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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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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民众联络官,林深第一时间接到了联防队的通报。这么重要的情况,林深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告知了今天在所里当值的同事,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徐峰家楼下。
此时楼下站了七八个联防队员,但没人敢上去。其他治安官正在往这儿赶,还要几分钟才能到。
林深想了想,交待几名联防队员:“你们再多叫些人守在楼下,我去四楼看着。”
一听“四楼”,几名联防队员脸上顿时显出惧色,连声叮嘱:“你可要多小心哪!”
其实林深也不想上楼,但他考虑到,潜入徐峰家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如果他们所有人只在楼底下守着,对方就有机会溜回家。
一边上楼,林深一边仔细用手电在楼道里搜寻。没有看到任何人迹。这栋楼就像一座空楼,住户们就算听到了楼道里的动静,也都不敢开门。
走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转弯平台时,林深用手电往上照了照。徐峰家的防盗门依然开着一条窄缝,里面一丝光亮也没有。
看着那道门缝,林深不由得后背微微一凉。直觉告诉他,有人就在屋里,透过那道缝隙窥伺着门外。
林深不敢贸然动作,守在楼梯口,等待同事们到来。
四周静得瘆人。黑暗中,时间格外漫长。
为了确保安全,也为了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林深举起手电,扫视四楼的公共走廊。
另外几户人家的防盗门上都拴着自制的链条锁,应该有段时间没人出入过了。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一架铁质扶梯,用来爬上楼顶天台。
林深正想过去查看一下通往楼顶的小门是否被打开了,徐峰家里忽然传出了动静。
“嘎吱——”
这声音很细,但拖得很长。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人幽怨的唱腔。
林深一耳朵就听出来,那是老式木窗被推开的声音。那天在小巷里追捕陈冬时,他差点被半扇从天而降的木头窗框砸中,对这种声音记忆犹新。
糟了。林深一惊。藏在屋里的人可能打算跳窗。这些老楼每一层的层高只有两米左右,四层楼只相当于普通楼房三层多一点,不算特别高。从四楼跳下去逃跑,并非不可能。
林深上前一把推开那扇防盗门,然后一步退开。
房门伴随着“嘎吱”声豁然洞开,一股久不通风的异味从屋子里弥散出来,混合着些许食物的馊臭。
林深快速用手电检查了门口附近的区域,一个人也没有。正对房门的一扇窗户开着,卷进阵阵寒风。
林深跑到窗边,背靠墙壁往外张望。离窗户不远的外墙上贴着一根竖直的管道,一直通到一楼。
对讲机里传出联防队员的声音:“刚刚四楼有扇窗户开了!”
“有人出去吗?”林深问。
“没有。”联防队员马上回答,“只有窗户开了。”
“你们守住窗户下面,注意有没有人顺着管道爬下去。”林深尽量简短地回答,保持着警觉,用手电扫视房间内各个角落,视线紧盯住房门方向。
对方比他想象的狡猾。开窗的目的,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现在,对方一定就潜伏在这个房间的某处,打算趁他不备的时候发动袭击。
墙角处忽然发出了一声响动。林深一转视线,就看到立在墙角的柜子猛地朝他倒了下来。
林深急忙往旁边一躲,那柜子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身侧砸在了地上,炸雷似的“咣当”一声巨响,震得林深一阵耳鸣,整层楼板都随之颤了几颤。一个人影从原本立着柜子的地方蹿了出来,直奔房门。
但只跑了几步,人影便一个趔趄——他的衣服后摆被林深抓住了。
人影挣了一下,猛地转身,抡起手中的一个物件砸了下来。林深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挡,只觉得一个好像是砖头的重物砸在了自己的右臂上,肘部以下顿时一麻,右手用不上力气了。但他的另一只手扣得更紧,同时一脚踹出,狠踢在神秘人的膝盖侧面。
神秘人被这一脚踹得腿一打弯,身体失去平衡,被林深趁势按翻在了地上,手里的砖头也扔了出去。
神秘人还要反抗,门外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十几道手电光同时照射了进来,治安官们一拥而上,把神秘人结结实实按在地上。
神秘人的头套被掀开,一张年轻的脸暴露在交织的手电光束中,因为眼睛被光线刺得睁不开而显得表情狰狞。马上有治安官认出,这是镇上一个小混混,常常因为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进拘留所。
赵所长也跟了一辆巡逻车赶到了现场。听说嫌疑人被顺利抓住,赵所长松了口气,拍了拍林深没有受伤的一侧肩头,“赶紧去医院看看胳膊。你小子好样的,又立一功,咱们镇没白养你这个孩子。”又转头对押着嫌疑人的几名治安官一挥手,“把人带回去,马上审问!”
