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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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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幽灵凶手
第3节、结案
嫌疑人的身份很快被查明。
陈冬,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四十七岁,某某市人,曾任职于某企业,与妻子育有一个女儿,经营着平凡但幸福的三口之家。
灾难的起点在两年前。女儿在暑假独自外出旅行,不幸坠落山崖身亡。妻子承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自杀。
祸不单行,陈冬任职的企业也在同一时期出了问题。转眼之间,他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工作,从一个普通人跌落到了生活的边缘。
没人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半个月前他忽然做了一次长途旅行,从某某市来到了芜溟镇,目的不明。芜溟镇与他过往的生活毫无交集,对他而言,这里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陌生小镇。
根据走访居民获得的线索,侦查科尝试还原了案发当天的情形。
那一天,徐心洁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心情郁闷。放学后,她不想马上回家面对父母的责骂,于是独自去了校外不远的小树林,或许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在那里,她偶然与陈冬相遇。
由于两名当事者都已经死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世人大概永远也无从知晓了。
最有可能的推测是,两人因为某种缘故发生了一些摩擦,进而发展成为争吵。陈冬被激怒,两年里积累的负面情绪全部爆发,冲动之下,以极端暴力的方式杀害了徐心洁。
那个时间点,附近多名居民都曾听到小树林方向传来争吵声。虽然大雨冲刷了小树林的地面,徐春红又移动过尸体,导致现场被严重破坏,但痕迹检验科还是提取到了几枚属于陈冬的脚印。
凶器也找到了,是一把锤子。它被扔在距离案发现场约一百米的对方,上面的指纹被雨水冲刷掉了,木质手柄的缝隙中残存有少量受害者的血迹和皮肤组织。
这样的锤子镇上几乎家家都有,无法确定其来源。由于锤子陈旧,不排除是嫌疑人从垃圾站捡来的废弃物品。
决定性的证据是陈冬留在旅馆房间内的衣物,其中一件深色外套的袖口处留有一道喷射状的血迹,经检验属于受害者徐心洁。
考虑到当天下雨,陈冬当时很可能穿着雨披,大部分血迹被遮挡住了,只有少量沾到了袖口,没有被陈冬发现。
综合以上所有的线索和证据,以及陈冬本人在跳河之前的自白,可以确定,陈冬就是杀害徐心洁的凶手。
徐心洁的手机始终没有被找到,有可能是被人捡走了。
凶手已死,然而镇上的居民却没有放下心来。
如果陈冬与徐心洁确实只是偶然邂逅,那么这样的行凶动机不禁令人胆寒。每个人都会遇到数不清的陌生人,谁能预测,这其中有没有心理扭曲的潜在凶手,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对素昧平生的他人爆发杀意?
但不管怎样,案子终究是破了。正式结案那天,赵所长领着大家吃了一顿庆功饭。
饭桌上,大家要林深说一说那天抓捕犯人的经过。林深也表现得很轻松,跟他们讲自己怎么在街上看见陈冬,一直讲到自己怎么拖着陈冬爬上河岸。
只是庆功宴结束后,大家一起往饭店外面走的时候,林深靠近丛思,轻声说:“姐,我想去看看小风。”
丛思是所里的心理分析师,也是整个芜溟镇唯一的心理分析师。
而对林深来说,丛思还有另一重更重要的身份:姐姐。不是亲姐姐,却胜似亲姐姐。
他和丛思之间有一条不可割裂的情感纽带,那就是丛思的弟弟丛风。
芜溟镇公墓位于镇外的山上。
林深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提着小水桶,跟在丛思身后。两人熟门熟路穿过碑林之中的小径,来到那块刻着“丛风”的墓碑前。
由于经常打扫,墓碑很干净。林深半蹲着身子摆好花束,把一块毛巾放进水桶里浸湿,擦拭起墓穴的水泥底座。
丛思掏出手提袋里的一块绒布,仔细拂去相框周围的一点点浮尘。黑白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眉眼俊朗,嘴角微弯。
林深看着那照片,眼里一片温柔。
打扫完墓碑,两个人在旁边坐了下。
“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吧。”丛思说。
“姐,我心里疙疙瘩瘩的。”林深说,“我知道,自己做了对的事。可我老是想起陈冬的眼神,每天晚上都想起来。那天在水里,他一直看着我。我拖着他上岸,他还是看着我。同事跟我说,他是送到医院以后死的。但我觉得,他其实死在我眼前。”
