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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假期没什么事儿做。
      自打上次顾宇提了一句“红烧排骨好吃”,南禾就成天去对门跟着千亭学做饭。顾铁马每天打游戏到凌晨,然后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看店的活儿自然又成了顾冰河的。

      阴雨那几天过去,瓦城重新热了起来。镜月路是个商业街,路两边树不多,下午太阳光明晃晃照在地上,门外的热气像魔鬼张牙舞爪扑进店里。
      隔壁琴行收了几个学生,每天弹唱着简单的旋律,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顾冰河闲得无聊,趴在收银台眯了会,然后起身出门买根冰棍。路过琴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探了一眼。
      没有他。
      下午三点,路上的行人都被灼热的阳光赶进室内,四下安静得很。偶尔一辆车驶过,暂时扰乱了平静又驰远,留下一串烫人的尾气。
      落地窗里琴行老板正弯着腰给一个学生纠正姿势,抬起头看见她,招呼她进去看看。她笑了笑,摆摆手。

      回到店里,被太阳烤了半天的皮肤才渐渐凉下来。收银台上手机屏幕亮着,是安桥雨发的消息。
      “冰河,你明天在哪儿考?”
      “我靠,明天?”
      “可不是嘛,今天不都11号了吗。你不会玩疯了吧?”
      “……”
      顾冰河翻了翻手机相册,半天才找到自己一个多个月前拍的准考证照片。她放大照片看了看,然后给安桥雨回复:“第三考场。你呢?”
      安桥雨见俩人不一个考场,有点失望:“哎,我在第一考场。”
      “没事儿,离得也不远。咱们就考一上午对吧?”
      “嗯。考完了我要去趟书店,你跟我一块儿呗。”
      “陪你去有什么好处?”
      “请你喝奶茶。”
      “成。”顾冰河喜滋滋。
      “你暑假都干什么了?我天天上舞蹈课,腿都粗了。”
      “我也没干啥,整天帮我妈看店。”
      “对了,我最近学了个新的舞,特帅。等着哪天跳给你看啊?”
      “你们跳街舞的随便哪个舞都超帅的啊。”
      顾冰河冰棍早吃完了,咬着木棍捧着手机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屏幕上安桥雨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她的练舞心得,忽然玻璃门推开,铜风铃叮当直响,热气簇拥着推门的人走了进来。
      “我这来人了,一会说。”顾冰河飞速打了一行字,然后拿下嘴里的木棍丢在一旁。
      抬起头来不由得愣了一愣。

      瘦瘦高高,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拉链开着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那天悠闲自得拨着吉他弦的修长的手,此刻正一一拿起货架上的硬糖罐。
      他没有同她搭话的意思,顾冰河站起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好像被放慢,货架前的人挑选着迟迟没拿定主意。顾冰河看着他许久,莫名其妙就紧张起来。
      又过了会一阵手机铃响,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放在耳边:
      “喂,苏楠。”

      手机有点漏音。店里很静,顾冰河站在收银台后面,听着电话另一边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从听筒溢出来。他侧耳很认真地听她讲话,听着听着,慢慢地笑了。
      “等我会,这就过去。”他挂了电话,略略沉吟然后转头看向顾冰河。“这个糖有草莓味的吗?”
      “有。”顾冰河愣了半天才动身跑过去。
      货架上草莓味的已经卖完了,没摆出来的都被南禾装在一个大纸盒里,搁在架子顶。顾冰河踮起脚尖试图搬下来。纸盒里约莫有十来罐,彼此叮叮当当碰撞着,挺沉。
      架子有点高,她费了半天劲终于成功把盒子抽出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抬起手帮她托了托:“小心。”
      宽大的运动服袖子扫过她的脸,有点粗糙,带着外面残留的暑气扑面而来。顾冰河找到一罐草莓的递给他,低着头说:“这个十块。”
      对面的人没作声。半晌,一张不新不旧的纸币递了过来,她捏在手里,习惯性地展平边角。抬起头的时候,铜风铃一阵响,玻璃门被风托着轻轻合上。
      他走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桥雨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怕她睡过。
      “大姐,这才五点半,不是九点才考试吗?”顾冰河坐在床上无可奈何,闭着眼睛听电话,困得一脸懵。
      顾铁马又通宵一晚没睡,顾冰河嗤之以鼻。两个人照例拌几句嘴,吃完饭骑车子到九中的时候才不到八点半。学校门口挺热闹,全都是送新生来考试的家长,轿车、自行车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顾冰河费了半天劲才挤到校门口,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安桥雨。
      “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她穿着宽大的短袖短裤,上衣的下摆扎在腰里,显得挺精神;齐肩的头发很顺很软,皮肤白得发亮。
      顾铁马看见就不淡定了:“哇,美女啊。”
      顾冰河拦住他:“滚一边去,这我初中闺蜜你少打主意。”
      “你长这么丑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跟你做朋友?”
      顾冰河挥了挥拳头:“想死是不是?”
      安桥雨在一边笑了半天:“这就是你那个双胞胎哥哥?”
      “嗯,顾铁马。”顾冰河连嘴皮子都不愿抬。
      “噗……”
      不出所料地,每个人第一次听到男生名字都是这个反应。顾冰河见怪不怪,又嘲笑了顾铁马一顿才拉起安桥雨朝教学楼走。

