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 依旧存活》乙莫

7、六、正义戏码

　　当浓厚的夜色逐渐褪去，天空中浮现浅浅的淡蓝，他们齐聚在狭窄的巷弄裡，等待着旭日，沉默在人群之间悄悄传递，带了彼此间不言而喻的默契，如同在他们血液裡流窜着共同的罪恶。赤岛的居民们依旧保持缄默，那古老悠扬的钟声再度传遍岛上每一个角落，东方的天际终于浮现黎明的曙光，他们将自己的膝盖深深埋进磁砖的缝隙之中。

　　这再卑微不过的场景裡，柔伊依循着礼节与众人一起跪倒，细碎的沙粒刺痛了她的膝盖，光滑的额头轻抵着石面的纹路。随后，众人挺起身躯，低首地细读起传颂已久的经文，她却挺直了胸膛，饱含霜雪的面容上不见任何谦卑之色，一双蓝眸不带感情地直视前方，单薄的身影流露桀骜不驯的气势

　　柔伊便是维持着这样任性的姿态，不愿有任何实际的忏悔行为，任凭那些虔诚的低语声在身旁此起彼落，直到整个忏悔的仪式结束，她才起身拍去膝盖上的砂石，毫不在意地，随着人群前往广场参与新任执行官的就任典礼。

　　今天是赤岛的大日子啊。

　　因应赤岛上难得的盛事，赛西尔褪去了平日裡的糜烂颓丧的酒精味，换上了符合海军一贯形象的标准白衫，肩上那件印有正义字样的外套被熨烫得精神抖擞，搭配上衣服主人本身的风姿飒爽，他站在路边便如同玉树临风一般，在一片乌黑如墨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夺目。

　　更像是一隻看守着黑羊的白色牧羊犬。儘管为了典礼大费周章地打点衣着，赛西尔仍是摆出一副潇洒肆意的姿态，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军阶，将一切治安维护工作託付给下头的人打理。彷彿跟自己全然无关似的，他伫立在路旁，目光在迎面而来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孔上不断跳跃，试图去寻找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直至那刺眼的髮色撞入眼帘，赛西尔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对方似乎也是一眼便瞥见了一身雪白的他，他还来不及挥手招呼她过来，便瞧见那娇小的身躯灵活地穿越重重人群来到自己的面前。

　　儘管柔伊依旧是板起冰冷的面孔，但碍于这巨大的身高差，娇小的女孩也只能吃力地仰起的小脸，面露不悦地盯着他。但在赛西尔的视角看来，那奋劲朝他丢来的冰冷视线却显得有些可爱。

　　他习惯性地作势要用手拨乱她的头髮，但当大掌落在那滑顺的银丝上头时，赫然发现对方并未如同平日裡那般东闪西躲，而是顺从地任由他拨乱她细心梳理过的髮丝。

　　赛西尔这才想起他们在外人眼裡泾渭分明的阶级差异，犹如云泥之别的存在，恶魔的子民怎能公然反抗海军上校的指令呢？感受到她带有一丝哀怨的目光，他有点心虚地将视线飘向路上对他们视若无睹的群众，难得享受在柔伊无法忤逆他的情况下肆意捉弄她了一回。

　　赛西尔发觉那个紧跟在柔伊身后的身影迟迟未出现，他收回了手，对着正肚怨言不敢发，一边整理头髮的柔伊问道：“小隻的呢？”

　　“她昨天吹太多的冷风，感冒了。”柔伊有点不自然地回答，眼神飘向身后的队伍道：“我该走了。”

　　赛西尔略带狐疑地盯着那随后隐入人群的身影，忽然想起昨日拜託自己帮忙找姊姊的罗丝，那张被兜帽遮掩住的小脸，以及明明徘徊在冷风中许久却迟迟不进入教堂的罗丝。

　　有种荒唐的想法在脑内一闪即逝，聪明如他，再度破获了两个小鬼的幼稚诡计。不禁骄傲地点了点首，带着极为狡猾的俊朗笑容，赛西尔转身面对柔伊离去的方向，为了确保话语清晰地传到她耳裡，他深吸了一口气朝人群大喊：

　　“等典礼结束之后我再上门拜访！”

