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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短暂停留临安城 ...

  •   从芙蓉城东行至临安千万里,长江水流湍急,为了保证安全,舱门一旦锁上,很难打开。这次颠簸格外剧烈,好似将人扔进了汹涌的漩涡中,翻滚跌撞全不由己。
      不一会儿,四面传来的物体碰撞的乒乒乓乓声,以及众人跌倒撞倒的哀嚎声,还有江水翻滚的啸吼声,交织在一起,宣示着这场突然而至的风浪的无情。
      不管四周如何混乱可怕,郑铎等人的舱内,李苍竹安安稳稳躺在通铺之上,郑铎主仆三人与田文正在对峙,吴晟无知无觉地安心打坐,天地万物仿佛都在翻滚摇晃,又仿佛没有任何变化,显得格外虚幻。
      如果李苍竹此刻醒着,他一定又会升涌起那种不真实感,可惜,此时的他,被困在一处黑暗之中,无知无觉,混混沌沌,不知天地为何物,也不知今夕是几何,等他再次醒来,船队已经航行数十日,于六月十五准时到达临安码头。
      “你是谁?”在安顿蜀地高僧的驿站里醒来,李苍竹再次抬头看向田文。
      相较于在船上时询问的不确定,这次询问,多了几分戒备和茫然。
      陌生,就像一把钢刀,直插田文内心。
      再次醒来的李苍竹,已经认不出田文,人也更加虚弱,好似一股幽魂,仿佛只要一阵微风吹过,不用费办分力气就能将他吹散。
      “咝!”李苍竹倒吸一口气,面前阴沉一张脸的强壮男人捏痛了他的手,他却不敢大力喘气,不敢对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说一个字,更不敢轻举妄动直接把手拽出来。
      这样的呼吸气声,对于习武略有小成的田文来说,传进耳中,清晰无比。
      有些话,他想说,但是说不出,有些事,他想做,却不能,心里泛起隐隐绞痛,极力压制内心想要揭开一切的冲动,几番内心纠结后,看着既疑惑又皱眉有些恼怒地看向自己的李苍竹,更加坚定内心想法,紧紧箍紧那只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因为从心底传来一种直觉,如果这次松开,就是真的失去!
      “放手!”实在忍受不了眼前人手上传来的力道,虚弱无比的李苍竹,忍着浑身的难受,艰难抬起另一只手,略微冰凉的几只枯枝爪子无能地扒拉着那犹如千斤的有力大手,胸腔里还不断灌入闷热空气,刺得他整个人好似在承受生不如死的酷刑!
      生不如死?
      这个词突然窜进李苍竹就要混沌的大脑,就像触碰到了一个特定开关,身体上那些不适那些疲惫那些刺痛随着这一瞬间传导过来的愣神,统统消失不见。
      李苍竹盯着紧紧箍住自己手的那只大手,安静下来,陷入迷茫,出神。
      “阿辉。”鬼使神差地,李苍竹原本要去掰对方的那只枯枝爪子轻轻覆在田文温暖有力的大手上,呢喃一声,来回抚了抚,抬起头来看向田文,在虚弱和茫然中又晕了过去。
      田文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再次晕过去的李苍竹,低头看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李苍竹,紧紧箍住对方右手的右手依然没有松开,只是将对方的右手掌拉近贴在自己胸前,曲起右手臂支撑李苍竹,抬起左手轻轻抚了抚对方已经干枯毛躁没有光泽的发丝,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个笑容,转瞬即逝,又变成了这几天一直阴沉着的臭脸。
      “他怎么样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北上前往北邙山,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另外准备的,可以跟我说。”晚饭过后,恢复俗世装扮,戴了一顶假发的小文拿了一个包裹来到田李二人的房间,交代了明天的行程。
      “这么快?”田文心中略有惊讶,却没有问出口,只是一边给李苍竹小心翼翼地喂着米汤,一边说道:“吃了张道长的药,还是老样子。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谢谢文大哥。”
      张道长给的祛恶丹已经在路上吃完,今天吃的,还是停留临安这两天,小文根据方子新配制的。
      小文见田文还是一副沉闷模样,对自己更加疏离冷淡,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匆忙离开,而是坐在桌边,开口道:
      “我知道,把你们卷进来实在无辜,但事已至此,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于你于我都没什么好处。何不放宽心,当这是你们人生中的一段奇遇,往后余生还能有些值得为后人道的故事,岂不美哉?况且,了却此事,分手之时,我家公子必不会亏待二位,不比你们二人窝在小小边城一事无成差多少,说不得还有些意外收获,何必如此执拗,拘泥于那些细枝末节?”
