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风吹雨》叩殳白

6、06

　　过了一会班主任过来开班会，交代后面几天的安排，又填了订校服的单子。填完以后宋崎远四人坐在讲台上核对全班的校服订单，班主任在投影仪上放了个电影，叫奔腾年代。
　　教室前后的同学把灯关了，四下一下子暗下来。顾冰河趴在桌子上仰着头看电影，程瑶有点怕黑，靠着她两人挤在一块儿看。
　　海饼干韧带跑断的时候顾冰河看得难受，偏了偏视线，看见讲台上石源手里捏着校服单，半张脸浸在投影屏映出的闪闪烁烁的光里。

　　电影放完就八点半多了，宋崎远把整理好的校服单子交上去，然后回来跟新生们聊天。聊着聊着下课铃响，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先窜了出去。
　　“明天早上八点篮球场集合，别迟到了啊。”宋崎远说。
　　一时间教室里跟宋崎远等人道别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冰河挽着程瑶往外走，一出门就看见顾铁马站在走廊里等他。
　　“哟，屁哥。”顾冰河说。
　　“我靠？”
　　两女生又是一顿笑。

　　走到楼下1班刚放学，杜洋一马当先往外跑。“喔唷这不是瑶哥么。”杜洋跑过来搭住顾铁马的肩，眼睛越过他看着程瑶。
　　“这谁啊。”顾铁马问。
　　“你不打篮球不知道。”杜洋看了他一眼，“咱隔壁班的瑶哥，初二那会整天跟我们几个抢篮球场。”
　　程瑶：“……”
　　“你抢他们篮球场干吗？”顾冰河问。
　　“那当然是打篮球啊。”程瑶说。
　　“……”
　　杜洋敲敲顾铁马的肩：“听见没，人瑶哥都会打篮球，你上个篮还走步，丢不丢人。”
　　顾铁马懒得搭理他。顾冰河又问：“安桥雨出来没？”杜洋寻思了半天：“安桥雨是谁？”
　　顾冰河：“……”
　　出了校门杜洋和程瑶的家长都来接了，顾铁马跟顾冰河推着车子上了自行车道，四人道了个别各走各的。
　　两人一路吹着夜风到家，还算凉快。屋里开着空调，南禾早切好了冰镇的水果等他俩回来。顾铁马吃了几口倒头就睡，顾冰河洗完澡出来看见手机亮着，是个新的好友申请，id叫橙子。
　　“交到新朋友了？”顾宇问她。
　　“嗯。”
　　屏幕上程瑶发了个大大的笑脸：“明天我带防晒霜，咱俩一块儿用。”
　　顾宇看了会电视累了，回里屋去睡觉，路过顾冰河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多交几个朋友，好好珍惜高中这段日子。”
　　顾冰河点点头：“知道了爸。”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晒过教学楼，篮球场上有点清冷。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程瑶跟顾冰河坐在地上抹防晒霜。过了一会安桥雨跑过来找顾冰河玩，看见她手背上一坨防晒霜，伸出指头顺走了：“我也来点。”
　　程瑶看见女神抹了她的防晒霜，激动得什么似的，又给安桥雨手上挤了几坨。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哎，说真的，你们班现在肯定有人追你呢吧？”三个人坐着聊了一会儿，顾冰河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安桥雨对于这类话题向来有点迟钝又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吧，我跟班里同学都还不怎么熟。”
　　顾冰河摇头不信：“我可跟你说啊，刚认识就追你的男生一个都不能答应，一个个都是外貌协会，不靠谱。”
　　安桥雨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很乖巧地点头。
　　“那没准就有一见钟情的呢？”程瑶梗着脖子说。
　　“狗屁一见钟情，还不是看脸。”顾冰河说。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到了下午果不其然看见个嬉皮笑脸的男生黏在安桥雨旁边，说要请她吃饭。顾冰河拽着程瑶冲过去像两个骑士，三言两语把公主解救了下来。
　　三人排到了食堂小阁楼的限量砂锅面，美滋滋地吃得满脸油光。从食堂的楼梯下来就是学校超市，程瑶买了瓶酸奶，顾冰河买根冰棍叼在嘴里。

