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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心绪浮动险失态 ...

  •   人是喜好宽敞明亮和向往自由的,船舱被锁,开始几天,几人还能老老实实待在狭窄昏暗的船舱里,要么打坐,要么念清心经,连日常一日三餐和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解决,也能心平气和忍耐下来。
      随着舱外不见停歇的大雨连日侵袭,沉重潮湿遍布角落,越来越颠簸的船一天到晚晃个不停,狭小的船舱窗口不能很好的换气,船舱里渐渐生出一股腐朽沉疴之气,久久弥漫不去,不断销蚀着人的意志。
      第五天,郑铎还没爆发,往常日子比世家公子也不逞多让的高僧住持们就已经忍耐不住,几人所在的左右两边船舱,每天都有人敲打舱门表达抗议,一天十二个时辰,也不讲什么大道理,也不如往常对香客那般博学温和高深莫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大白话直截了当,一刻不停歇。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是犯人!我们是上京为太上太皇太后祁祝的高僧!”
      “你们这是抗旨!违抗圣命,大逆之罪!”
      “亵渎佛祖者,将来必下阿鼻地狱!”
      “我们是有度牒的佛门弟子,遵纪守法,积德向善,遭受这般羞辱,德将不德,善将不善,将圣人颜面置于何地?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今日遭受之耻,将必十倍奉还之!”
      “……”等等。
      也不管世俗不是世俗,毕竟在这几艘船上也就这些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即使说了再过分的话,真回归正常了,谁都不会把这些混账话往外传。
      再说,本来是接受皇家礼遇进京祝寿,半路中却变成了“坐牢”,有点心性脾气的都受不了,更何况这些作为当朝贵族座上宾的高僧圣尼们了。
      真是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还没受过这等鸟气!
      再说,这个朝代这些年里,这些“佛门净地”收揽的可不止“为求禅理”的真和尚,还有许多来路不明,或恶贯满盈立地成佛的,或好吃懒做又颇有手段的,或贪婪成性却有生财之道的,或野心勃勃又善于伪装的,真是“风搅长空浪搅风,鱼龙混杂一川中”,什么样的人都有。
      如此,住持高僧个个都是人精,欺世盗名,忽悠人的本事无人能敌。
      这些受命入京的高僧住持,待在身边的弟子,也没一个是简单的,有看似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僧人,实际上身怀绝技,当个护卫绰绰有余,有看似与世无争一心佛学的求道者,实际上玲珑心堪比比干,关键时候出谋划策不在话下。
      如果这些人都如后世那般专心佛学禅理的“方外之人”,在这个朝代,寺庙庵堂也不会动不动就占一个山头,不事生产不纳税不服徭役,整天就知道打坐念经,还能保证寺庙里人员充足不愁吃穿,还有余力忽悠百姓供奉香火,一个两个比普通老百姓长得还白胖有“佛相”。
      因此,在人心处于暴躁边缘的时候,想出这般扰人不得安宁,有煽风点火意味的招式,一点也不奇怪,可以想见,如果有人忍不住施了功夫,一掌劈了船舱门上的那道锁,就跟发了“我要反了”的信号一般,响应者肯定不少。
      不过,这些和尚敢跟权贵叫板,敢明目张胆的发展成地方奈何不了的“方外势力”,有田有地又有人还得民心的,自是舍不得拿“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么大“家业”去跟朝廷硬碰硬,至少在现在还看不到“一碰就倒”形势的情况下,这些和尚高僧们,还掐着那个分寸,即使骂得再凶,也没有哪个去做那第一个去劈锁的人。
      如此这般闹了三四天,蜀王赵佳也是烦的不行,虽然他自己独揽一艘船不用听和尚女尼的骂声,也不用担心被早中晚不停歇的颂经声吵得脑壳疼,但天天有身边的近臣在他耳朵边讲这些,搞得他烦不胜烦,不得不出面干涉一下。
      在众人被关了八天后,各个船舱外的锁终于被打开。因江水暴涨,船速加快,日行千里的船终于在鄂州停靠。
      刚到鄂州码头,就有鄂州县令带领着属官前来迎接经过此地的蜀王,作为“佑民禅师”,郑铎被邀请与蜀王同行,一起住进了鄂州行宫旁边的“附院”,也就是供有分量的路过的皇亲国戚居住的驿站别院,陪同出席鄂州县令举办的各种宴席。
      鄂州,三江汇合之地,作为长江中游,连接东西南北的重要港口,往来频繁,商业发达,油水丰厚,是除江南之外最为富庶的地方,不说商贾云集,获封获赏享受此地荣华的文武百官勋贵就不计其数。
      如此,相当于水路咽喉之地,掌一方权势,能坐稳鄂州县令位置的也不是纯良无害不知变通没有背景的木讷之人。
      蜀王,作为最没有存在感,但实际上最逍遥自在的皇家亲王,路过此地,就算不想惊扰附近,皇家仪仗一出,浩浩荡荡就是一整大船的人,当地勋贵亲戚以及地方官,私下里怎么想无从得知,这么大排场在这里不能当做看不见,表面上自然不会慢待,除了到达此地的第一天,被鄂州县令接走安排了住处,后面几天也是陆陆续续见了好一些人。