      “你是说我们故意拿捏吗?”田文停下给李苍竹喂米汤的动作,将碗放到床边,拿起布帕给李苍竹擦嘴,随后把他扶下躺好,才端起碗走到桌旁,放下碗,坐在了小文的对面。
      “不瞒田小壮士,某确实无法理解。”小文歉意一笑,实话实说。
      “这一路来,小竹哥昏迷时日多,醒来时日短,可能许多事都来不及做,但他的事我还都记得。先前,小竹哥跟郑相公的解题约定,不知道还作不作数?”田文避开小文的问题,问起另一件事。
      “自然作数。”小文狐疑地看了一眼田文,也不在先前话题上纠缠,接着说:“不过这是李小堂主与我家公子二人之间的君子协定,他人不能代劳,怕是要令田小壮士失望了。”
      “既然作数,希望你们将两千两银子带上,否则,等到了北邙山,小竹哥清醒了,解出所有谜题,到时拿不出钱,可要丢你们世家大族的脸面,说出去也是平白惹人笑话!”
      “某不才,听闻一桩典故,借此说与田小壮士听上一听,若得趣,也可说与李小堂主,解解闷。先秦有晋,晋有一名卿唤魏献子,其有一子名戊,颇有才干头脑,在用人处事方面尤为出色,与之交往之人无不交口称赞。六卿分晋,魏卿得势,掌晋之政,派自己的儿子魏戊去梗阳当大夫。魏献子有清廉贤名,还因给自己儿子大夫之职而忧虑不安,得下臣劝慰才觉欣慰。其子戊也不负众望,专心致志,勤勉政务。”
      小文没有反驳或者答应田文,只是笑了笑,理了理衣袖下摆,给田文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也不等田文有什么反应,接着说:
      “一日,魏戊得知自己正在办理的一件公案的嫌犯,准备了美人要贿赂自己父亲,假借通过魏献子之手来影响自己的判断,便找到魏献子左右两位下臣阎没和叔宽,期望他们劝诫魏献子不要因为美色而耽误了自己清廉的美名。阎没叔宽二人有才情,欣然受之,得魏卿赏宴之时,一饭三叹,终一句‘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说动魏公,打消了魏公收受美人的念头,保得万世清名。”
      “晋人作古,黄土一培,事迹见于《史记》,佳谈流传于世,供后人景仰,于魏公父子,亦或是阎没叔宽等人,也是不枉一生。”
      “田小壮士以为呢?”前面郑铎与田文两人的对话,小文虽有疑惑一个十六七岁的屠夫之子,除了早年在勾栏青楼识得一些字,后来并未接触经史子集等,自家公子为何那般严肃对待,此番也是起了想要试探的心思,便讲了这么一段。
      “认为什么?我并不识得魏献子叔宽是谁,他们怎么做,我一个乡下小子,人微言轻,既说不上话,管不了,也不关心。郑相公大人大量,从手指缝间漏出来一点,就够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辈子衣食无忧,区区两千两怕也不是难事。”田文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后生可畏!田小壮士尽可放心,我洛阳郑氏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辈,允诺之事必会达成。今日天色也不早,某不做叨扰,明日再见。”说罢,小文起身告辞。
      虽然对小文等人不喜,田文还是起身送人到门口。
      关了门,小文脸上的笑容收紧,又边城那个点头哈腰,一不留神就忘记面目长相的小厮模样,耷拉肩膀勾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李田二人所在的厢房。
      小文走后,田文返回李苍竹躺着的床榻边,看了看面色苍白蜡黄、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李苍竹,想要伸手去抚一抚对方的脸颊额头,看到对方那颗光溜溜的脑袋,眼神一暗,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呆坐在床边圆凳上,许久才扯出一句话:
      “好不容易来一趟都城,居然没得缘分出去看一看,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小竹哥你要是醒着,肯定也想出去逛逛吧。”
      田文要到中秋,也才满十七,此时的他,于新鲜新奇事物,也有着浓烈的好奇之心。
      进了临安,将李田二人安置之后,郑铎主仆三人就从驿站离开,过程中有人过来送药,直到今天小文上门来说明行程,田文才见到人。
      想到此处,田文走到桌边,打开小文送来的包裹,里面除了两身供换洗的僧袍,两双千层底布鞋,其他多的就没有了。
      “呵。”田文微不可察地轻喝一声,动作麻利地又将包裹捆好,放回了屋里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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