林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好像想跟我说什么。要是我跑得更快一点,我就能在他跳到河里之前抓住他,那他现在说不定就告诉了我们很多事。”
“那不是你的错。”丛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程度。明天还是去我办公室一趟,做个危机干预吧。”
林深点点头。
按照治安官条例,第一次执行抓捕嫌犯任务的治安官,事后需要接受心理危机干预。
不过芜溟镇这个巴掌大的偏僻地方,几十年也没发生过大案子。治安管理所的“心理分析师”岗位一直空缺着,直到两年前,丛思通过自学考试考取了这个职务。
当时有人半开玩笑说,所里开始养闲人了。丛思很生气,可后来发现,这说法是对的,她的确是治安管理所里最清闲的人。两年来,除了偶尔会有同事来找她咨询孩子教育方面的问题之外,她什么心理分析也没做过。
想不到,她第一个要干预的对象,是林深这个长年跟文件打交道的资料员。
下山的时候,林深轻声哼起一首老歌。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听到树摇风。
丛风以前很喜欢这首歌,尤其喜欢这两句歌词,没事就轻声哼唱。他总是把“森林”唱成“深林”,然后对林深说,歌词里有他们两个的名字呢。
那个时候,丛风和林深都没有想到,这两句歌词竟然就预示着他们的结局。如今,林深依旧常常听到摇动树梢的风声,却再也见不到爱人的踪影。
丛思听他唱完整首歌,安静了一会儿,说:“小林,你还这么年轻,再找一个喜欢的人,重新开始吧。”
林深笑了笑,“喜欢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再说,就算还能再找到那么一个人,只要我还待在这儿,结局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就离开这儿,到外面去。”丛思说,“总会有地方跟芜溟镇不一样。”
林深没有回答。从山坡上远眺,芜溟镇被天边刚刚泛起的暮色笼罩着,就如同它的名字,荒芜而溟濛。
第4节、幽灵
徐心洁的案子仅仅过去了两个月,芜溟镇尚未恢复平静,就再度陷入了恐慌。
一位老大爷在河边晨练时,发现河里漂浮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由于不久前的案件,大爷警惕性很高,果断报了案。
治安官迅速赶到现场,打捞起编织袋。袋子被一根绳子固定在了河底,蛙人潜到水中查看,发现河底还有另一个同样的编织袋,捆绑着石头,所以没有漂浮起来。
编织袋内是两具尸体。高度损毁加上长时间浸泡,面目全非。
经过比对和辨认,侦查员最终确定,两名死者正是徐心洁的父母,徐峰和徐春红夫妇。
他们有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在周围人的视野中了,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女儿遇害的事受了打击,出不了门,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遇害。
确认了死者身份的那一刻,就连侦查人员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一家人难道是被恶鬼盯上了吗?他们究竟惹上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惨遭如此横祸?
跟徐心洁案相比,徐峰夫妇案的侦办难度更大了。两名死者遇害已超过一个月,可提取到的物证微乎其微。而且凶手完全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离开了芜溟镇,治安官无法再像上次那样进行封锁式的全镇排查。
作案动机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然而,这却是困扰侦查人员的最大谜团。不管怎么调查徐峰一家的人际关系,得到的结论都相同:他们跟谁都没有深仇大恨。
如果一定要说他们跟人结过怨,那也是每个人都有可能跟别人产生的日常冲突。要是徐峰一家会因此引来杀身之祸,那么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芜溟镇上仿佛弥漫起了冰冷的大雾。两个传言不胫而走:一个传言说,是陈冬的灵魂变成了恶鬼,索了徐峰夫妇的命;另一个传言说,有个连环凶手隐藏在镇上,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居民之间原本就日益疏离冷淡的人际关系彻底进入了冰冻期,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胆战心惊。谁也不敢跟不熟悉的人多说一句话,曾经结过怨的人即使隔着两条街相遇也互相提着戒备。
芜溟镇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古朴宁静的小镇了。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潜伏在这里,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