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TA》冲淡

8、008 宝箱秘密

　　第二天早上，窗外是弥漫的雾气，地面上还残留着凌晨的露水。

　　蓝洋迷迷糊糊地被外婆换了衣裳，还用洗脸帕搓了脸，清醒过来才发现外公已经起床了，坐在饭桌旁边的竹椅上喝水吃药。

　　“外公好，”一个活力十足的问候附送一个大大的微笑，“今天还痛吗？外公痛痛我帮你揉揉吖。”

　　放下茶杯的外公转过身体回视蓝洋“好好，洋洋放心，外公好得很，洋洋过来给我看看。”

　　外公招手示意蓝洋靠近，先是摸额头查看体温，接着又探到男孩的背上，看看热不热，确保没什么问题才亲昵地刮了刮男孩的脸颊。

　　“洋洋，今天看书还是看电视？外公陪你耍。”

　　“嗯，外公我要看电视，看寰宇地球。”蓝洋拉着外公好一顿撒娇，又搬来小板凳坐在外公旁边，外公打开电视调频道，外婆就端过来了早饭和小菜。

　　坐在小板凳上的蓝洋，脚丫子乱晃着，时不时勾到外公的腿，抱着一碗加了泡菜和藠头红薯稀饭喝着，眼睛也盯着电视机里的主持人讲着奇奇怪怪的事，好不忙碌。

　　用过午饭后，外公进卧室休息，蓝洋和纳鞋底的外婆打声招呼又出门了。

　　一出门，不像以前一样绕到背后去竺溪边的石子滩上，而是朝院子旁边的小山坡爬上去。

　　他把箱子拖到了小山坡旁边的凹凼里，表面还薅了一大把野草藤蔓做伪装，应该是没有人会发现的。毕竟他觉得算是很完美的，尤其是央央也说很棒。

　　等到见不到人，蓝洋从裤腰上掏出藏好的□□，拿在手上开始找箱子。

　　感谢老天赐予他好记性。
　　基本上只要去过的地方蓝洋都不会忘记，如果迷路了，他也可以单凭记忆返回原路。

　　蓝洋很快找到自己藏东西的地方，因为陷在凹凼里又比较重，光凭蓝洋力气不够，但是还有蓝央在啊，蓝央指导蓝洋搬石头搓藤蔓捡木块，一边垫着好一点的石头，一边垫着低一点的石头，慢慢挪动进去，简单做了个杠杆把箱子翘出来。

　　打开看看，小心刀子割到手。
　　嗯嗯。

　　那个箱子待在水里已经很久了。虽然刷了桐油做了防腐依然有了水波侵蚀的痕迹，有些地方缠绕着河底的水草和泥沙。

　　表面是用铁丝箍得紧紧的，蓝洋是绞不断的，只能用刀背上的力道一点一点松卸，中途好几次力使猛了差点伤到自己，就被蓝央控制着身体避开了。

　　小心点，不着急的，伤到自己就不划算了。
　　嗯，我一定很小心的，央央。

　　唔？
　　怎么了？

　　没什么。
　　嘻嘻。

　　等到成功将箱子表面的铁丝卸下来，蓝洋一屁墩儿坐到了旁边的草丛中，两鬓的汗水顺着眉骨、颧骨流了下来。

　　蓝洋干脆就这么坐着，两腿张开，把箱子拖到怀里开始翘钉子，蓝洋不会这么高端的操作，但是蓝央会啊，想当初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课程里，她可是掌握了蛮多小技巧。

　　比如，现在如何用□□翘钉子。

　　蓝央暂时接管了蓝洋的身体主动权，因为身体小小的，皮肤又稚嫩，所以她在使劲的时候倍加小心。她先用刀背上的锯齿将钉子接口处划松，再比着刀子顺着钉子的方向慢慢使力将其旋出，整个过程必须使巧劲儿，否则很容易伤到自己，尤其是因为力道在，一旦受伤必然不小。

　　所以蓝央全身投入进去，一定也不敢松懈。

　　此时此刻烈日挂在头顶上，虽然旁边有树荫遮一下，但还是止不住的汗水往下掉。

　　蓝洋也在看着，默不作声地加油。

　　一颗、两颗、三颗……二十五颗、二十六颗，整整二十六颗钉子终于被翘出来，而蓝央此时也精力不支放出蓝洋了。等蓝洋出来，感受到身体上的酸软疲惫，才明白蓝央坚持下来多累多不容易。

　　央央，你还好吗？
　　还行，让我歇歇，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

　　蓝洋打开翘掉全部钉子之后的木箱，发现里面还有层类似鱼皮之类的东西裹着一坨东西，掀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层油布。

　　嗯……包得真严实。

　　扯开油布，里面竟然是一层绢布，料子摸着很细腻顺滑，又有质感，颜色是落地黄，特别漂亮。绢布里还有三包东西，一包最厚重的缎子包的大洋和金锭，一包绢纱包的珍珠金钗首饰，一包最轻但最有意思的书信。

