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寨之主[穿越种田]》云之桥

75、锦城重修信相寺

　　“有诸位好汉，有惊无险。”田文接替一个负责扫石子的船工，一边利落干活，一边回答。
　　“那就好，若是让少东家受罪，以后都不好意思登希水阁的门，就没口福再尝美酒，下半辈子可怎么熬去哟！”老船工说到此处，忍不住去摸腰间，才发现腰间的酒葫芦已经没了踪影，想是控船过滩的时候给遗失了。想到里面还有好几口的量，老船工眉峰耸起，哀叹出声，一阵肉疼。
　　“大叔你莫伤心，回了城，小子请你喝酒。”田文很快将周围剩下的石子都拢成堆，还帮忙把石子装进箱中。
　　“哟，你个二等小厮能有多少钱？还是攒着娶媳妇吧。”老船工听得田文这般说，开心地捋起下巴那稀疏的胡须，笑得见牙不见眼。
　　“杨船头又得一阵便宜了。”旁边的一个年轻船工搭腔，笑着打趣。
　　“去！哪得什么便宜，我可没答应，少在这里胡咧咧。”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能少了您老一顿酒，小伙子，你说是不是？”年轻船工似笑非笑地看着田文。
　　“这位大哥是明白人，小子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不能轻慢了保咱这条船平安的大功臣。杨船头就莫推辞了，最好的酒咱请不起，中等好的还能应付得来，就莫推辞了。”田文状似没看到年轻船工的侧目，装好了一堆，拖着箱子又去装下一堆。
　　“你们这些贵人身边伺候的，嘴巴是不是都这么会哄人开心？搞得咱都不知该拒还是接，为难得很哟。”说罢，杨船头站起身来拍拍腿理理衣裳，背着手看别人干活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杨船头！”田文一边卖力地铲起石子，一边朝杨船头背影高喊。
　　“再说再说。”杨船头抬起手摆了摆，回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走远了。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一套，得了杨船头的好脸色。”刚搭话的年轻船工也不好让田文自己忙，也拿起铲子铲石子堆。
　　“杨叔人和善。”田文用铲子把箱子里的石子拨均匀，动作明显慢下来。
　　“你们城里人就是不痛快，你想问啥，能说的，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年轻船工也慢下动作来。船甲板就这么大点，两个人怎么的，扫完装完再擦洗清理完，也不会用上半个时辰。
　　“这些石子为什么不直接倒江里，还费力装起来做什么？”田文也不客气，又恢复正常速度，把最后一堆石子装进箱子里，并拨平实了。
　　“你们做小厮的，整天跟在主人家身边，出入的不是勾栏瓦肆，就是书院寺庙，怕是不知道咱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苦，也不知道什么是徭役。”
　　“这个大哥，你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咱虽然跟着少爷，奴婢终究是奴婢，一代为奴世代为奴，翻不得身，比不得你们，只要踏实肯干，哪天不是出头之日？你羡慕我们不饿肚子，哪里知道我们也羡慕你们，门庭干净。”
　　“你这小子看着敦厚老实，咋说话一套一套的，让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罢了，不戏耍你。你们高门大院不知风吹草动，日子太平，不知其中艰辛，咱这地界顺遂好几十年，厉害点的徭役也就一两次，每次也就冬春枯水时疏通疏通水道，旁的没有。咱小老百姓咬咬牙，过了那一两个月就得开春下地，很快就熬过去了，日子倒也不难过。”年轻船工与田文把甲板上这装好的四五箱石子搬到一边，走到船尾去提水。
　　船尾有一个摇杆，绳子上绑有一只大木桶，用于船上取水。
　　昨夜刚下过大雨，今天还是阴雨绵绵，山间除了近处的苍翠，往山顶看去，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此时水流端急，商船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但需要摇橹把控，才能保证商船不会侧翻。所以，船上负责清洁石子和擦洗的船工并不多，年轻船工和田文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两人在摇拉水桶的时候，还有闲心说话。
　　“去岁年底，府中传令，征调郫县、广都、灵泉、彭县、江原等十几地近三万余名民夫，修缮信相寺，期长差不多半年，甚至要有一年。你也知道，咱们成都府都江堰虽然淤积没有别地严重，每过十年也得清淤一次。而今年冬季，正是全府征调十万民夫清淤的大年，两相之下，这般徭役哪里吃得消。”说话的间隙，田文和年轻船工已经提了四大桶水回甲板，拿起墩布开始擦洗甲板上的尘土砂砾。
