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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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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号放了一天假,上午杜洋打电话过来约顾铁马去网吧。顾铁马刚睡醒,耷拉着脑袋含含糊糊地“嗯”一声。
“你快点的,双排走起啊。”杜洋说。
顾铁马慢悠悠地穿衣服:“就咱俩?稳不稳啊。”
“我觉得不稳。”
“……”
“再找一个?你那边还有人吗。”
顾铁马眯着眼睛想了想:“有个,我问问。”挂了电话又拨出去,没过几秒就接通了。
电话另一头的男生叫朱青武,跟顾铁马分在一个班。顾铁马军训第一天就把饭卡掉厕所里,补卡的办公室要到正式开学时才上班,于是就蹭了这兄弟七天的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朱青武听说有局,爽快答应:“哪个网吧?”
客厅里顾冰河正坐在餐桌前吃饭,一下一下撕着手里的面包,刚泡好的燕麦冒着热气。顾铁马从屋里走出来,端起她的碗喝一口又赶紧放下:“靠!好烫。”
“怎么没烫死你。”顾冰河脸色平静,语气里不带一点儿怜悯。
“爸妈呢?”顾铁马伸出舌头拿手扇风。
“早走了。你以为你起床的时候几点了?”
顾铁马理直气壮:“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刚坐这吃早饭。”
顾冰河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桌上的面包往他那推了推:“妈给你留的。”
顾铁马摇摇头往门口走:“不吃了,杜洋等着我打排位。”
“……”
“你帮我吃了吧啊,别让妈看出来。”
“你当我是猪啊,我一人吃两份?”
“猪怎么不好了?猪多健康,多可爱。”顾铁马穿好衣服提上鞋,回过头冲她满脸堆笑,“好妹妹,乖妹妹,拜托拜托。”
顾冰河没吭声,走进厨房扯了段保鲜袋把面包装进去,袋子口在手指上绕了绕系个扣,远远地扔给他:“别扯没用的。你不是容易低血糖么,拿着。”
顾铁马一脸的感动。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顾冰河转过脸去又坐下了:“赶紧滚吧。”
“……”
顾铁马带上门走了,一阵风吹动餐桌上的吊兰,长长细细的叶子荡悠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顾冰河一个人慢慢吃完碗里的燕麦,去厨房把碗洗干净,回来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手机上程瑶的头像亮着。顾冰河发个表情过去,对方可能在忙,没回她。
又等了一会儿,她丢了手机去找mp4,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估计是被南禾收起来了。
平时顾冰河不怎么用手机上的音乐软件,在屏幕上滑了半天才找到,点开还要更新。正在播放的歌单里只有一首,《镜中的安娜》——那个雨天石源在琴行里随手弹的曲子。
顾冰河盯着屏幕,右手停在半空,食指跟拇指搓了搓。犹豫了一瞬,然后落下点了一下播放键。
音乐听久了,就会带上画面,气味,还有感觉。
回想起来第一次听这首曲子还是初一那年在镜月路的街角,一位乞讨的老爷爷弹的。那天的天气雾蒙蒙的,也是下着小雨。
她站在路边听他从头弹到尾。换变调夹的功夫老人抬起头看见她,冲她招招手:“教你?”她摇头:“我不会弹吉他。”
“也不错,”老人笑着,缓缓点头,“当了厨子,就很难觉得什么东西好吃了。”
后来瓦城街道整改,街上乞讨卖艺的人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顾冰河平时不常走那个街角,偶尔路过的时候,看见地上空空荡荡,难免想起从前听他弹安捷罗斯的无数个傍晚。
正出神时程瑶的消息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什么事儿?我刚打游戏没看见。”
聊了两句,顾冰河看她心思不在,便结束了话题放她回游戏里。过了半个多小时程瑶又出现了,估计是刚又打完一局:“风雪湖那边开了家新的甜品店,吃不吃?”
甜品店在风雪湖的对面,隔壁是个酒吧,叫风琴酒吧。南禾跟她说这个酒吧二十多年前就在这儿了,当年的五彩琉璃窗褪了色,黄铜门框被磨得发亮,木质的招牌上也腐蚀了岁月的痕迹。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甜品店里的空调有点冷。程瑶缩了缩脖子,两人当即端着盘子跑到外边露天的桌上吃。
风雪湖一带绿化很好,道旁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八月末的天气里也不很热,反而凉风习习。
程瑶吃了一口说:“我下午找个网吧打排位,家里电脑太卡带不动。你去不去?”