      新生的分班考试在高一楼,一共三层,每层四个班。安桥雨和顾冰河的考场比较靠前,都在一楼。
      “我一会考完跟安安买书去,你自己回吧。”顾铁马正打算上楼,听见顾冰河说。他回过头,张了张嘴刚要回应,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照着他就来一记锁喉杀:“考完试网吧走起啊。”
      顾铁马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滚,松开老子。”杜洋嘿嘿一笑,撒开胳膊顺便踢他一脚,然后冲顾冰河打个招呼就要走。
      “哎你上哪去?”顾铁马侧身躲过他的扫堂腿,接着伸手拽住他后领。
      “不好意思,好学生,第一考场。”杜洋回头贱兮兮地甩甩手里的准考证,“你自个儿慢慢爬楼吧啊,兄弟。”
      顾铁马“切”了一声,插着裤兜转身往楼上走。
      顾冰河拿胳膊肘戳戳安桥雨:“他跟你一个考场哎。”安桥雨眼睛忽闪一下,没说什么。
      那会微风徐徐,天空明净。

      九中是瓦城很出名的一所高中。
      这学校有个挺特别的地方,学校里学生跟校领导权力各占半边天,说是什么学校管理制度的现代化。
      顾冰河仔细想想还真是,从刚才进校门起就没看见一个老师,给新生带路的、帮忙的,全都是学长学姐,穿着淡绿色的校服短袖,扎着领结或者领带,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工作牌。
      高一3班的门口站着一个短发的学姐,看见顾冰河走过来就冲她笑:“学妹是第三考场的吗?座位号是多少呀?”
      “19。”
      短发学姐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指着教室最里面一列前排靠窗的位置:“在那儿。”讲台边还坐了个学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专心地数卷子。顾冰河从讲台前蹭过去时,麻花辫抬起头来冲她咧了咧嘴:“考试加油。”
      后来整个第三考场的考试就都是这两个学姐负责。
      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一套综合卷顾冰河不到十一点就做完了,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九中校园里树挺多,盛夏时节更是郁郁葱葱地,绿色充斥了大半个窗户。头顶的吊扇吱呀呀转着,几十支笔杆在纸上划着,沙沙如蚕食。

      短发学姐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就搬个凳子走到顾冰河前面的空地坐下来,麻花辫自己在讲台上闲得无聊,也凑过来挨着她坐。两个人忍不住轻声聊天,切切察察,因为离得很近,那声音挠得顾冰河心头有点痒。
      “你作业写完了吗?”短发学姐问。
      “怎么可能。你写完了?”
      “我也没,剩了张数学卷子。”
      “这么快?”麻花辫瞪了瞪眼睛,“对了,我数学有道题不会,你教教我呗。”
      “哪道?”
      “我带卷子了,我给你找找。”麻花辫蹑手蹑脚地跑到讲台上把书包拿过来,低头翻了翻,从一沓卷子里抽出一张递过去,“就最后那道立体几何。”
      短发学姐拿过来看一眼,然后就把卷子搁在膝盖上,右手把头发别在耳后,头也不抬地左手朝麻花辫一伸:“给我支笔。”
      两个人不再说话,短发学姐垂着头很专心地在草纸上画图,麻花辫就在旁边看着。还没写几行,麻花辫就小声连连说:“哎呀我好像知道了。”
      抿着嘴唇正写得飞快的那个听了停下笔:“会了?”
      麻花辫点点头:“我辅助线画的不对。你这么一画我就明白了。”说着从她手里拿过卷子又仔细看了看,由衷地说:“你这个办法真巧。”
      短发学姐淡淡地笑了笑,麻花辫在卷子上草草地写了几行,然后又塞回书包里。两个人没什么话了,安静地坐在那看着底下的新生做题。
      过了一会,短发学姐想起了什么似的,弯腰从书包侧兜掏出个小玻璃罐,拧开盖子:“吃糖吗?”
      “吃。”麻花辫立刻伸出手。
      轻微的哗啦声,两颗糖从罐口滚到她手心里。她把糖塞进嘴里含了一会:“挺好吃的。哪儿买的?”
      短发学姐摇了摇头:“不知道。”麻花辫反应了一会,然后坏坏地笑:“嗳,我知道了,石源送的吧?”
      话语间的气氛忽然暧昧了起来,短发学姐轻轻打她一下没说话,麻花辫“啧啧”着摇头,又饶有兴趣地审她:“哎,他怎么跟你说的?”
      “你别闹。”

