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眼》温墨寒

6、冰眼

　　第二天一早，江平市公安局门口，何羡对着锃光瓦亮的警车车窗玻璃正了正自己的领带，挑眉一笑，自言自语道:“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啊！”转身向市局大楼走去。

　　刚出电梯，何羡就感觉市局的气氛有点不对，很多人都慌慌张张的跑着，何羡疑惑地拽下了其中一个警察:“诶，小刘，这怎么了这是？”

　　小刘急匆匆地说:“何科长，今天一大早封局办公室就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

　　何羡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邮包炸弹？？？！”

　　小刘被何羡吓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什么啊，听说是颗眼珠子，还被冰冻起来了！”

　　何羡浑身不经意地抖了一下，喃喃道:“难道是……”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一个被拆了封的快递包裹被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有一个泡沫保温盒，保温盒里除了填充物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小巧精致的透明摆件，何羡凑上去仔细一看，不由得浑身发麻:那里面，是一颗被冰冻在正方体冰块里的眼球！

　　封霖婉在办公室大为光火:“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这完全就是对我们整个江平市公安系统的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秦轶在一旁低着头:“是，封局长，我们侦破不力，但是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信息特征，相信不久就会抓到他。”

　　封霖婉忽然转身冲秦轶吼道:“凶手杀了人还在逍遥法外，还敢给我寄眼珠子，这是在打你这个刑侦队长的脸！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打我们整个江平公安的脸！你让老百姓以后凭什么信任我们，凭什么信任警察！”

　　秦轶咬着牙道:“我一定抓住这个孙子！”

　　“还不去！！！！！！”

　　接下来的三四天，秦轶马不停蹄地奔波在排查的路上，却一无所获，而这起案件却在网络上持续发酵，从群众到媒体都对江平公安口诛笔伐，让封霖婉很是恼火，秦轶也非常沮丧。

　　“我就纳了闷了，本市这么大的排查力度，竟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秦轶端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我还是喝水吧，万一一会儿就有消息了呢。”

　　李凝忙着啃手里的小龙虾:“没办法啊，监控距离太远，又是晚上，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体貌特征，茫茫人海何处寻。”

　　何羡抿了口江小白：“那个快递也没有消息吗？”

　　秦轶叹了口气:“那家快递公司跟个小作坊似的，连总经理带快递员一共就20来号人，收件人信息管理制度根本就不完善，东西又被处理得非常干净，什么都没留下。”

　　李凝说：“那看来视频监控也没什么进展咯”

　　秦轶摇摇头：“凶手从那段监控中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显然她专门挑监控盲区跑了。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我们全都排查了，凶手对现场环境这么了解，肯定是事先踩过点的，可是我 们排查了五天之内现场周边所有的监控，连‘警眼’都用上了，完全没有线索啊。”

　　李凝啃着小龙虾好奇道:“警眼是什么？”

　　何羡啃着小龙虾科普道:“警眼是一种人工智能系统，可以从监控视频里准确的找到目标，有点类似于人脸识别技术，可以降低我们的工作强度。”

　　李凝说:“那会不会是系统遗漏了呢？”

　　秦轶摇摇头:“我们在系统筛选过后又组织警力人工筛选了一遍，我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何羡扒拉着手机说:“那是因为你们掌握的嫌疑人体貌特征太少了，如果加上这个呢。”

　　他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李凝和秦轶看:画面还是人群疏散的时候，嫌疑人的米黄色风衣在视频中非常显眼，甚至还能看出她穿着高跟鞋。

　　秦轶说:“这还真是欲盖弥彰，谁逃生的时候会穿高跟鞋啊。”

　　何羡示意他接着往下看，只看见米黄色风衣弯腰跟随疏散人群撤离到安全地带后直起了腰，扶着旁边的一个路灯杆，而和她头部平齐的位置正好有一个广告。

　　秦轶激动得差点把小龙虾掉酒杯里:“这视频你哪儿弄的！”

　　何羡不以为然道:“凑热闹是人的本性，而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当今时代，朋友圈的威力不容小觑。”

　　秦轶开心地抱着何羡亲了一下:“我这就找人去做侦查实验，确定嫌疑人的身高！”

　　李凝鄙夷道:“臭流氓。”

　　案发现场，秦轶等一干人仰头看着路灯杆不知所措。

　　“我嘞个乖乖。”黑子发出一声感叹。

　　“头儿，是不是你看错了啊。”另一个侦查员傻乎乎地问道。

　　秦轶仰着头咽了口唾沫:“没错啊，视频显示……她确实有这么高……”

　　办公室里，何羡和李凝正在整理卷宗，秦轶苦着脸推门进来，跌坐在沙发上。

　　李凝给秦轶冲了杯茶递给秦轶:“怎么啦秦队长，嫌疑人身高确定了吗？”

