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TA》冲淡

4、004 医院夜谈

　　我真的没办法啊。
　　我也不想这样。

　　我想要变得更强大一点，我想要外公一直一直陪着我。
　　……我会帮你的。

　　我不该哭得，毕竟没有用。
　　没事，哭吧，我陪你。

　　……
　　……

　　我真的还有用吗？
　　有的，你不是找到了钱吗？后面你还可以发挥很大的用处，只是现在的你还比较小。

　　可是那也是你说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许，也许我会让你失望。
　　没关系，我帮你，我在，我很开心。

　　我们也要一直一直一起长大，对吗？
　　……唔。

　　其实，我想抱抱你，但我知道不行。
　　……

　　没关系啊，有你在就好。
　　嗯。

　　……
　　……

　　因为还有彼此的依靠，不是一个人，所以能够比较幸福地安慰。
　　这已经是目前蓝洋觉得很开心的事了，在这段沉默压抑的日子里，蓝央的出现让他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

　　开心是终于总有一个属于自己也仅属于自己的，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消失，而是这样温暖的相处模式的消失。

　　蓝洋看着头顶上的窗户外，是蓝黑墨水打翻的天空，黑黑的影子是树，亮亮的是灯。
　　而在窗边的他自然能被投射一床月光和灯光。

　　他知道自己身体很差，她也知道，到了医院，温度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还让外公急了发病，但总归是让他来了大医院，总归是可以借着由头去把自己的宝贝箱子贡献出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虚弱的身体和输液后肿胀的两只手背都让他和她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惜影影憧憧的医院被外面马路上偶尔的汽车照得一明一暗，灰白得可怕。

　　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若是神明在世，请原谅我的不敬。

　　等着稍微舒缓了些，推门进来的护士姐姐，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首先来到无人照看的这个病床。她给他重新测了体温，还带来了温热的盐糖水，温柔的瞳孔里有些怜悯，轻声曼语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又一边摸着孩子的额发一边还很认真地陪了会儿床。

　　正是年幼的男孩，扑闪扑闪的睫毛削弱了英气，而苍白又干涩的嘴唇昭示这个男孩一点也不康健。
　　但是足够惹人怜爱，尤其是那些衣食不忧、心地善良正处于母性大发年纪的女性。

　　慢慢陷入装睡的蓝洋听着护士轻轻地起身，挪回椅子，然后悄悄地查看其他床位病人情况又缓缓地合上门，他才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体软得像个面条一样，不过床头柜上有护士姐姐之前放的鸡蛋糕，就着剩下的水，他小声咀嚼着，呑咽声都被口水软化了，以此获得了一些能量和体力。

　　长年的体弱和低血糖让她对于这种情况以及应对方式了然于胸，她让他并不要太快下床，而是扶着床沿缓慢地活动着，就是输过液之后手青肿胀疼，但是她习惯了，他也还算能忍受。

　　在她过去，在他将来，因为种种原因进入医院，因为药物不纯净有杂质、本身血管细、以及体质敏感的原因，他和她总要习惯粗暴的输液治疗带来的副作用。

　　有点疼。
　　嗯，忍一下，过一会就好了，总是要习惯的，之后我们努力不生病吧。

　　嗯，我想先尿尿。
　　我陪你去，我知道你怕医院的厕所。

　　……
　　……

　　嗯，未来真的很远吗？
　　不远，但是也不近。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期待，但我还是希望能快点长大。
　　……之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我知道可能会不开心，但是长大快一点，也许就能保住外公、外婆和你。
　　……

　　你还在吗？
　　……在

　　另外一个我未来是女孩，其实也没什么，我会努力保护你，我是个男子汉。
　　……好

　　安静的夜晚里，谁也听不到的对话中，蓝洋走在过道上，灯光投影下的影子一直跟随着，十分贴心。

　　也许将来也会有那么多安静又孤独的夜晚，但是他和她也许不应该害怕。

　　这个夜晚值得被收藏。

　　按着之前护士姐姐说的外公的病房，他避开了护士台和其他护士，逐步靠近外公的病房，他静悄悄推门进去——这是个安静的小病房，不像他那里是个大通间，有很多人，而这里只有3个人。外公躺在中间的病床上，鼻子里还插着吸氧的管子，胸膛一起一伏的，伴随着心电监测仪的声音，昭示着他还活着。

　　他看见外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伏倒在外公的脚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脚边的被子一角，让自己能够随时洞察老伴的动作。床头柜上还有保温桶，估计是装过汤水饭菜，此时收拾干净放好了，看着应该是好吃的。

　　他站在阴影里悄悄看着，一声不吭，看着三个病床上浅浅交织的呼吸声，有的沉疴有的缓重，放佛自己的呼吸都被同化了。
　　他那么看着，感觉也做不了什么，直到发现自己背心发凉才慢慢打道回府。而转过身离开的蓝洋，自然没有看见睁开眼的老人，也没有听到消失在夜晚里的轻叹。