　　下午的军训结束，篮球场上没什么人。
　　器材室这会已经下班了，宋崎远从学生会办公室拿了个篮球，走到场地门口就远远扔过去。石源正脱校服短袖，看见球飞过来，伸手一接。傍晚热气还没散，两人懒懒散散打不起兴致，只是踏着夕阳的影子，运着球慢慢走。
　　“我天，学长在打球！”程瑶一脸兴奋，拉着顾冰河和安桥雨，像匹驾驭不了的野马横冲直撞，“走走，咱们看看去。”
　　宋崎远偏头看见她们走近，趁着石源不留神，抢过球来一个上篮，把球轻巧地送进篮筐。
　　石源反应过来，无可奈何地笑：“你这是真看上哪个了？”
　　宋崎远笑而不言，把球传给他。石源接住球又扔回来：“我懒得跑，你自己装逼吧。”宋崎远不干：“我一个人多假。”两个人杵在那来来回回传球传了好几个回合，倒把一边的程瑶看得一愣一愣。
　　傍晚的风不凉不暖，吹透了顾冰河的军训服。单薄的短袖扎在迷彩裤里兜着风，发梢从脑后吹到了眼前，在空中胡乱摇摆。安桥雨急着上厕所先走了，剩下顾冰河陪着程瑶站在那儿看。
　　夕阳里两个男生玩闹了半天，宋崎远忽然说：“PK么？”被下战书的石源偏过头扫了眼旁边，淡淡地笑了笑：“行啊，给你点面子，让着你。”
　　两人刚开始没多久，杜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哟，这是斗牛呢？”
　　程瑶在一边看得聚精会神，顾冰河看不懂就问杜洋：“你看他们俩谁更厉害？”
　　杜洋看了看：“半斤八两吧。反正都没我厉害。”
　　“……”
　　“你可别扯淡了，”程瑶回过脸来瞥了他一眼，“你打什么鬼样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靠，你说谁？”杜洋不乐意了，要跟她理论。那边石源被宋崎远防得没了脾气，转头看见他，举起手来打个招呼：“杜洋！过来替我。”
　　杜洋也朝他招了招手：“你俩1V1我替什么替？”说完了就原地挨着顾冰河坐下。
　　“这人今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干不过他。”石源声音里带着笑。

　　顾冰河戳戳杜洋：“你认识我们学长？”
　　“这俩我都认识啊。”
　　“你怎么认识的？”
　　“就上次啊，打了个球，就认识了。你忘了？我还跟你说他是篮球队副队来着。”
　　“啊？哪个是副队？”
　　杜洋忽然狡黠地一笑，故意噤了声：“你不是说没兴趣么？”
　　“……”

　　到最后顾冰河也没看明白是谁赢了。那场夕阳像绚烂的烟火一瞬而逝，顾冰河一个走神的功夫，两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已经朝他们走过来。
　　“还不回教室？快晚自习了。”路过的时候，宋崎远轻轻敲一下程瑶的脑袋。他刚运动完，说话时有点喘，额头上亮晶晶地一层汗，整张脸都透着浅浅的红。
　　“学长不是也没回么。”程瑶笑嘻嘻。杜洋远远看见自己班主任进班了，吐吐舌头赶紧往回溜。
　　剩下四人自然而然地并成了一排继续走，程瑶跟宋崎远走在中间。
　　顾冰河默默挽着程瑶的一只胳膊，视线却忍不住跨越这两个说说笑笑的家伙，偷看着走在最远处的那个人——那个校服搭在肩上，一言不发地抄着口袋走着的人。

　　军训的日子很快过去，最后一天上午汇报演出时太阳正当头顶，皮肤被晒得滚烫。瓦城的天气预报也真是所言不虚，说是连续七天的高温，还真就是七天的高温。
　　汇演结束，操场上众人作鸟兽散。
　　宋崎远跟苏楠带着7班的队伍回教室，说是要发校服。教室里石源田漫正把一摞摞的校服按照尺码排序，他显然有些手忙脚乱，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顾冰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校服一件件发下来，淡绿色的短袖和衬衫，颜色很深很深接近黑色的墨绿长裤，还有蝴蝶结形状的领结。顾冰河轻轻抚摸着那件短袖，又俯下身闻一闻。很好闻的棉布味。
　　讲台上四位学长一一道别，说着以后再见。顾冰河抬起头，看见他抄着口袋站在苏楠身边。
　　窗外阳光很好，蝉也叫得正响。顾冰河托着腮偏过头去。
　　这些天的天气都热得有些浮躁，也就预示着夏天真的快要结束了。

　　以后真的还能再见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