　　秦轶看了她一眼:“确定是确定了，可是我又不确定了。”

　　何羡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夹:“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回事儿？”

　　秦轶喝了口水:“你们猜，她多高？”

　　李凝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视频画面:“一米……七？”

　　何羡比李凝有出息一点:“一米八？”

　　秦轶摇摇头:“一米九三！”

　　“多少？！”

　　李凝和何羡异口同声，秦轶早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我说我又不确定了，她的高跟鞋我们也做了侦查实验，只有五公分，也就是说她裸身高一米八八，我都才一米八五，这个女人比我高了整整三公分！”

　　何羡的脑子还没转过来:“那不挺好吗，这个特征很显著啊。”

　　秦轶白了他一眼:“要是真有那么高的女人我们查监控早就注意到了！”

　　何羡略一思索，拿出手机找到视频，三颗脑袋凑在了一起。视频画面反反复复看了六遍，李凝突然叫停，秦轶疑惑道:“怎么了？”

　　李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秦轶又看了一遍回放，皱起了眉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

　　何羡点点头:“小凝这回又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你看这个视频，刚撤离的时候她弯着腰，抓着前面人的衣服，这可以理解为怕楼梯间黑掉队，可是你发现没有，当她直立行走的时候，她的双手没有前后摆动，而是从两边张开，这是人下意识维持平衡的动作。”

　　秦轶点点头:“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平时不经常穿高跟鞋。”

　　何羡追问道:“既然她不经常穿高跟鞋，那么她为什么要选择高跟鞋作为鱼目混珠的道具呢？”

　　李凝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女人，掩盖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

　　秦轶猛的抬头:“‘她’很可能是个男的！男扮女装！”

　　何羡和李凝点点头表示肯定，秦轶攥着拳头:“这个王八蛋！我们之前的侦查方向完全错了！也就是说他是一个一米八八的成年男性！”

　　李凝说:“这个身高在男性中也算是非常健硕的了吧。”

　　秦轶忽然一抬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半张着嘴发呆。

　　何羡问道:“怎么了？”

　　秦轶咽了口唾沫:“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有一个想法一直没说，因为我怕干扰大家的侦查思路？”

　　何羡说:“我记得。”

　　秦轶说:“后来，小凝发现凶手是个女的，我就否定了我的这个思路，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思路非常有可能。”

　　李凝催促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秦轶问道:“老何，你还记不记得死者的死因？”

　　何羡说:“记得，死者是被利器刺穿了肺部，导致血液倒灌，窒息而死。”

　　秦轶点点头:“没错，这个手法，我很熟悉。”

　　“你很熟悉？！”李凝惊讶道:“你怎么会熟悉？”

　　秦轶说:“我在部队的时候，曾经接受过这种训练，这种方法不但可以快速置人于死地，最重要的是被刺者由于血液倒灌，无法发出叫喊，这是士兵常用摸哨手法的一种。”

　　李凝说:“可是我们通常看的摸哨不都是抹脖子吗？”

　　秦轶摇摇头:“影视剧为了追求效果大多会用抹脖子的手法，可是切颈如果想要致死且不出声，必须要同时切断颈动脉和气管，一般情况下很难做到。”

　　何羡说:“也就是说，你认为凶手可能曾经是一名军人？”

　　秦轶说:“不仅如此，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已经被束缚，丧失抵抗能力，而凶手这一刀快、准、狠，说明这可能是他习惯的一种方式，由此看来他可能不单纯是一名军人，甚至可能是一名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士兵。”

　　何羡倒吸了一口凉气:“职业杀手。”

　　秦轶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有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侧写，总会好办一些。”

　　李凝突然说道:“诶，刘民不是有个前妻吗，你们调查了没有？”

　　秦轶说:“针对他的前妻我们进行了一些调查，他的前妻是我市著名企业家、千月集团董事长张月，调查显示他们曾经夫妻关系很好，刘民染上酗酒和赌博的恶习之后，夫妻关系一落千丈，到最后起诉离婚，前妻给刘民留了一套房子和一百万资产——现在房子也被烧毁了，那一百万估计也被他败得差不多了。”

　　李凝问道:“那他和她现在还有联系吗？”

　　秦轶皱着眉头:“据张月公司里的人说，刘民时不时的会来找张月要钱，张月每次都让保安把他轰出去了。另外据张月的秘书说，刘民曾经到她家里如果几次，被张月的老公打的鼻青脸肿。”

　　何羡问道:“张月的丈夫调查了吗？”

　　秦轶说:“调查了，但是他案发当晚在公司加班，有监控记录为证，他没有作案时间啊，而且他的履历也没显示他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经历。”

　　何羡提醒道:“你别忘了，凶手是个职业杀手。”