      教室里很安静,两人不敢弄出动静,就悄声地推推搡搡。
      麻花辫一个劲逗她,说着笑着铃响了,考试结束,两人赶紧起身收卷子。顾冰河这才抬起头来,缓缓吐了口气。
      她身后坐了个挺高的男生。他伸个懒腰,腿就从凳子底下狠狠踹了她一脚。顾冰河吓一跳,男生慌不迭地弓着腰,双手合十跟她说不好意思。
      她摇摇头,转身却瞥见他的右臂上长长细细一道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胳膊肘。一个愣神的功夫,她抬起眼才看见卷子早收完了,教室里已经人走了一大半。
      麻花辫弓着腰在讲台上数卷子核实人数。顾冰河背着书包经过她,她又冲她咧了咧嘴:“考得不错吧?”
      好像已经是熟人了一样。顾冰河想着也朝她笑笑,慢慢走出去。

      门前的走廊里人潮拥挤,新生簇拥着往外走,谈论怎么度过剩下不到半个月的宝贵假期。高一1班在最里边,顾冰河只好艰难地逆着人流去找安桥雨。
      走到1班人已经少了很多,教室空空荡荡,大大的玻璃窗擦得不染一丝尘埃。她透过窗子,看见安桥雨正背上书包往外走。
      “你这乌龟一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提高一点点?”每次见面顾冰河总要为这事儿数落她一顿。
      安桥雨见怪不怪,嘻嘻一笑跑过来挽住她:“咱中午吃什么去?”
      顾冰河一脸嫌弃地抽回胳膊:“别碰我,热死了。”刚走了两步,安桥雨照例拍了拍脑门:“哎,我手机呢?”
      顾冰河:“……”
      安桥雨边说边拉着她往回跑:“应该是刚才把书包放前面的时候滑出来了。”
      顾冰河被她拽着,一脸无奈:“说了那么多次让你别把手机放书包侧兜你不听,你那个侧兜又没盖。”
      安桥雨置若罔闻,跑到跟前松开她的手一个猛子扎进教室里。

      1班的讲台上站着个瘦高的男生,跟麻花辫一样低头数着卷子。可能是人数对不上,数完一遍皱着眉摇摇头,又重新开始数。
      “什么事?”听见动静,数卷子的人抬起头来。
      几乎是看见那张脸的同时,顾冰河屏了屏气。
      “找这个?”讲台上安桥雨的手机静静地躺着,他伸手捏起来轻轻放在她手心里,“下次小心点,别再丢了。”
      安桥雨抱着手机点头如捣蒜:“谢谢学长。”出来的时候看见顾冰河站在那发愣。
      她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你看什么呢?走啦。”
      “嗯。”顾冰河回过神,有点失魂落魄地跟着安桥雨往校门外走。夏天的光线灼热明亮,没走几步,她忍不住又回过头去。
      讲台上那个人微皱着眉神情专注,手指快速地搓动试卷角,肩膀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后来顾冰河毕业之后很多年,办公桌上不知道谁放了本杂志,她随手一翻看见一句话:幸福只是一瞬间的片断,一小段一小段。
      “矫情。”她不以为然地笑,合上杂志,却莫名想起那年夏天,想起新生分班考试结束之后的阳光。
      很多年以来,她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直到那时候她才恍然,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始于轰轰烈烈的相遇。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男主拥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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