字重复的概率实在小。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一进直播间，他被弹幕晃得眼花缭乱，不知道是不是网卡，里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谢谢这位‘美美的老公’送的大炮！么么哒~”

　　这骚的一批的女声引起邢汐一阵不适，他忍了忍，才没有点举报。
　　他看了一眼观看人数，已经直逼一百万。
　　“我操……”

　　怪不得段泽说他深藏功与名。
　　他是怎么都不能把这个声音温柔得掐出水的女声跟那个一屋子泡面盒子的宅男联系不起来。
　　有些震撼他的三观了。

　　王美芬还在继续。
　　“新来的小伙伴们点一下关注呗，美美有了你们的支持才更有动力哦~”

　　邢汐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变声器，但这种骚里骚气的女声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
　　相比之下，他忽然觉得王美芬本身的声音真的太动听了。

　　他坚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退出去了。
　　他怕再看下去，今晚就要失眠。

　　果然，赚钱真的太不容易了。
　　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劳动人民的艰辛。

　　-

　　入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
　　医院导购员的工作太过于枯燥，段泽坚持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把工作辞了。

　　没了规律的朝九晚五，段泽待在家里的时间变长了。
　　窝在客厅的沙发里，除了每天登陆桃宝进行双十一瓜分几亿红包的活动，就是看书。

　　之前买来的那一大堆外国诗选，他几乎都翻了个遍。
　　但是在电脑里那个名为“代表我”的文档里，还只有一句话：

　　有人点亮了希望之火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几乎有些讨厌这样空无一物的自己。
　　以前的他，会在晚自习大家都埋头做题的时候，一个人拿个本子写歌词。
　　写的无非是想要逃离学校，逃离这样枯燥无味的校园生活。

　　但是一旦真的脱离了，他发觉自己浑身那些能够称之为灵气的东西全部都离他而去了。
　　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像是没有了生命。

　　这天，早上九点，小区群里发出了一条招聘家庭教师的消息。
　　要求能够教高中英语，男老师。
　　段泽当即报了名，理由是他才高中毕业几个月，并且各科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英语。

　　然而实际上是从小就有语言环境，他学得不费力。
　　除了英语，他其他科的成绩加起来都不到二十分。

　　工作时间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段泽前几天把烧烤摊的工作也婉拒了。
　　这段时间压抑着自己，段泽很烦躁，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都不出来一次。
　　手机消息也全部关了，一个人明明清净得很，却又不知道在烦什么。

　　晚上六点半，段泽收拾了自己，出了门。
　　工作地址在上海镇一栋。
　　他先去隔壁的地沟油一条街吃了个晚饭，然后绕道去上海镇。

　　路过小区门口，他刚要跟大叔打个招呼，手伸出来，才发现保安亭里似乎换了个人。
　　他定睛一看，愣了。
　　“是你？！”

　　邢汐正瘫在比他大一倍的沙发椅里，身上裹着一件做旧的军大衣，双手抱着一个玻璃保温杯，杯子里飘着小菊花和小枸杞。
　　这姿势，这情态，除了那张脸跟方大叔不一样外，其余的简直是原景重现。
　　段泽看了他好一会儿。

　　“是我呀。”
　　邢汐把保安亭的那个小窗子打开了，段泽才看清他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段泽几步走到他面前，扒拉着小窗户，问他：“你在这干嘛？”
　　保安亭里放着一个小太阳，映得邢汐的侧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金黄色。
　　邢汐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惬意地喝了一口：“上班啊。”

　　“你在这上班？！”段泽惊了，“那个大叔呢？”
　　“他回家养身体去了。”
　　邢汐喝了一口水，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朝他轻笑：“斗地主么？”
　　段泽：“……”

　　他有些羡慕他。
　　他伸长脖子去看他保安亭里的设备，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墙上挂着一个小电视。
　　上边正放的是国际新闻频道，国外领导人在发言。

　　“看什么呢？”
　　邢汐曲起食指，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段泽立马缩回脑袋，哼了一声：“就你会享受。”
　　“你干嘛去？”邢汐边打开游戏，边问他。
　　“做家教呀。”段泽挺酸的，“我又找不到轻松的工作。”

　　走之前，段泽小声说了一句：“才一个星期没见，你都成大爷了。”
　　邢汐听到他话里满满的嫉妒，没忍住笑了。

　　姑娘刚上高二，英语成绩老是提不上去，家长非常着急。
　　段泽先看了她的英语试卷，看着一排下来的红杠杠，沉默了。
　　“你就算乱猜都不会是这个分吧。”

　　姑娘凑近他，小声地跟他说：“泽哥，其实我是故意考这么低的分的。”
　　“为啥？”
　　“两个原因。”姑娘比了个耶，解释给他听。

　　“我有个表哥大学学的英语，只要家里买的国外的东西啊，碰到了外国人啊，电视里放外语，一群亲戚都要他翻译，管它是不是英语，我表哥翻译不出来他们就骂他上大学有个屁用，实在是太烦了，我可不想变成我表哥那样。”
　　段泽点点头：“确实挺烦的。”