　　秦轶顿了一下:“雇凶杀人！”

　　何羡点点头:“我觉得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秦轶冲进刑警队大办公室:“志忠，查一下张月和他丈夫近期的通话记录、邮件还有银行流水。”

　　黄志忠站起身说道:“是，头儿。”带了两名侦查员出了门。

　　秦轶乐观地说道:“看来这个案子离结案不远了。”

　　何羡说:“我倒还真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理变态。”

　　次日晨，专案组大办公室，封霖婉坐在一干人中间，听秦轶汇报案情:“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凶手为男性，身高一米八八；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反侦察意识极强，我们判断凶手可能有过参军的经历，甚至可能在特种部队服役，也就是说，凶手是一名职业杀手。”

　　整个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封霖婉说:“既然是职业杀手，那么他行凶是受雇于人？”

　　秦轶摇摇头:“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我们排查了刘民的前妻和她丈夫的通话记录、邮件以及银行流水，并没有发现异常。至于其他和刘民有过矛盾的人，我们也进行了排查，但我们认为他们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也没有必要雇凶杀人。”

　　封霖婉问道:“那有没有可能，凶手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碰巧一刀扎到了那个位置？”

　　何羡说:“局长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根据这一次作案并不能确定凶手就是一名职业杀手，确实存在普通人碰巧的可能性，如果凶手再一次犯案，我们差不多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话音刚落，何羡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办公室内无数双眼睛同时盯着他。何羡一愣，不自觉摸了摸嘴角，还以为是中午吃的米饭黏在脸上了，直到李凝踩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乌鸦嘴了，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秦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呃……那啥，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会加紧排查刘民的社会关系，同时复勘现场，研判现场周边的监控，争取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封霖婉点点头:“这起案件性质非常恶劣，尤其是经过媒体报道之后，社会影响非常不好，你们要抓紧时间。”

　　秦轶点点头:“明白。”

　　接下来的一周，法医室可能是全局看起来最清闲的部门了:黑子的侦查一组忙着调查刘民的社会关系，黄志忠的侦查二组忙着研判监控，赵文杰的痕检科忙着复勘现场，只有何羡的法医科办公室貌似闲的都快长草了。

　　其实这些日子何羡和李凝也都没闲着，除了对尸检结果进行重复分析之外，何羡还浏览了档案室里所有类似案件的卷宗，以期从前辈的经验中有所启发，但最后一无所获。

　　这天早上，何羡早早来到了办公室，打开了空调，搓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想了想，走到秦轶的办公室，想着顺便给秦轶也把空调打开。一推开门，何羡猛然发现办公桌上趴着一个人形物体，，还有一碗已经泡坨了的方便面。

　　受惊之余，何羡渐渐觉得这套衣服有点眼熟，便伸手推了那堆人形物一把:“秦轶？秦轶？秦轶？嘿！”

　　“啊，嗯？抓着了？”秦轶闭着眼抬起头，抓起了手包，迷迷糊糊地问道。

　　何羡叹了口气，帮他把桌子上的资料收拾整齐:“抓啥呀，上哪儿抓去，你别告诉我你在这儿趴了一宿。”

　　秦轶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嗯？啊，昨天晚上我想把案子再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结果看着看着就……诶我的面！”

　　何羡拿过面桶倒掉:“还面呢，泡了一宿，都快成面糊了，我去给你买点早饭。”

　　秦轶站起身，猛然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扶着椅背勉强站稳:“不用了，我这儿……还有。”说完晃晃悠悠地走到柜子前，一把拉来柜门。

　　“嚯！”何羡瞪大了眼睛: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八箱方便面，大多是秦轶爱吃的红烧牛肉，还有一些其他口味。

　　秦轶拿出一桶面晃了晃:“泡面是午夜查案最好的伴侣！”

　　何羡叹口气:“以后熬夜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做点夜宵送过来。”

　　秦轶撕开泡面桶:“你说的啊，不许耍赖，嘿嘿早就想吃你做的夜宵了。”

　　何羡白了他一眼:“德性！”顺手打开收音机

　　“龙江省龙安市近期受到暴雪袭击，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受伤，另有三人下落不明。龙安市委市政府组织公安、消防等组成救援力量进行搜救，据悉，失踪的三人全部是居住在山林中的护林员。据搜救指挥部负责人介绍，连续几日的晴朗天气有利于搜救工作进行……”

　　秦轶吸溜了一口面:“人祸易躲，天灾难防啊。”

　　何羡不动声色地拿起抹布干起内务:“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秦轶塞了一嘴的面笑了笑，快速扒完了面。

　　何羡刚坐下歇会儿，就看见李凝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头儿，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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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轶已经快被折磨疯了，何羡终于要破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