　　听年轻船工说到此处，田文开始沉默，还有些忧心。
　　“咱们收整这些石子，也是想着少往江里扔，冬春清淤的时候就少下点水，虽然有点不自量力，也没啥大用，但好过什么都不做，你说是不是。”
　　“修缮寺庙需要那么多人么？”田文还没经历过徭役，田家每年的徭役都是田多去的，吃穿用度自理，田家虽然有钱，但不能与周遭差距过大，不管远近，每次回来都得养好一阵，田文对徭役的印象感官非常差。
　　去年没征到边城，但都江堰清淤这么一件大事，边城肯定也得出人，算算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入冬征调前赶回来，这几年才三十几岁的田多身子开始出现酸痛的毛病，田文担心这么一次徭役下来，他会挨不住直接弄垮了身体。
　　如此，言语中带出浓浓的埋怨之意。
　　“你小子！”年轻船工轻喝田文一句，见周围没人看过来，才说道：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他人，别说下船了，要是被你主人家知道，还不得打烂你的屁股！佛祖事情哪里能够质疑轻慢亵渎，你可长点心眼。”
　　“船工大哥，你不也不信么。”田文也知道自己这般说话不妥，擦着船板，放低了声音回应。
　　“信不信放心里就行了，嚷出来被人抓了去，还不得白白丢了性命。如今这世道，和尚过得比我们日子好多了，好酒好肉不说，还有几房媳妇和好几百亩不用纳税的田地，谁不想当和尚？算了，不说这个。今年六月中是太上太皇太后大寿，各路各府甚至各县都开始修缮寺庙为太上太皇太后祈福贺寿，时间短，自然是要人多了。况且，信相寺有传法院，有府衙、僧正、高门大户，香火旺盛，自是要往好的修，哪里容得马虎。”
　　“还是多了些。”
　　“伐树要人，搬树入江要人，改木板要人，上漆要人，哪样不是大工程。午时咱们要在臥水沟停靠，要在那里停上两日，让漂江的木材先过去，到时候，你可以看到那浩浩汤汤的木头，在把头的操纵下，一路奔流而去，就知晓了。”把头就是漂运木头时站在最前方，不断摇摆木杆为木头开道的人，是当地被称为“最勇敢的人”。
　　年轻船工又补充道：
　　“昨夜暴雨，明后两天是漂流这批木材的最后两天，我们的船得等木材漂流完后，才能继续前行。咱跑船的跟漂木头的有协约，两漂停三，就是他们漂两天木头，停三天让我们过船，沿江有码头，也能错开。不过像咱们这种大商船，就算停码头让木材过去，也总是堵了大半河道，非常不便宜。所以，我们的船可是挑在这最后两天才出发，平安得很。”
　　“臥水沟是白水镇那样的大镇吗？”
　　“不是。咱们过了白云水喉，要到都江堰也不过两日的事情，这一路只要食物充足天气好，这一路是不停的。臥水沟那里没有码头，有个可缓水流的小凹，周围也没有村子，因遇着运木材这事，咱们不得已在那里停一下。虽然没有码头，不过有条小路可以搭踏板，往里走一里会有个村子，如果需要补充点吃食之类的，负责采买的会去村里买一些。”年轻船工也是跟过好几次船的老船员了，说起这些事情来，非常有经验。他搓了搓墩布，拧干甩在甲板上，接着提醒：
　　“咱们商船靠岸，这种小地方去采买，都是干惯了这个活计，跟周围人都熟悉了的去，你们若有什么要买的，记得要提前去找杨船头说明，给他一些跑腿打发底下人，就行了。”
　　“好的，谢谢船工大哥。”
　　说完这些，两人便不再说话，认认真真擦洗甲板。甲板擦洗完，等上面的水气干了，天阴下来没那么大水汽了，负责刷漆的船工要提着漆来把被石子砸损的地方给修补好。
　　帮完年轻船工的忙，田文去船尾又提了一桶水回船舱，打算澄清后，给李苍竹洗脸。
　　回来后，李苍竹居然自己爬起来了，正在倒竹水筒里的水。
　　“你提水去了？”
　　“嗯。小竹，你饿不饿？”田文把水倒进船舱固定的木桶里，李苍竹回他不饿，倒好水回头跟李苍竹说一声去还桶，又出门去了。
　　李苍竹喝了水，走进有些昏暗的船舱墙边，完全打开船舱门，见到窗棂上坑坑洼洼的小坑洞，叹一口气，低头去看就放在窗子下墙角边的木桶，只见水是浑浊的。
　　昨夜下暴雨，水浑浊，在停靠补给前，吃水会比较困难。想起竹水筒里刚刚自己全喝完了的凉白开，李苍竹拍了下额头咂了下嘴，又懊悔起自己的行径来。
　　“小竹，别担心，船工大哥说中午船要停靠，有个小村子可以换物，我们可以换些干净水。”田文很快就回来了。
　　“嗯，中午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不能下船，只能托人帮忙带回。”
　　“行，咱们想想要买点啥，算好了去找郑铎要钱。”李苍竹去翻大木箱子。
　　田文的这口大木箱，是在水云间里找掌柜要的，里面有郑铎主仆做完礼单后剩下来的一沓纸和松香墨，当时从水口镇出来，就被田文收进来压在最底下，在白水镇做乔装时买来的毛笔，也被田文收进来。
　　所以，除了没有砚台，文房四宝齐了三样。
　　李苍竹用田文从田家带出来仅剩的那只幸运大碗当砚台，倒了点水，研磨好一会儿，与田文讨论好半天，最后确定清水两筒、老母鸡一只、土碗一个、白面馒头四屉，其他再多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