　　洪亮的声音彷彿是在寂寞无声的街道上炸裂似的，吸引了些许民众错愕地回过身查看，身后的下属也递来了吃惊的神色，彷彿可以听到柔伊浅藏在心中的咒骂连连，赛西尔挂着得意的笑容，继续进行那无聊至极的维安工作。

　　＊＊＊

　　等到典礼正式开始时，稀薄的晨光降临群众聚集的圆形广场，他们全身素黑的服饰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块巨大的黑色地毯，绘製有海军图样的旗帜在群众肃穆的目光中往往上升，到悠扬的乐歌行进到尾声，这才缓缓抵达旗竿的顶端，小小的白布在充满希望的蓝天与晨光中飘扬。

　　但和这片祥和的景象截然不同的，凝重和紧张的气氛无声地在众人间不断扩散，像是暴雨前来临前最后的宁静那般，他们的目光紧盯着临时搭建起的小小舞台，舞台背后即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巨大军舰，彷彿即将化身为令人惧怕的怪兽，将聚集的居民大口吞噬。

　　柔伊矮小的身影几乎要被周遭的人给吞没，保持着某种安全的距离，她透过缝隙间窥视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广场的周围不知何时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那制式化的白蓝搭配和身后的枪杆都令人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正悄悄地加速，带了敌意的眼眸远远注视着那片飘扬的旗帜。

　　出乎意料的，一个矮小的男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登上了简陋的舞台，不是熊腰虎背的军官，也并非看上去老谋深算的文书官员，不过是一个看上去不到一米六的矮小男子，约莫在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乾瘪枯瘦的身躯似乎也撑不起身上那套贵重的黑色西装，微微佝偻的背嵴甚至为他添上了一点滑稽的色彩。

　　他这毫无悬念的简单出场令现场的人在心底默默地鬆一口气，但这明显没有震慑全场的登场似乎令新任执行官不甚满意，他透过泛黄的厚重镜片扫视了底下的群众，从舞台上那对他而言过高的支架上取下了麦克风。

　　“喂 ————喂 ————喂 ————”

　　男人单薄的嗓音穿过陈旧的扬声器，带着刺耳的尖锐杂音迴盪在广场上，刮过众人的耳膜，但没人敢对此发出任何的怨言，只是对这个不带任何威吓气势的男人投向好奇的目光，好奇在历经接连几次风波后，海军新派驻的执行官会为阿尔法特拉斯带了如何的新气象。

　　在确认了麦克风可以顺利传声后，他清了清喉咙，嘴角勾起了令人望之生厌的油腻笑容，用带着莫名优越感的语调对着众人朗声道：

　　“各位下贱的恶魔子民，大家好啊———”

　　充满朝气的声音似乎要穿透台下死气沉沉的气氛，荒腔走板的政府官员像个小丑一样向民众揭开了帷幕，一齣被精心安排的正义戏码即将在赤岛上演，那溷浊的双目裡闪烁着戏谑的笑意，话语中赤裸裸的恶意毫不避讳地打击民众的自尊心。

　　“我是来自CIPHER POL 9的蒙特利长官，不过你们这些贱民应该没听过CP9的大名吧？好吧好吧，我先耐心的为你们解释一下：”

　　男人，蒙特利执行官伸手鬆了鬆脖上束缚的领结，虚伪的躯壳正在一步步崩毁，透露出底下被遮掩的血淋淋的真实。

　　“CP9是直属于世界政府的秘密机关，我！就代表了世界政府！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丁点的抱怨、任何一丝丝的哭声，因为你们要知道————”

　　他骄傲地伸出食指指了指头上飘扬的旗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闻所未闻的陌生名词和荒诞的内容引起了台下阵阵骚动，台上的蒙特利却没有因此大发雷霆，而是用得意的神情享受着因为他而引起的不安与躁动。周遭有人交头接耳，柔伊侧耳让零碎私语落入耳中———

　　“不是一直都是海军中将吗？”一个男人不安地低声询问。
　　“不知道，会不会是上头的意思有变？”