“我不会玩那个。”
“教你啊。”程瑶拍拍胸脯,“瑶哥出马,包教包会。”
顾冰河笑了:“下次吧,明天开学了,我下午想去买点笔记本。”
“那你帮我也买点,我要跟你一样的。”
“成。”
两人边聊边吃,过了一会儿隔壁酒吧叮叮当当一阵说话,走出来几个人,看穿着是酒吧里的服务员。有的扛着谱架,有的拿着麦克,几人站在门前的空地商量了一会儿,定点放下,又转身进去。
她们扭着头看。
“这是要演出?”程瑶说。
说这话时刚才的一个人又搬了几个音箱出来。音箱有点沉,那人一步一步走得很谨慎。
“酒吧演出一般都在晚上,现在也太早了。”顾冰河说,“可能是彩排吧。”
程瑶表示赞同,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用勺子挖冰淇凌。顾冰河刚要转身,忽然酒吧玻璃门推开,一个男人低着头走出来。
男人步子很慢很稳,却好像带着一阵风。顾冰河看见他的脸觉得有点面熟,却也一时想不出在哪见过。
“阿源还没来?”男人问。
几个服务员张望了下四周,摇头。男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皱着眉盯着门前三个麦克架看了会,过去拎起来重新摆了摆。
顾冰河侧着头看他。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穿了一身黑,很高很壮,肌肉轮廓在短袖底下若隐若现。转头的时候她看见他后颈上纹了一只鹰,两只翅膀张开着,延伸到脖子两侧。
将近中午,气温渐渐高了起来。远处风雪湖面上金光闪闪,顾冰河托着腮,眯起眼睛看湖边野炊的小孩子玩耍打闹。
风从湖面一阵阵吹过来,带着潮湿的味道。也是那时候石源斜挎着单肩包,骑着辆黑色变速车沿着风雪湖边骑过来,像一阵风一样,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视线。
变速车轮细细地响,他拐个弯穿过马路,在车轮离男人的小腿几厘米的时候双手捏闸停下,身子前倾,右腿随即轻巧地朝后一扬跨下车来。
男人不动声色:“想撞死我啊?”
“可不敢。”石源弯腰,单手提着车架放到墙边,回过头冲他说,“撞死了你,成叔要跟我拼命。”
男人笑了:“你成叔在里边,进去让他给你倒杯水。”
“嗯。”石源一只手卸下斜挎在肩上的包,另一只手也不安分,伸过去捏捏男人的肱二头肌,“又壮了啊,阿晟。”
男人把他的手打掉:“臭小子,没大没小。”
顾冰河看着他一猫腰钻进了酒吧。酒吧门上吊着半截流苏,被他蹭得甩动起来。这时男人的视线移了过来,她慌忙别过头去。
酒吧里很昏暗,凉森森的,不知名的香味蔓延在每个角落。吧台那儿坐着个人低头玩手机,身子蜷曲在光线触及的范围之外。
石源蹑手蹑脚走过去,屈起中指指节扣了扣桌面:“玩什么呢?”男人被他吓得抖了抖,抬起头来瞪他。
石源瞥一眼屏幕就笑了:“成叔,多大人了,还偷菜。”
“喝点儿什么?”成列期丢了手机站起来,抖抖衣服。
“来杯威士忌。”石源靠着吧台说。
成列期回头扫他一眼,嘴角淡淡地笑。过了一会儿将一只杯子轻放在他面前。石源低头闻了闻,格瓦斯加了冰块。
“这个甜,好喝。”他看着他笑。
石源扁了扁嘴。忽然叮当一阵,门外的男人推门进来了。
“都弄好了?”成列期问。
“嗯,差不多了。”石晟点点头,然后转向石源,“晚上你唱什么?”
石源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喝着格瓦斯,浓郁的麦芽香味直齁着他的嗓子。
“我不唱。”
“怎么,有女朋友了,不敢勾引小姑娘了?”石晟挑眉看他,嘴角一抹坏笑。
石源的手顿了顿,佯装镇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臭小子还嘴硬。”石晟跟成列期相视一笑,“昨天秀恩爱忘屏蔽我了吧?”
“……”
“你成叔还说那姑娘挺漂亮。”
“……”石源看着眼前两个八卦的男人,无奈地笑。
“可以啊小源,长大了。”成列期拍拍男生的肩膀,“你今晚演出,她知不知道?”
“我没告诉她。”石源说,“她挺文静的,不一定喜欢这种场合。”
石晟和成列期点点头,异口同声:“那你得唱歌。”
“……”
“就唱一首,我按标准给你付工资。”石晟自己倒了杯冰水端着喝,“怎么样?”
石源笑了:“谁稀罕你工资。”
“哟,摆起架子来了。”石晟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吧,又琢磨什么呢?”
石源不遮不掩:“我想要个纹身。”
石晟皱了皱眉。成列期说:“你们学校让纹么?”
“我就说是我画的。”
“你妈能同意你纹?”
“我就说是我画的。”
“……”石晟感觉好像没法反驳。
“行啊,没问题。”半天,石晟插着口袋说,“不过得交钱。”
“你刚说要给我工资的,我拿我工资抵。”
“不够。”石晟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可是高级纹身师。”
逼还没装完,一边的成列期先忍不了了,把短袖撸上去,露出肩头:“我上次说想纹个太阳,小源你过来看这个高级纹身师给我纹了个什么东西。”石源凑过去,看见成列期左肩上赫然一个卡通太阳,带笑脸的那种。
石源笑出声,石晟喝完水,一下子躲得远远的:“我这纹的不是太阳?”
“没毛病,没毛病。”石源弯腰笑。
“你想纹什么?别是女朋友名字吧?”过了一会石晟问。
“还没想好。”石源说,“先预约着吧,高级纹身师。”
“成。”石晟说着,走到成列期旁边,狠劲儿揉了揉他的肩膀,“好看不,这太阳?”一脸坏笑。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