      于是,船队在鄂州整整停留了六日之多。郑铎除了陪同蜀王参加地方官宴席、勋贵宴席,还参加了蜀王宴请当地文人墨客、大善之家的几次聚会,心中颇有些不快。
      虽然作为被招待的人,即使是下着雨,淋不着冻不着,吃得好玩得好,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来打扰,看那些文人吟诗作对怼天地、舞文弄墨写佳赋,上演一段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享受一场美人仙乐美食美酒,醉生梦死不外如是,却让郑铎这一路走来的心情糟糕到极点。
      这天夜里,难得雨停,是个晴夜,天空中半镰弯月明亮,四周繁星明明灭灭,有爽风,无闷热之气,非常适合赏月赏星。
      田文熬粥给李苍竹喂食过后,给他收拾妥当,就抱了人跳到船顶之上,看岸上的繁华灯火,看夜间江面上的游船画舫,陪李苍竹说说话。
      “小竹哥,你看,这里多繁华,人很多,这么晚了,还有卖吃食的摊子和闲逛的人。”
      “你看那,有个妇人在煮面,摊子里那几个吃面的人看起来吃得很满足,应该很好吃吧。我们家巷子里也有一家面做得很好吃的,听说是平阳那边过来的,有臊子面,牛肉面还有阳春面,面做得非常劲道。”
      “诶,你看,那有个小皮孩子拉着阿爹不肯走,就盯着面人老板捏面人,那老板笑呵呵的在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游说孩子阿爹买一个。”
      “这些官兵都守着,没人敢到咱们这边来。家里三娘最胆大,每次都敢拎着家里的露鸡去码头,见着停船,都敢上前去搭话吆喝,若不是阿娘不放心非得让我跟着,也不知道她那个小丫头片子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边墙角下有一群人在讨饭,老老小小都有,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好像都没讨到吃的。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遭灾,阿爹阿娘他们过得好不好。”
      “……”
      就这样,田文看着街上的情景,自言自语。看着看着,就见两个和尚打扮的人从热闹人群中朝着他们的停船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士兵以及一辆马车。
      定睛一看,为首的两个和尚正是出去赴宴的郑铎和小文。
      一行人走到岸边,与守在岸上的士兵交涉了一下,跟着的士兵和马车各回自己的大船,郑铎和小文则登上田文他们所在的大船,朝着他们的船舱走来。
      走近船头,郑铎一抬头,就跟田文对了个正着。
      郑铎看了田文一眼便收回视线,端着和尚做派,回船舱了。
      跟在后面的小文则给田文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便跟上了郑铎。
      田文紧了紧搂住李苍竹的手,看向繁华的鄂州城,眼神暗了暗,抱着昏迷不醒的李苍竹从船顶上跳到甲板,在船舶晃动中,也进了船舱。
      刚进舱里,郑铎与吴晟面对面坐着,小文小武二人分别立在郑铎两侧。
      田文进了船舱,劲直走向通铺,将李苍竹小心翼翼放在通铺之上,盖上薄被安顿好。
      小文勉强支撑住身体,在船舶晃动中,转身去关了舱门。
      等安顿好李苍竹,田文转过身来,见桌子边还有一张空凳子。
      “请坐。”郑铎对田文开口。
      田文依言坐下。
      小文在郑铎叫田文坐下的时候,就手脚利落地给田文到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桌前。
      “你是记得的吧?”田文坐下后,郑铎开门见山。
      “记得什么?”田文伸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在手间转了转,端起,将水倒进了郑铎面前的杯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现在,我有两个消息要说,希望你听完后,好好想想后果再做决定。”郑铎出手制止了田文倒水的动作,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倒到了地面上,一个用力,将杯子扣在桌面发出一声厉响。
      “如果我不答应呢?”田文抬起头来看向郑铎,此时的田文眼中已经没了十七岁少年人装出来的倔强和迷茫不安,反而多了几分深沉和阴狠。
      “要疯也得有个限度!如果你真为他好,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还有,收好你的情绪,否则,别怪我不念情义,心狠手辣!”
      而随着郑铎这句话落地,强风起,猛浪翻,船剧烈晃动起来,四周物品倾倒翻落,好似天地就要在强风猛浪中彻底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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