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春事》玉知

7、第七章 家人（1）

　　吃完饭后，千风夫人拉着孩子，想和他说话。

　　“母亲，他很累了，这几天一直在车上，我先带着禾木去休息。”三川修注意到禾木神情疲惫，但是努力撑着眼睛听母亲说话。

　　弟弟，是一个很体贴的孩子。三川修心想。

　　“抱歉，母亲太高兴了，忘记了禾木才回来，那么拜托你了，阿修。”千风夫人对长子说道。

　　“好，母亲，我们先走了。”

　　“去吧。”千风夫人目送他们远去，目光欢喜又透着一丝复杂。

　　*****

　　三川修带着弟弟离开房间，沿着原路返回。出了门之后，冷风吹面，禾木有点清醒了。

　　“有湖和桥。”他远眺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用惊叹的语气说道。桥影落在湖面上。

　　“喜欢吗？以前我小的时候偷偷在湖里捞鱼。”三川修说起以前的事情，他希望禾木像他一样喜欢这个家。

　　“捞到了吗？”禾木好奇。

　　“哈哈，没有，反而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后来是爷爷过来才翻过去。”三川修笑着对弟弟道：“改天禾木去捞看看，这一次，哥哥当你的靠山。”

　　禾木，“好。”

　　“这是哥哥和禾木的约定，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有几条。”

　　“嗯，我烤鱼给你吃。”禾木看着湖泊，仿佛眼睛已经看到了猎物。

　　“真厉害。”三川修知道是玩笑，但是心里仍然很高兴。禾木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三川修，“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禾木。”

　　禾木想了想说，“我喜欢这里的树，又高又直。”

　　“没关系，现在哥哥喜欢禾木就够了。”三川修又摸了摸少年的头。

　　******

　　洗了澡，换了衣服，禾木躺在榻榻米上，睁眼听着木门外安静的风声。

　　这里是他新的家了，有哥哥、母亲、父亲，他们对自己都很好。外面的天还亮着，屋子里的水莲香气清淡。不知道什么时候，禾木意识沉入睡梦中。

　　星辰的光洒落台阶上。禾木做了梦，梦中有绿海一样起伏的树叶，朦胧的月光下，有个人身上笼着乳白的光，站在巨大的树下，青色的眼睛淡漠看着天空。

　　在山的阴影下，巨大的翅膀掠过，羽毛与黑暗融为一体。

　　禾木....禾木.....巨大喧嚣的声音呼唤....

　　******

　　禾木醒过来的时候，手指正捏着枕头：以前每天夜里藤生会趴在这里，用细细的枝条卷住他的手腕。

　　手指间是一模一样的触感，略长出的一角。

　　禾木睡得迷迷糊糊，被熟悉的感觉迷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直到房间灯自动渐渐亮起了，他坐起来听着外面的风声，才想到现在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他一只手还捏着枕头。禾木忍不住拿起睡前没有注意到的枕头细看：以前在良木，他的枕头是自己做的，比普通的长一点，为了留出晚上会到来的藤生的位置。禾木面前的这个枕头以前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这个是仿造他做的那个。他想。

　　但是为什么呢？

　　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让禾木竟然产生不适感。

　　“禾木少爷？”门上投下一个女子的身影，她道：“担心您夜里醒来饿，千风夫人让厨师给您准备了夜宵。”

　　“进来吧。”

　　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吃完，女子收拾好东西离开，“祝您有个好梦”。

　　禾木坐在房间，他盯着被子上的枕头，心想，也许没什么？

　　一夜无梦。

　　*******

　　早上，因为昨天睡得太早，禾木天没有亮就醒过来。他收拾好床铺后，拉开木门，悬空腿坐在门口看着外面。这里的风景很好，早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树木和湖面漂浮着淡淡的白雾。

　　在远处的桥上，有模糊的人：高挑的身材，白色的衣服，映着身后鸭壳青的天空，很醒目。

　　看了了一会儿，禾木忍不住转移视线，打量自己的手掌。右手白色的指甲上面有一两道暗红色结痂的伤口——这是练习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找到自己感到无所事事的原因，每天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庭院里练习，而不是这样散漫地发呆。如果外公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

　　禾木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睛仿佛要流泪。

　　他想着，那把刀，是少有的带过来的东西之一。已经把它妥善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却因为某些原因，自己暂时不能看到它，更不要谈到拿起来。

　　他有种想法，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触碰那把外公为他挑选的，寄托了他的希望的刀。
　　假如有一天，他能做到像外公期望中的自己......或许......

　　“禾木，这么早起来了？”有人远远地叫他。

　　思绪被打断，禾木抬头，“哥哥。”

　　三川修走过来，低头问：“失眠了？是还不习惯这里吗？”

　　“没有，我昨天睡得很早，休息得很好。”

　　“嗯，”“大人，这是我的弟弟，三川禾木。”三川修让开一步，对身后某人说道。

　　被称为大人的某人很高，禾木不得不仰起头，眸光灵静，想起来了——这个人是站在桥上的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影子。

　　他是刚刚才走过来的，不然任何人都不会忽视这样的一个人。

　　此时天光暗淡，草木、树木、建筑沉郁灰淡。所有跳跃的、明亮的光线被那个人网织在身上。他对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蓝色的眼睛温柔动人，金色的长发如光丝聚集，修整束于清瘦的背上。

　　禾木灰色的眼睛里，倒映他的存在如同一颗燃烧的星辰。

　　壮美、灿烂、以及光芒是暖的。

　　这个人.....

