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寒山篇（10）众生庸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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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席世亭这一世，渊珩并未从他的记忆里头走出来，早晓得这个法术虽然强大但仍有弊端，也许一个不小心空间错乱会进入到他人的往事之中，渊珩看着白茫茫的一片云雾，觉着自己应该是不小心闯进别人的神识里头了。
他只不过向前走了一步，突然眼前一黑，临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见一声轻唤，很轻很轻，像一根羽毛落在他的耳边。
那人喊他，阿梓。
他最近总来睡觉，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躺下来做做梦，十分清闲。
阿趁同他说：“能吃能睡是好事，是福气，不过你也得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阿趁是他在战场上救下的小女孩，长得讨喜，脑子也灵光，人也是活泼的紧，闲来无事就总在耳边吵吵闹闹，他早习以为常，没事干又不睡觉的时候，还能同她聊上一会天。
他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桌子上的灯，道：“把它点照了，我起来坐坐。”
阿趁将灯点燃了，本是昏沉的房间顿时明亮了些许，他行至木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咙，只因方才醒过来，如今他还是有些昏沉，他单手将头托住，静静地看着茶杯里的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眼里些许没落，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声。
他坐着又想了会儿事，又有些昏昏欲睡。
他将茶杯轻轻放下，道：“他有多久没来见我了？”
阿趁顿了一下，琢磨道：“大概......三个月了吧，不过你三个月一天到晚都是睡觉，也许是错过了他来见你的时机了呢？也许他来找过你只是你在睡觉便不方便打扰你罢了。”
他压抑着咳嗽了两声，随后喝了一茶，轻声道：“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在‘霜烬阁’里头，没人承认过我的地位我的身份，他要同那个人成亲，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阿趁心觉不妙，在他面前坐下来，道：“你别再想这些，当心入了心魔无法醒来，我想.....他也许不是这样薄情之人，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他哑然失笑。倘若是有自己，便不会将他锁在这个地方终日与梦境为伍了，这是囚禁。
他心里很清楚。
这一年，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才12岁，还很年轻，自己亦是她唯一贴近的人，他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若要得到些什么，那必然放弃些什么。
后两日，他不再颠倒日夜，将阿趁领到他的面前：“涂然，我将她托付给你，你待我好生照顾阿趁，她还小，莫要让他步我的后路，瞎了眼看错人。”
阿趁那日哭得厉害，扯着他的衣袖一直在问：“你要干什么，你不能丢下我！”
他看着阿趁，什么都没说，倒是涂然开口了：“你想通了？”
他没有回答，默了半晌，他抬头对上他平淡道：“我先回去睡会儿。”
这事之后，涂然隔三岔五的便去找他，涂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不过他从前倒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只不过现下这种情况，也大概说不出什么，大多数都是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
彼此都很默契，没有提起涂然的婚事。
大婚前夕，阿趁大概是气过了，来寻他，似是找个说法，她说：“若你反悔，其实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原谅你的，毕竟我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姓涂的。”
他看着阿趁，眼中含有无奈：“不是这样的，阿趁，我是时候该走了。”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让他留下来的理由了。
阿趁生气道：“那你得带我走！”
阿趁再机灵，也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其实骗过她很容易。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人想要除掉自己，且从阿趁开刀，阿趁离开的那一天下着磅礴大雨，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那个小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将她抱起，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沙哑道：“阿趁，你说话呀.....”
默了许久，没有人应他，杀手正举刀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那个人想对付的是我，这只是个孩子。”
杀手看着他，道：“说不定下一条命便是你了，那样的人既然狠心对一个孩子下杀手，那么你的下场务必更惨，西郊那边有处断崖，若你想不开，那便痛快地去了吧。”
直至杀手离开，他还是在雨中抱着阿趁冰凉的身体，到最后，他将她抱入房中，点起桌上的那盏灯，然后拿起来点燃起桌布，火势逐渐蔓延到一旁的木凳上，渐渐地开始吞没房内的一切，他从房中走出，孑然一身。
他去寒室找涂然，房外无人把守，那个人的声音凄凄切切地传出来：“你就这么在乎他这条命？你将他带回来不过是报复我同他人好过罢了，我如今不是回来了么？这四海八荒，谁不爱权势呢？谁能抵得住诱惑呢？我不信他靠近你不图你什么，阿然，告诉我，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他怔在原地，脑子只有两个字，权势。
现在想来尘世名利权，果真是最讨人喜，他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甚至还丢了记忆的落魄人家罢了，自己总侥幸以为，涂然其实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只要还有那么一点感觉，自己定然不会离开他。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头的，脑中一遍一遍都是自己同涂然的过往。
七日后，杀手似是如期而至。
他坐在石墩上看着头顶上的圆月，轻声道：“你是来取我的命的吗？我不知道怎么去那断崖，也出不去，你身手这么好，不如你我带过去吧。”
杀手抱胸轻蔑地看着他：“我又如何得知你中途不会偷袭我呢？”
他利落将杀手腰侧的剑抽出，速度快得一个专职杀人的杀手都未反应过来，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亲手剜了自己双眼。
他疼得几乎说不出话：“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杀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我从未见过你这种人，若不是敌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他轻笑一声：“你这个行业，不会有朋友的。”
杀手将他的腰环住，跃向半空，在他耳边轻声道：“如今你这是要去赴死，若有来生，我们便做朋友吧。”
血蔓延了他半张脸，他喘了口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杀手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喊我二月花。”
二月花将他放在崖边，告诉他，只要往前一步，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二月花在他身后，似是发出略微意外的声音：“啊，他怎么来了呢？”
“他？”他没懂二月花的意思，只听见下一瞬，有人喊他。
“叶梓！”
他怔在原地，他听到涂然说：“你在那干什么，快回来！”
涂然已经很久没叫过他的名字了，从他口中说出似是有些陌生，血似是开始凝固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去擦，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于是道：“涂然，聚散终有时世上道路何其之多，可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成与你的殊途同归。”
他向前迈出一步，翻身跃下断崖，他本应该什么也看不见的，可是脑海中却出现这样的一幕，身着华贵尊荣的男子拿着一卷书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着藤椅，漫不经心地对着一旁的青衣男子道：“北疆的封印有些松动，我要去人间收集一下红尘气渡个劫什么的加固一下封印。”
青衣男子有些苦恼道：“这事该告诉公子吗？若您一声不吭便去了，公子定会掀了广虚山不成。”
男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流光，道：“那证明他在乎我啊，不打紧的，不过我去的时间有些长，的确给他说一声，让他掀的时候轻点儿，别把我刚刚酿好的‘十里’给掀出来，不然到时候唯你是问。”
青衣欲哭无泪道：“又不是我掀的为什么怪我，公子那脾性又不是不知道......”
男子轻轻地拍了下青衣的肩膀，似是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道：“小安，你长点心吧，他喜欢砸什么便砸什么，我还怕砸不起吗？他也就这嚣张劲儿了。”
青衣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快去快回。”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并非凡人。
落崖的时候承着他魂魄的凡身也摔得差不多了，于是寿归正寝，自然回到该回的壳子里，只是中途受了波影响，魂魄居然拐去了别的壳子里头，记忆由此损失，同那魂魄肉身融在了一块，代替了原先的魂魄。
醒来之后，他只见一排人齐齐的跪在他的床前，齐声道：“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寒山篇（10）众生庸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