　　“还有个原因。”姑娘小声说，“我妈生日快到了，我想到时候考高点，给她个惊喜。”
　　段泽：“……那这惊喜挺别致的。”
　　“是吧，我也觉得。”姑娘笑嘻嘻地，“像我妈这种女人，就喜欢落差感。”
　　段泽觉得这个工作大概也是做不了两天了。

　　从七点开始，姑娘兴奋地讲着她班里发生的八卦，段泽低着头边敷衍地点头，边想着怎么才能提前结束工作，向老板递交辞呈。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李大爷]：镇里要办个歌唱比赛，我们小区有人要出战吗？@全体成员

　　底下一堆人在艾特小乔。
　　段泽决定这种为小区争光的事情他不能错过。

　　[阿泽]：我也要参加，哪里报名？
　　[王美芬]：阿泽乖，下回举办个诗词大赛你再参加8
　　[画家阿南]：阿泽会唱歌？
　　[烧烤王子]：什么歌唱比赛？我儿子能参加吗？
　　[李大爷]：你儿子那不叫唱歌吧？
　　[烧烤王子]：他说叫说唱，那不还有个唱字嘛[微笑]

　　第二天，段泽准时去参加了报名。
　　小乔忙着上班，rap哥要上课，段泽一人填了三份报名表。
　　报名表一填完，段泽觉得第一名必拿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奖品是赞助商提供的小轿车一年的使用权，报名的人格外得多。
　　初赛现场，起码来了一千人。

　　初赛场地还正好选在附近那个体育场。
　　小小的运动场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这边的保安不够，就连邢汐都被派遣过来维护现场秩序。
　　天色将晚，段泽特意选了一身亮片的衣服，以防淹没在夜幕和人群之中。

　　七点钟，海选正式开始。
　　段泽抽到的号码已经排到五百以后了，他留在现场听了前边几首，有些后悔参加这样的比赛了。
　　鱼龙混杂，什么层次的选手都有。

　　一号选手，一个佝偻着背的大妈上去了。
　　唱的是山歌，带着非常浓重的口音，伴奏都没有，全程清唱，段泽觉得她在现场作曲。

　　二号选手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唱的爱情买卖。
　　童声一出来，全场的托都开始欢呼。
　　段泽是一个字没听清，觉得这行为已经有些迷惑了。

　　三号选手是个大叔。
　　醉得不轻，一上来傻笑了一会儿，说要给大家表演个青藏高原，结果破着嗓子高音飙到一半，趴在场边吐了。

　　段泽叹了口气，挤过人群，准备出场透透气。
　　刚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看见了体育场外的水泥台上，架着一个沙发椅。
　　椅子里，瘫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

　　段泽走到他身边，问：“你是来工作的？”
　　“对呀。”邢汐前后慢悠悠地摇晃，看到他来了，把耳朵上的耳机拿下来，“你来比赛？”
　　“嗯。”
　　段泽嗯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你几号？”
　　“五百零四。”
　　“那是挺难熬的。”邢汐说。
　　段泽苦着脸，“我就不该来参加。”
　　“……”

　　邢汐指了指旁边的塑料凳子，问：“坐？”
　　段泽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他身边。
　　邢汐又问：“斗地主？”
　　段泽：“……”

　　“来。”

　　这一盘刚开，旁边过来两个人。
　　“阿泽，你多少号？”

　　段泽抬头一看，是小乔。
　　她还穿着服务员的衣服，身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号码牌：
　　709

　　石晓宇指指自己的牌子：“我排八百！”
　　段泽：“那我还算早的呢。”

　　三人接头，齐齐看向了邢汐。

　　“这大叔看起来挺年轻的哈。”小乔斟酌着词说。
　　“你都说了大叔了，能年轻到哪儿去。”石晓宇也搬了个凳子过来，“叔，斗地主带我一个呗。”
　　邢汐：“……”

　　四人在一块儿斗了一个小时。
　　主持终于叫到了段泽的名字。

　　段泽玩到一半，听到自己名字，把手机往邢汐怀里一扔，赶紧进场。
　　石晓宇抬抬手：“一对二！”
　　邢汐边低着头看手机，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小乔问他俩：“你们听过阿泽唱歌没啊？唱得怎么样？”
　　邢汐：“没听过。”
　　石晓宇：“听到是听过，他洗澡的时候会唱唱小赖皮之歌。”
　　小乔：“……”
　　“就那个一直骂傻逼傻逼的歌。”
　　邢汐：“……”

　　音响效果非常好，整个运动场都能够听到段泽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阿泽！”
　　通过扩音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虚，但是气势依然非常足。
　　“我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经典老歌，新娘不是我！”

　　小乔差点以为自己聋了：“他要唱什么？”
　　石晓宇和邢汐都沉默了。

　　“你对我是真心的，抵不过名利的诱惑，你难道不担心我，没有你不能活……”
　　“男朋友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就算眼泪再多，也没人心疼我……”

　　到了情感迸发处，嘶声力竭，呕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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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事，先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