　　“......这都要怪之前那场该死的革命。”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男人说道。

　　蒙特利得意地俯视着底下淼小的众生，他忽然用更为浮夸轻浮的声音下令，扯动着丑恶的嘴脸：“谁准你们这些恶魔站着听我说话的，全部给我跪下！你们不是最擅长跪在地上忏悔的吗？给我跪下！”

　　他拿着麦克风在舞台上来回走动，身后牵拖着累赘的麦克风线，矮小的身躯卖力的挥舞夸张的动作，显得滑稽无比，高亢的声音不断刮着他们的耳膜，连带搅动着脆弱敏感的神经：“头也要低下去！你们真的以为每天乖乖忏悔就有用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身上的罪孽生生世世都洗不清！留你们的狗命是我们世界政府的仁慈！”

　　周遭的海兵动作整齐划一地取下背后的长枪，那瞄准民众的漆黑枪口引起又一波的恐慌，他们争先恐后的跪在冰冷粗糙的石砖地上，带着孩提不受控制的尖锐哭声，和些许肢体碰撞引起的口角，慌乱焦躁的情绪让恐慌一触即发，但台上小丑荒谬的表演却未因此停止。

　　柔伊也在慌乱的群众之中，她焦急地抬头东张西望，希望瞥见那可以带来心安的身影，但除了乌鸦鸦的枪口和海军士兵之外，赛西尔并没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她只能无奈地随指令跪下，将额头死死地抵在石砖地上。

　　“你们这一辈子，活着都是危害到世界安全的废物！”

　　蒙特利口沫横飞地说着，搭配滑稽的愚蠢手势，他望着台下那顺从地跪了一地的恶魔后裔，再次感受到了正义背后那不容置疑的权力。他稍微收敛下过于高亢激动的情绪，觉得那有损他堂堂新任执行官的威望，为了再更提高自己在人民心中的权威性，他决定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给抬上舞台。

　　蒙特利朝身后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开始行刑的准备。他故作镇定地挺起乾瘪的胸膛，缓慢而优雅地在台上来回走动，他将麦克风凑近嘴，口齿清晰地道：

　　“当然，你们也不用妄想自己可以踏出这座岛任何一步。”

　　低伏在地的柔伊听到这句话忽然抖了个机灵，不断上涌的不安感促使她不顾生命威胁的仰起了头，恐惧麻痺了四肢百骸，她浑身颤抖地望向那小小的舞台。

　　那日临别的话语此时无比清晰地略过她的脑海，他清俊温柔的面容和那无比虔诚的神父重叠，柔伊终于明白了昨日在教堂内感受的相互冲突的矛盾感何在。

　　“多索神父会在那裡安排好接应的船隻。”他将手搭在柔伊瘦弱的肩膀上，用温柔的语气慢慢诉说。

　　“上天会如此安排我们的命运，是有馀罪等着我们去偿还。”神父对着柔伊说道，一边指引她在神坛跪下。“不要去质疑，孩子，这一切都是宿命。”

　　柔伊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目光终于瞥见了就在人群最前方，多索神父虔诚一如往昔，他并未如众人那般惶恐匍匐，而是挺直了腰杆，整个人彷彿是沐浴在上帝的恩赐之中，耀眼的阳光为使徒勾勒出救赎的背影轮廓，像是要引领众人朝向光明前行。

　　恶魔带着可憎的笑容嘲弄着台下低伏的群众，那锐利的目光彷彿穿越重重人牆直直盯着她惨白的面孔。

　　蒙特利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利如刀锋的刺进柔伊的心窝。

　　“我们CP9从今往后会全面接管这座岛屿，你们就拼尽全力和上天乞怜吧。没有人会同情宽恕你们的罪过的。如果有人妄想逃离赤岛，下场就会如同这几隻肮髒的臭鼠————”

　　在他身后，几个熟悉的身影像不具生命的布偶被人拖上了台，彷彿生来便带着赤色的肌肤似的，鲜血恣意地染红了残破不堪的身躯，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那远远望去显得畸形的轮廓，她不敢用肉眼去辨别他是否因为酷刑而短缺了某些身体部位。

　　瓦・辛格勒被拖上了处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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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多索-
是希腊神话中农业女神得墨忒耳在下凡寻找女儿珀耳塞福涅时所用的一个化名。
-蒙特利-
在西班牙文裡有国王之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