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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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用自己曾经写在日记中的杀.人抛尸方式，杀害了自己的双亲。
这看上去实在太不可思议，就连治安官当中都有人开始相信那个“幽灵凶手”的传言。
而这一系列事件里，最令人的费解的谜团依然是动机。
侦查人员一度怀疑徐峰夫妇对徐心洁实施过严重的虐待，甚至连更为惊悚的猜想也产生过。但多方调查的结果均证实，徐峰夫妇的的确确就只是一对寻常的父母。除了对女儿的学习要求严格得有些不近人情之外，他们从未对徐心洁施加过任何超出常理的行为。
更可怕的是，徐心洁日记中涉及到的仇恨对象不止是徐峰夫妇，还有几名老师和同校的学生，以及一些没有明确说出名字的人。经过走访调查，那几名老师和学生与徐心洁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大矛盾，有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徐心洁。
人们常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可放在如今的情形下，这句话似乎并不成立。无论是陈冬仇恨徐心洁的原因，还是徐心洁仇恨父母和其他人的原因，都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不管怎么看，他们所怀有的那种深仇大恨都来得莫名其妙。
面对这种离奇的情况，侦查组组长老高提出了一个看法：徐心洁极有可能患有精神疾病，在妄想中把父母和他人当成了仇人。
高组长的看法并非毫无依据。
芜溟镇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大案子，但在相隔不太远的邻镇，十几年前出过一起轰动一时的事件。一名精神病患者出院回家后不久，突然受到刺激，以极度残忍的手法砍杀了自己的家人。
该患者恢复神智之后供述，发病状态下，他把家人看成了来害他性命的妖魔鬼怪，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那么做的。
这个事件所造成的恐慌蔓延了多年，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那个镇子上，如果谁说别人家有精神病，就等于诅咒别人全家遭殃。
老高据此推测，徐心洁和真正的凶手可能都患有某种会产生妄想的精神疾病。徐心洁日记中所描述的那种杀.人手法，或许是他们发病时所特有的症状，因此具有极高的相似度。至于凶手为什么选择徐峰夫妇作为受害者，原因大约是随机的——既然是精神病人，自然不能用一般人的逻辑去分析其行为动机。
老高认为，应当从这个侦查思路入手，把案发那段时间内全镇精神病人的行踪彻底筛查一遍，一定会有所收获。
午后时分，徐峰夫妇的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丛思和林深两个人。
自从侦查组对这里进行了彻底的搜证之后，这套房子里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线索。因此，当丛思说想用午休时间过来这边看一看的时候，林深不太理解这么做的必要性。
“我不是去寻找物证的。”丛思这样解释道，“我想实地看一看徐心洁曾经生活过的家庭环境。”
房间已经被简单地收拾过，但仍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颓败。或许是因为房子主人的遭遇，给这里笼上了一层不祥的气息。林深在屋内待了一会儿，心情越来越压抑沉重。不知道以前房子主人还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气氛是否会有所不同。
林深想起了徐心洁。从照片上看，那是个很普通的小姑娘，本应拥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单纯与快乐。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在这个家里，她曾有过幸福的时光吗？
丛思把每间屋子都观察了一遍，最后在徐心洁的房间门口站定。
“你看，”丛思指着门上的一个位置，“徐心洁的房间没有门锁。”
林深朝那里看去，确实如此。本该是门锁的地方只有一个窟窿，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大概是锁坏了，一直没换新的吧。”林深说。
丛思戴上手套，用力推了推门，门板纹丝未动。丛思蹲身摸索门板底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门下面被垫了木块，以小孩子的力气，很难推得动。这个门上的锁头，应该也是被特意卸掉的。也就是说，这扇门不允许被关上，必须一直保持敞开的状态。”
丛思起身走到客厅，回头看了看，“小房间的书桌就摆在门口，徐峰和徐春红在客厅做家务的时候，只要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看到徐心洁在书桌前的所有行动。——你觉得，这样的格局像什么地方？”
“像……看守所的号室？”林深说。
还是实习治安官的时候，林深去过号室。那里的监管室就是正对着所有号室的门，看守者可以把每间号室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嗯。”丛思摘下手套，“徐心洁的房间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暴露感。或者说，是缺乏‘界限感’。她的房间里，靠近内侧的、较为隐蔽的空间，全都被物品占据了。徐心洁能够活动的地方不但很小，而且正对着敞开的房门。她没有可以保护自己隐私和自由的区域，必须随时处于父母的监管之下。”
林深明白了自己心头那种沉重的压抑感从何而来。这个家的整体布局就像一个囚室，父母与孩子之间仿佛是看守与囚犯的关系。整套房子里看不见任何装饰物，尤其是徐心洁的房间，不但没有女孩居室常见的小摆设，就连稍微鲜艳一点的颜色都看不到，只有堆得满满的参考书和习题册。
不少认识徐峰夫妇的人都说过，他们两口子为了防止女儿早恋影响学习，整天把徐心洁打扮得灰扑扑的。从绑头发的皮筋到脚底下的鞋垫，徐心洁身上长年都只有单调的黑色或灰色。
据说，徐心洁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被选中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音乐老师给她化了个淡妆，弄得漂漂亮亮的。结果徐心洁放学回家以后，徐春红一看见她的样子，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摁着头让她把脸上的妆洗了。后来徐春红还专门跑到学校找了那个音乐老师，质问她为什么要给小孩化妆，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孩子没心思学习了怎么办。