　　禾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定格，呼吸停滞，他抿着唇倔强的不移开目光，凝视那个人，直到头脑眩晕，眼前被灰白色块填充。

　　他的世界摇摇欲坠。手脚失去控制，天地颠倒。

　　“禾木！”在摔下去的一瞬间，他听到哥哥紧张的喊道。

　　“会很疼吧，要摔到地上了。”禾木想着，然后失去意识落入一个怀抱。

　　***

　　“樱庭大人。”三川修松了一口气，继而冷静的脸抽动了一下，他一点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这样他不会过来，要知道在初次到访，就受到这样的冒犯，一旦这位大人追究.......禾木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而且，他担心的望着金发少年怀中的禾木，怎么会突然晕倒？

　　“修，去请家庭医生。”被称为樱庭大人的青年目光移到三川修身上。

　　“是。”立刻转身去叫医生，直到走了很远三川修才想起来，“可以用通讯器叫人。”他懊恼自己的失措。

　　等发出去讯息，让家庭医生快点过来，三川修转身往回走想着，不知道禾木怎么样了？

　　在远处，他停住，看见在木制台阶上，金色长发青年一点都不在意的席地而坐，禾木侧脸向内靠在他的腿上。

　　彼时，天色尚早。

　　*******

　　家庭医生到的很快。

　　医生赶到后，三川修将樱庭送到门外的列队护卫车上，再三道谢，目送护卫队离开后，才又赶回来。

　　“是正常的现象。”医生道，“因为少爷的体质。”

　　“为什么？”山川修皱眉，不明白医生的意思。

　　“禾木少爷曾经做过一次身体检查，然后那份报告有说明，早晨眩晕是正常的现象。”因为疑问的人是下一任家主，所以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把那份健康报告给我。”

　　“是。”用修少爷的权限打开内部资料库，医生把那份报告和分析找出来给他。三川家族的成员资料档案只有家主和继任者能够查看，即使是他们的父亲德大人，也不能访问内部资料库。

　　“医生组已经制定了一系列的治疗方案，准备今天请示家主。”医生注意修少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一旁解释，“家主同意后，经过禾木少爷的本人认同，我们会开启治疗护理计划。”

　　“是先天性的吗？”

　　“不，”医生面有难色，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也许会让面前的少年难以接受，“我们调了以前禾木少爷在学校的体检资料，很健康，也没有发现患病的征兆。根据推测，具体的发病时间，是在千风大人去世期间，致病原因不明。”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以后禾木的每一份治疗方案都需要经过我。”

　　“是。”离开前，医生调整一下为禾木少爷进行注射治疗的机器。

　　守着昏睡的少年，三川修目光逐渐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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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禾木和我一起上学。”三川修和父母道。

　　“不行。”千风夫人断然拒绝。

　　“母亲？”修疑惑地注视着千风夫人，伽园是首都最好的学校，而且自己也在方便照顾他，是修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母亲怎么会反对。

　　千风夫人面含担忧，“禾木身体不好，我们可以给他请家庭教师，这样家里的医生也可以随时检查。”

　　果然是太担心禾木的原因，三川修还是觉得去学校更好，“家里请来的医生不会和伽园一样，禾木也需要朋友，而且，下学期，那位大人也要入学。”
　　有平王樱庭在，伽园会成为地位最特殊的地方，到那里上学对禾木的未来影响几乎是可预见的。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不然现在一定有很多家族想着把孩子送进去。

　　“已经确定了？”三川德询问长子关于平王姓氏入学的事情。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反对的心淡了。
　　的确，入学伽园对禾木有很大的好处。

　　“即使这样，学校里的学生多是各大家族成员，它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也意味着压力，我不需要禾木多优秀，只要他身体健康。他已经离开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千风夫人秀美的脸低垂，眼神忧伤。

　　“母亲。。。。。”

　　“你还有学业要顾及，还有家主的教导，让你照顾他太辛苦了，母亲不愿意在你承担家族责任的时候 ，身上还压着其他的包袱。”

　　修摇头，虽然理解母亲的意思，他仍然忍不住说道，“禾木不是负担，他是我的弟弟。”

　　千风夫人用柔和却坚定的语气道：“把禾木交给母亲和父亲的来照顾，好吗，修。”
　　“家主大人那里，也不会赞成禾木来分散你的精力的。”

　　听妻子谈及父亲，三川德想起他对三川修有着怎样严格的要求和深切的期许，三川修是已经定下的三川家族继承人，他道：“伽园的确不适合禾木。”

　　三川修尊敬父亲与母亲，尽管想法未变，但说服不了他们，他只能暂时妥协，“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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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川禾木.....

　　那个孩子。

　　樱庭坐在胡桃木高背椅上，沉默注视窗外，良久，那双碧蓝眼眸重新恢复平静。

　　******

　　那不为人知的事实是，彼时彼刻，受到震动的不仅仅是灰发少年一人。