嫌疑人被巡逻车带走了。
林深独自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了手臂,伤得不轻,所幸骨头没断。丛思赶到急诊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手臂上打着厚厚绷带的林深。
丛思摸着绷带,连连叹气:“你也太拼了。案子是大家的,命是自个儿的。肯定会有人背后说你愣头青,都还没弄清楚里头的状况,就敢一个人往里闯。幸亏对方只有一个人,万一有好几个人,你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深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我要是什么都不做,结果那个人跑了,大家又会说,我守在门口还能让人跑了,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又不是只有你自己在那儿。”丛思说,“楼下不是还有好多人吗,他跑不掉的。”
“我怕楼顶天台的小门没锁,他从那儿跑掉。”林深说,“姐你忘了吗,这些老楼都离得很近的。我跟小风还是小孩的时候,都能从天台跳到旁边的楼上。”
“行了,别提你俩小时候那些破事儿了。”丛思的脸色缓了缓,把一个电动车头盔扣到林深头上,“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第6节、仇恨
赵所长回到所里,立即召集了侦查小组,连夜对嫌疑人进行了审讯。
然而,初步审讯的结果,令所有治安官都大失所望。
今晚抓到的这名嫌疑人确实只是一个小混混,潜入徐峰家的目的是行窃,与徐峰一家的命案并无关联。
今天晚上,他本来在跟一群朋友玩牌。还没等他回本,全镇停电,牌局散了。
小混混只好悻悻而归,半路经过徐峰家附近,忽地动了歪脑筋。
贪欲往往能使人战胜恐惧。小混混上楼一摸,立刻发现整个四楼都空无一人,正是行窃的大好时机,于是大着胆子撬开了徐家的门。
被联防队员发现后,他在屋子里装神弄鬼,想借助镇上最近流传的幽灵传言把联防队员吓跑。没想到林深来得太快,他还在窗户前观望楼下联防队员的行动,就被林深堵在了房间里。
但在第二遍审讯时,小混混说出了一件看似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往事。
几年前,这个小混混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有一次,他在小胡同里打劫了一群刚刚放学的小学生。为了不让小学生们跟家长告状,他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在他们面前假模假式地晃了晃,说:“你们记住,老子敢杀.人。要是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就杀了谁。”
小学生们被唬住了,一哄而散。
小混混洋洋得意。谁知其他学生离开后没多久,竟有一个女孩单独折了回来,问他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她可以付给他很多钱,雇他去杀.人。
小混混心里惊异,但表面上仍然故作镇定地反问:你能有多少钱?
女孩说,她现在没钱,但她知道自己父母平时攒下来的钱放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小混混说,你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你父母不可能让你拿到。
听了这话,女孩突然眼露凶光,说了一句让小混混寒毛倒竖的话:我要杀的就是他们。
一直到现在,对治安官描述那女孩当时的眼神时,小混混还忍不住一个激灵。
那个女孩就是徐心洁。
这件事后来自然没了下文,但小混混从此记住了两件事。
第一,徐心洁的父母可能在家里攒了一些钱。
第二,徐心洁可能真的有一天会杀.人。
小混混的话,让现场审讯人员震惊良久,相顾无言。
假如这些话属实,那么在迄今为止与徐峰夫妇有交集的人当中,徐心洁是唯一一个对他们表现出憎恨的人。而且,这种恨意还非常强烈。
可是到底为什么?
徐心洁从小学习成绩一般,为此没少挨徐峰夫妇的骂。这一点,只要是认识徐家的人几乎都知道。
但这样的亲子关系在芜溟镇太普遍了。谁家孩子不是在父母的责骂和“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中成长起来的呢?难道说,这些孩子全都会想要杀.死自己的父母吗?
没多久,侦查人员在徐峰家有了新的发现。
徐峰家并非案发现场,因此侦查人员当初并没有对房间进行彻底的搜查。
小混混却在那天晚上把所有犄角旮旯都翻动了一遍,钱没找到,倒是给案件带来了两个线索。
第一个线索,是那把杀.死徐心洁的锤子的来源。
据邻居反映,徐峰会一些木工活儿手艺,时常收一些别人不要的破旧家具,自己修理修理,拿回家使用。
在阳台堆放的杂物当中,侦查员注意到了一把旧木椅。椅面上一颗钉子周围,留有被锤头敲打过的凹痕。但在徐峰家里,并没有找到类似的锤子。
痕检人员从物证科提取了那把作为凶器的锤子,在相近材质的木料上进行了多次实验。结果证明,旧木椅上的凹痕,就是由这把锤子造成的。
也就是说,这把杀.死徐心洁的锤子,就来自徐峰家。
那么,是否就是徐心洁自己将这把锤子带出徐家的呢?如果是,那她到底打算用这把锤子去做什么,又为什么最终会自己殒命于这把锤子之下?
另一个线索更加重要,是徐心洁的一本日记。
那是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原本被藏在柜子与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很难被发现。小混混推倒柜子去砸林深,使这本日记掉到了地上。
笔迹比对显示,日记上所有的内容都出自徐心洁之手。
第一篇日记的内容就令人触目惊心:
“(某年某月某日)妈的,徐峰和徐春红这两个贱货!砸烂它们的嘴,砸碎它们的头,砸断它们全身的骨头!”
整本日记充斥着相似的内容。在徐心洁的幻想中,徐峰夫妇被杀.死了一遍又一遍。日期越往后,日记的暴力程度越高,细节也越丰富,最后一篇甚至写到了如何抛尸到河里。
而徐峰夫妇真实的死亡状况与抛尸方式,与这些描述高度吻合。
倘若不是徐心洁死于徐峰夫妇之前,那么根据目前的线索,最有嫌疑杀害徐峰夫妇的人,就是他们的女儿徐心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