林深不由设想了一下，徐心洁曾经日复一日坐在这张书桌旁，面对着水泥色的墙壁和无数习题册，被父母像看管犯人一样严密监视。
这情形让林深心里一阵难受，但同时又有些疑惑：“不过，就算是这样，徐心洁也不至于对父母仇恨到那个地步吧？”
“这个，该怎么说呢，”丛思想了想，“心理问题最主要的成因，是长期压抑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并不一定非要特别强烈，甚至很多时候会被我们当成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如果这些情绪一直都得不到正确的引导，经年累月积压下来，就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心理畸变。而且，徐心洁一直在日记中加重自己的负面情绪，进行负面的自我强化。”
丛思顿了顿，“不过，关于她的日记内容，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也是我最在意的地方。——你注意到她日记里的语言表达方式了吗？”
丛思并非心理学专业出身。上大学时，丛思就读的专业比较冷僻，属于语言学和应用心理学的一个交叉学科。出于这个原因，她对于语言常常比别人更加关注。
“语言表达方式？”林深回忆着日记内容，“我说不上来。不过作为日记，好像是有点别扭。”
丛思掏出大衣口袋里一张打印纸，上面印着徐心洁日记中的一部分内容，不少字句底下用红笔画了线。“先抛开这些日记的暴力倾向不谈，从内容的隐秘程度来说，这是一本私人日记。徐心洁把它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应该是把它当成一个存放秘密的树洞。你以前也有写私人日记的习惯，你回想一下，一般你会在日记里写些什么？”
“就是……”林深一顿，“就是写我每天想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之类的。”
“对。”丛思轻轻摩挲那张薄薄的纸，指尖滑过那些做了标记的句子，“私人日记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自我记录，自我倾诉，自我表达。通常来说，不管你写的内容是什么，有一个字出现的频率一定很高，就是‘我’字。但在徐心洁的这本日记里，从头到尾记录的都是她对于父母以及其他人的仇恨，却几乎没有提到过她自己。
“比如她第一篇日记里写的这些话，类似这样的表达在整本日记中反复出现，主语‘我’全部都是缺失的。这种语言模式并不符合一个人正常自我表达时的习惯，反而像是在重复一个外部指令。你觉得，为什么徐心洁会用这种异常的方式来进行自我表达？”
“也许是语言习惯的问题？”林深说，“有的人可能就是不喜欢说‘我’这个字也说不定。”
“有可能。”丛思说，“但习惯往往是被训练出来的。我们会有什么样的语言习惯，其实不是偶然，而是由一些深层意识和外部环境因素决定的。正常状态下，作为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我们在表述自己心理活动的时候会很自然地使用‘我’字。而且你别忘了，这是一本私人日记。我们也许会在别人面前隐藏自我，但在私人日记里，我们会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诉求。所以，我认为徐心洁在这本日记中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并不自然。”
“那你也觉得，她确实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林深问道。
“不，我只是说她的心理状态不自然。”丛思说，“一个人的心理和精神是否患有疾病，需要经过严格的临床诊断，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确认了。但是看了徐心洁的日记之后，我产生了一个怀疑。”
丛思放慢了语速，“我怀疑，有什么人一直在对徐心洁进行负面的心理引导。——你听说过心理治疗中的‘定向训练’吗？是一种通过心理引导进行的刻意训练，用来培养积极正面的思维方式。徐心洁在这本日记中表现出来的状态，很像是受到了定向训练，但却是消极和负面的。”
“心理引导？”林深有些震惊，“可是谁会去做这样的事，又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丛思摇摇头，“我自己也觉得这说不通，所以我暂时还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
“对了，”林深突然想起一件事，“徐心洁的手机一直都没找到。会不会是她的手机里有什么线索，所以被人拿走了？”
案发后，侦查人员调取了徐心洁手机的通话记录，没有发现异常。除了父母和老师之外，徐心洁不跟任何人打电话发短信。
徐心洁每天被父母和老师管得那么严，倘若真如丛思所说，有人一直在对她进行负面的心理引导，那这个人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做到的，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深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一张绳结编织的大网里，不管看向哪里，入眼的都是解不开的死结。
他们真的能理出这个案子的头绪吗？
“我们现在知道的还太少。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丛思看看时间，“快到上班的点了，回去吧。”
丛思和林深回到治安管理所，迎面碰见老高脚步匆匆往外赶，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侦查员。
“高叔。”丛思向他打招呼，“出外勤？”
“嗯。”老高瞥了丛思一眼，脸色冷淡，径直出了办公楼大门。
年轻侦查员在丛思旁边站下，压低了嗓音：“丛姐，你别介意啊。高叔上午去一个小区走访，态度急了点儿，被居民投诉了，这会儿心情正不好，我刚刚也被削了。”
没等丛思说话，老高已经在外面的巡逻车里连声按响了喇叭。年轻侦查员缩缩脖子，赶紧一溜小跑出了门，钻进副驾驶座。巡逻车调了个头，驶出治安管理所的院门，绝尘而去。
很快，一个消息传回了治安管理所：涉嫌杀害徐峰夫妇的疑犯被锁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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