　　蓝洋抱着手臂，走在过道里，有些想要停住脚步，又不愿意停下来。他能听到病房里的声音，唉声叹气有，哀叫连天有，低声劝导有，正如走廊外的那一截马路，白天喧嚣连天，晚上却是如此的清凉，只有午夜计程车路过才会增添几分烟火气。

　　有些病房灯还开着，有个女儿陪着母亲上厕所，有个孙女守着爷爷，有个妈妈看护着发烧的孩子。他慢慢地走了这一路，仿佛看见了人生百态，路过护士站台的时候，那边的护士姐姐们好像在一边做什么一边聊天，眉眼很是生动，有个胖胖的甚至推搡着磨蹭着另一个高个子的，清脆的声音被安静的环境放大了，但蓝洋也听不出来她们说些什么，只注意到她们好像笑着，在医院的夜里，足以打破这骇人的宁静。

　　等回到自己的病床，拖鞋，上床，拉上被子，才捂热了有些冰冷的身体。

　　大多数人都有人陪着啊。
　　你还有我。

　　嗯，我还有你。
　　嗯，我会陪着你。

　　我不怕。
　　我会陪着你的。

　　我有些冷。
　　被子再盖严实点就会好很多。

　　嗯。
　　嗯。

　　我想学画画，我想画我们，有外公、外婆、我和你。我好想多画几张，把大家都画得漂漂亮亮，大家都是这样的。
　　等治好外公看还能不能剩点钱吧，实在不行我教你画画。

　　我想吃饼干啦，院子里的小刘他们上的幼儿园每天有小饼干发，但我的幼儿园没有，我也好想有小饼干啊。
　　不过，你在幼儿园挺好不是吗，而且那个幼儿园在小教堂旁边，那里有很多孩子都很好，不是吗？

　　嗯嗯，那些孩子挺好，我以后也要去那边上学，高老师很好，她的手暖暖的，她教我画画。
　　对了，我必须说，因为一些原因，你不能去那里上学的，因为在那边上学的孩子比较特殊，所以他们才不分年龄都在一个学校，事实上你的幼儿园只是……

　　我知道，那里便宜。
　　不是，那里挺好，只是有些不同于常人。

　　我有你，也是特殊的，不是吗？
　　唔…对。

　　我不害怕的，我知道有些人会觉得那里不顺眼或者怎么样，但只要不看其他人就好了。
　　……

　　高老师让我们画画，我说我希望是绿色的太阳，但是别的小孩都在笑。
　　我知道，你是对的。

　　我觉得我不应该太直接，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
　　嗯，你只是比他们更加敏感点。

　　我有点不想睡觉，睡不着，而且有些饿了，我不该吃姐姐的零食的。
　　额，我陪你说说话吧，转移转移注意力。

　　其实，之前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我有点惊讶，但我不太讨厌你，所以我们多聊聊吧，我还挺喜欢和你说话。
　　要说什么？

　　你未来是什么样子？
　　你不愿意看到的样子，比不了现在，但也有些好处。

　　嗯我记得电视里讲过的，大侠来到江湖就会有打斗，但是离开江湖也会不开心的。
　　对，所以我们都要经历这些好的不好的，我努力帮你，你也帮我，好吧？

　　哎，等外公病好了，我们去大姨家看书，那有一柜子的书，我最喜欢那个讲鸟的故事，就是有好多好多字看不懂。
　　你可以翻翻字典和古汉语词典，反正以后的时候会很多。

　　对啦，今天的电视没有看，不知道明天下午能不能回家补看啊。
　　没事，之后还会播放的，其实那点不看，你应该也猜的出来大概会发生什么吧。

　　嗯嗯，我觉得沈浪好像谁都不太喜欢，就是那种可以在一起睡觉的喜欢，但是他也没拒绝，可是我也说不上什么，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这个都看你自己决定，也许等回去我们可以看看书，电视有书的，而且楼下的哥哥家特别喜欢电视的书，他那里有书看，你可以礼貌点去借来看。

　　哇，他那里真好，那么多书，要是，要是我之前的小罐子没有被她拿走有多好，我之后一定要藏好。
　　嗯，一定藏好，我们自己可以存钱的，接下来买书看。

　　……
　　聊着聊着，他睡了过去，梦里是白色的光，有一双同样的眼睛，比较疲惫的，看着他，散发着蓝绿色的光晕。

　　暖融融的。

　　而在医院外呢，一个女人睡在床上摊煎饼，翻过来翻过去，最后还是起床守着灶台熬汤水；另一个女人刚刚换了夜班，满身疲惫地回到落脚的地方，庆幸还有个男人可以依靠。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礼物早已经写好了它的价码。
　　也无从知道，命运被拨乱的脉络是否会重新矫正，就像永远也说不清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切都是无解的。
　　当你在实施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无法去改变了。

　　天上星星点灯，床上的孩子，梦里有她。

　　但愿所有人都有一个美梦吧。
　　等待明天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不同的一天。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关“鸡和蛋”的争论已经有研究者有了新的发现证明是先有蛋，有兴趣的可以去谷歌一下。
其实我不支持主角这样的行为，每一个人最基本的义务应该是保护好自己，希望各位读者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