　　蓝洋拆开书信，很多都是繁体，他认不大全。但是蓝央会认，凭借着她以前看湾湾和港港的剧和网站学的字，基本无障碍了。

　　“……静姝，此去一别，已难相会。然大国泱泱，不敌钢船铁炮，吾已下定决心穷毕生学历、救国难于民，唯独对不住你，你别等我了……”

　　“……静姝，如今形势不好，你与家人仆从速速出国避难，吾让人带了船票……”

　　“…静姝，吾通过孝直兄那里得知你仍留在国内，现今局势危急，战火快波及到老家，你们最好去内地山区避难，我有一同窗祖辈生长在西南山区，你可带着书信去寻他……”

　　“……静姝，国家终于迎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再会了……”

　　“……静姝，我被困在了北平，如今暂时脱离不得，你再等一等我，我一定娶你……”

　　“……静姝，我……”

　　这些零零散散的信件里，隐藏着一个比较悲伤的故事。一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恋人，因为国破而两地分离，又因为种种原因最终阴阳两隔，静姝带着信件和财宝可能是为了与恋人相会吧，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但是看这箱子如今已沉睡在水底被他捞起来，已经见证了结局。

　　多少个不眠的夜里，点着烛窗的少女泪水涟涟的看着手里的信件，抚摸着恋人送的珠宝物件；又是多少个月明星疏的旷野里，男人顶着油灯，坐在帐篷里无从下笔，只能用水蘸着在桌上描摹那熟悉的倩影；又或许她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战火纷乱，默默祈求着恋人平安；也许他刚巧躲过一次致命的伤害，守候着爱人的音容而沉眠。

　　透过信件，仿佛能够体会到过去国破山河碎的痛苦与艰辛，也能感受到这对恋人的坚贞不渝，更是因为千千万万个爱国心切、满腔热血的志士们，才有了如今平稳的日子。

　　即使那些人们之后也许经历了许多嗟磨，承受了许多指责，但是他们始终都深爱着国家和民族啊。

　　正是因为爱与责任，让他们成为了如今幸福的奠基石。

　　蓝洋是由衷地敬佩着他们。

　　就像他们院子里一个拾荒为生的罗老头子，年轻时抗过日，去过鸭绿江，如今一只裤管空了，一只耳朵也听不见了，甚至每次受凉了总会咳嗽，声音像个破旧风箱，让人担忧他的肺。但每每提及过去，他总是骄傲地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兵装和那些勋章，挨个挨个讲他的功绩。

　　即使他每次都只是讲那些说了千遍万遍的事，他也依旧眼神明亮地回忆那些日子；即使过去的荣光带来了如今的苦痛与贫穷，他也依旧怀恋过去的战友情。

　　蓝洋明白，有些事不是只有书本上的寥寥数语可以描摹的，在罗老头的故事里，在木箱里的信件里，一副过去的画面被逐渐丰盈起来。

　　蓝洋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敏感与共情，往往他也能够表现出来。所以他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听众，也乐于听那些埋在尘埃里的故事。

　　而在信件下面，蓝洋收拾到一个沉香木制的两节小拇指大的信桶，蓝洋旋开开口，折了支旁边的狗尾巴草勾出了里面的手书——

　　“致拾物者:
　　如果您看到这封信和收到那些东西，我恐已遭遇不测，我此生唯爱广禄一人，所以将金银财宝首饰通通赠予您，愿您带着这个信桶和那枚风佩帮我寻寻广禄，如若广禄也已作古，劳烦您将信件烧于他坟前，万分感谢您。
　　——静姝”

　　蓝洋一时有些沉默，蓝央也是。
　　有些动容，有些心酸，有些难过。

　　真好啊。
　　嗯。

　　把东西拿回去吧，银元和金锭用来应急，首饰和信件都留着吧，等到你长大，我陪你去找人。
　　好啊，我就是有些难过。

　　洋洋，有时候，我必须得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完美的结局。
　　嗯，我知道，我还是很难过。

　　哎。
　　我在想吗那位静姝奶奶或者婆婆是怎么等下去的，外婆以前说过那时候的女孩子不嫁人会被说得很厉害的，她真的不怕他死在战场上吗？她不怕他另娶吗？

　　那是因为静姝她确定只爱他一人，也确认他只爱她一人啊，所以等待并不算辛苦啊。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知道。因为我们都拥有同样敏感又脆弱的天性，会为了这样的结局而感伤。

　　抓着信桶的男孩还是忍不住地哭泣，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着很是可怜的模样。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

　　到底是相爱而不能相逢、还是爱情本身的滋味。

　　也许长大以后，他会明白哭泣背后的原因，也许终其一生他也不会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 除夕夜快乐 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